苏牧寻从没想到张勋会这么评论他父亲,就连苏牧寻那么怨念他的父亲没有长久地陪伴他,在父亲死后他也仍保持着对父亲的尊敬。
“其实你一定很恨我的,如果可以解你心头之恨,你最好杀了我。”能让他想到死亡除了成全张勋,还有他想摆脱现实。
在他这里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了,它们总是交叉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就好像他昨天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位红衣女子出现在他身边,然而姜氏对此只字不提。
“我还没杀过人呢,你怎么就想让我破戒呢?”张勋有意无意地往他身后瞟,“我大发慈悲,可怜你与你母亲。”
这时候还是不可以拉低了山大王的威风的!什么我这么厉害不稀罕你的小命这种话,他可没少对卜叔抓来准备处死的人说,结果人被他扣留在山上做事,卜叔也不敢说什么。
所以相比卜叔,张勋更深得“贼心”些。
“呀!你这家伙哪里弄的这东西?”不辜负张勋的仔细张望,苏牧寻背在背上的竹箫引起了张勋的注意。
他眼疾手快地把竹箫夺过来,揪着挂在上面的糙玉瞪着一脸疑虑的苏牧寻:“呀!你要是穷,跟我说,你别偷别人的东西好不?”
“这东西我帮你还给人家。”说着,张勋就要把玉佩卸下来。
苏牧寻二话不说抢回去了,小心地护在怀里。
“这是别人送的!”他强调,“我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哼!你瞎说什么屁话!这是我和别人的定情信物!怎么会在你手里?”张勋连忙从宽袖里掏出另一块美玉,虽然两块玉色泽相同,但很显然苏牧寻手里的更粗糙。
“看不出来嘛?你这是一块残玉,原本可以和我合并在一起,但原主似乎有意把它打磨了,然而技术不娴熟,弄成这样子……”张勋啧啧嘴,这林霏的破坏力真是不弱!
苏牧寻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玉,再经对比,清晰可见,两块玉合在一起就是“久”字。
“你……所说之人可是林小姐?”苏牧寻犹豫地问道。
“看来你真的是偷的她的了!”言外之意苏牧寻很清楚。
他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前不久。”张勋老实回答了,可他又不是耐心的答题王,他要把玉佩拿回去。
“真是的,林霏那丫头!自己的定期信物丢了也不知道嘛?”
“还给你,你给我一些银两吧。”苏牧寻也不愿深究了,其实谁和林霏在一起,都可以给她足够的幸福。
“嗯。”张勋毫无顾虑地收回去,欲要走时突然顿住,他回头望着苏牧寻,对他笑道。
“和你的母亲离开这里吧,今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苏牧寻发誓,他所看到的笑就像是一场平静后的狂欢夜,张勋在等待着夜幕降临,等待着一场大屠杀。
送走了张勋,林霏刚好从大草原那方回来,看起来她很高兴。她还穿着玉儿的服装,苏牧寻乍一看还以为是林家丫鬟。
“我听说林家在找你,你去哪里了?”苏牧寻望着林霏回来的方向就觉得不对劲,但没敢多问。
“去见你的好朋友了。”林霏兴高采烈地说。
苏牧寻则大吃一惊:“那老头子不是神经病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你别去招惹他!”
“你就是缺少聆听他故事的机会,你要是愿意听,你会对他改观的。”
“没门!”苏牧寻没想到林霏会为老头子说话,况且他们怎么相识的?林霏怎么敢离家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都发誓不再去了。
“你以后别去那里了。”这不是规劝,而是警告。
“不行,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我和他有约定。”林霏可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
“我和他也有约定,但是我背叛了他。”苏牧寻一直没敢和任何人提这件事,他怕别人厌恶他。
“啊……那你可真幸福……”林霏痴痴地望着他,那不是恋人间的深情相望,而是来自内心的羡慕。
是呢,一个人一直被另一个人默默守护着,即使这个人背叛了那人,那人也无怨无悔。那这个人该多么幸福呀。
多少背叛换来的不是冷漠地对峙就是无情的杀戮,在苏牧寻这里却成了更加宝贵的守护。
叫人怎么不羡慕?!
苏牧寻也不听她胡说八道了,他发现林霏已经被老头子带坏了,看来他得阻止林霏和老头子来往了。
只要没人接近老头子,这个村就会永远安定平和。
“你快回去吧,不知道夫人该怎么惩罚你了。”说好要放弃的,结果还是不自觉地关心起来了。
林霏天真地以为这是一种“爱意”的表达,便欣然接受了。
她在苏牧寻的注视下越走越远,那不是林霏加快了脚步,而是他快速地退着走。
不是所有的见面都一定要说“你好”,就好像他和林霏的初遇,两人也都是在毫无预备下认识了而已了。所以,如今也不是分离都需要说“再会”了,毕竟他们从来都没有过正式的开始。
“这么匆匆,还没和大家打招呼呢。”姜氏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惦记着村民。
那都是帮助他们的恩人,这突然一走,不是有种“背信弃义”的感觉嘛?
“把我们的羊都送给他们。”苏牧寻从没想过他细心照料的羊最终会全部沦为他人之手,成为别人的下酒菜。
姜氏不由得心惊:“牧寻,告诉娘你着急走的原因是什么?”
“一如您保护我时对我的种种隐瞒一样,我也不会告诉您原因的。”苏牧寻多想把这话说出口,但顿了一会儿才道,“以前都是我依赖母亲,现在就让我来照顾您吧。”
渐渐地,外面天色愈发昏暗,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肃杀气氛。苏牧寻站在后院最后一次环顾他的家,没想到临走前竟带着一分欣慰。
而此时,他的后颈在隐隐作痛,仿佛那条冰冷的紫色花纹蟒至今仍匍匐在他身上。
“走吧。”
姜氏在门外呼唤苏牧寻,她已经和附近的村民打完招呼了,村民都舍不得他们娘俩,此刻天色昏暗,这番着急离开岂不是凶多吉少?
“真安静啊……”苏牧寻奔着包袱叹息了一路,现在他们已经出村子了,正朝着张勋的山寨去。
他相信张勋不是卑鄙小人,张勋说他们离开时若是没找到住处,可以先去他那里住着。
即使那是一个贼窝,一个群魔乱舞的血色之域。
姜氏跟在他身后,看他愈发孤毅的背影,又想起些伤心话,不禁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半山腰打起了激烈的战争。兵器在雨中相割,发出刺耳的足以刺穿耳膜的嘶叫。
张勋派遣了一队人把卜叔准备攻村的人马拦住了,本来想劝卜叔的人投降,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叛乱的人都把卜叔放在第一位,他们根本不在意张勋在山寨中的地位。
所以商量的话没说几句,两队人就开战了。
其中一位张勋的手下嘲笑道:“愚蠢的鼠辈,这都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什么一部分?”卜叔的人不解,同时也没停下搏杀。
张勋的手下诡异地扬起嘴角,突然从心中挥出无数把毒镖,各个刺穿了卜叔手下的脖子。
“什么一部分?就是你们的死亡咯。”
“哎……真是一群残忍的人类。”赵大人坐在船上叹息,突然在想,人和人,为什么要相互折磨呢?不知道痛苦是无止境,仇恨是无法终止的吗?
而且,死亡是无法预料的,同时,生存也是极其艰难的。
赵大人苦闷地饮了大口酒,这代表吞噬的毒酒可真烈!简直比万箭穿心来得还要痛快!
“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帮我把心愿完成。”赵大人搁下酒壶,瞟了一眼身侧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冷着一张脸,极不情愿地点头答应了。
“我不知道他会活多久,不过遇到了林霏的转世,他就会烟消云散了。”红衣女子说。
“能活多久都无所谓了,我本来就无需替他着想。”赵大人总是说着矛盾的话,他一会说要保护苏牧寻,一会儿却把苏牧寻撇的远远的。
红衣女子真心看不出他的意思。
“哎,你什么时候可以替你自己着下想。”也替我着下想。
红衣女子悲伤地垂下头,她真的很想知道赵大人是否真的无情爱之念。
然而待赵大人要开口回答她时,她已经走了。
其实,她的出现,在赵大人的生命里,也不过是一份珍贵的回忆,是一场值得反复回想的记忆。
而此时,在距他很远的地方,他已经感受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样子,他该忙碌了。
“额!”然而当他站起来时,他失望透顶了。
“你跑过来干嘛?”赵大人无奈地看着因为疾跑而大汗淋漓的林霏,还以为是客人来了呢。
林霏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上,赵大人见状立马扶起她。
“怎么了?说话。”赵大人使劲摇晃林霏的肩膀,生怕她晕过去。
“他……他……”林霏苍白着脸色,突然大哭出来,“他走了!他走了!是不辞而别!我该怎么办?”
“噢。”赵大人还以为多大的事,他毫不在意地坐回船上,拿起船桨在水面上划开了一道水痕。
“他只是离开了一下,会回来的。”赵大人笑道,让林霏上船,结果他把林霏载到了对岸,搁下她把船划到了原来的岸边。
“你别过来了,这边有些危险。”
赵大人所指的危险,远比林霏想象中的要恐怖多。在林霏的意识中,最大的危险仅仅是身受重伤,而并非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