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简短的描述后就在别人的搀扶下进屋吃药了。见院长离开了,围着桦舍唱歌跳舞的孩子们才散去。
桦舍健步如飞地跑过来,章允茵现身让她看到了。
“她和你说了什么?”
“嘀嘀咕咕说要吃我来维持自己的寿命,不过我没理她。”章允茵撒谎的样子还真是镇定得一绝,桦舍立马被她糊弄过去了。
“嗯,以后就要这么乖,不要轻易搭理陌生人。”桦舍笑笑,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黑布,盖住了那盆玫瑰花。
桦舍撑着太阳伞笃定地往大门走,好像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老板娘我问你件事。”
章允茵变得有礼貌了,不再直呼别人的大名。不过这声“老板娘”叫的也实在太别扭了。
“呃,问吧。”
这时,她们快靠近大门了,守门的老爷爷仍病态似的地坐在门口抽大烟,见桦舍来了,久违地笑了笑。
桦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微笑吓得脚步放得更缓了。
“瞧你这怂样~”章允茵挑逗道,“他也见过我姐姐,不如把他接回花舍里吧?免得他疯疯癫癫的给你惹麻烦。”
桦舍翻了白眼:“我的花舍可不是什么收容所。姑且让他疯癫去吧,能让一个人活在美好的记忆里,未尝不是一桩美事,我又为何去做那个讨人厌的解梦者呢?”
桦舍离看门人越来越近了,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对了,你要问我什么?”桦舍低头看手中的玫瑰花,看门人也顺势看了去,他顿时瞪大了眼睛,穷凶极恶的模样吓坏了桦舍。
“哦,午饭吃什么?”章允茵淡淡地问出,然后催促桦舍快离开。
也许又是章允茵使了幻术,不然看门人才不会傻愣愣地让她们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出了大门,章允茵回头望了一眼福利院的大门。她的大姐曾经就住在这里啊,现在她来找她了,她却又一次远离了她。
“如果我没有完成心愿就不会离开对不对?”在回去的路上,章允茵问。
“理论上来说是对的。”桦舍也不太肯定,她对执念太不理解了。虽说执念只能包含一种主观情感,但他们残留的七情六欲也是很会搞事的。
“那我可以一直等到我姐姐的转世么?”
“我不知道,你试试。希望我活着的时候还能再见到她。”桦舍被章允茵的执着打动了,她说在她没完成心愿之前,她会一直收留章允茵,像对待妹妹一样呵护她。
章允茵在花里传来“咯咯”的笑声,不知是笑桦舍太热心了还是笑她傻得太可爱。
也许不久的将来,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她就要章允涵那样告别桦舍了。
章允涵能陪伴桦舍四五年,那么她也许可以陪桦舍一两年。
“但是章允清怎么办?我烦她,你把扔了!”章允茵气呼呼地说。
桦舍无奈地笑道:“她的执念是你呀,我的任务就是为了帮助执念完成心愿呀。哪能以私情对她不管不顾呢?”
“哼!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她还记得章允清打她骂她的凶恶场景,那是章允涵绝不会表现出来了。
桦舍无奈地摇摇头,及腰的长发在腰际摆动着好像一川黑色瀑布。
“这句话还是交给时间去验证吧。”
桦舍拐入最后一条巷,这里是这座城市里最南边小巷,在周围高楼大厦的拥护下,这条南尾巷安静,独特。
所有的喜怒哀乐,阴晴圆缺,都被南尾巷里的花舍收录了。其名为桦舍。
桦舍即是店主的名字,周围的人都知道了这家花店有些特殊。白天营业,一旦晚上必然关门。出门却不上锁。
问年轻的店主,她淡淡地笑道:“不怕,咱防盗机关高级得很。”
邻里与她相处的甚是融洽,对于这些小疑惑也就不再追问了。
一个星期后,Kaven兴冲冲地跑到花舍对桦舍说大叔醒了。
“怎么可能?”刚在喝茶的章允茵震惊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伤口还在吗?”章允茵追问。
Kaven似乎不认识这位小姑娘,还以为是桦舍新招来的童工(虽然这是犯法的,但也只有这个猜测了,谁叫桦舍是孤儿呢)。
“在愈合……”Kaven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这姑娘少有十二岁,皮肤白皙,眼睛水灵灵的,眸子很澄澈,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很舒服。
“他人呢?”章允茵的语气实在是太生硬了,从头到尾都是她在问别人。
Kaven只好顺着回答:“他回家了,因为一觉醒来发现编辑在催稿,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码字了。”
“这么有精气神啊!”虞诺从楼上徐徐走下,Kaven见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看她的目光。
虞诺倒没怎么正眼瞧他,自顾自地坐在茶台边泡茶。
“不可能啊,没道理啊,他怎么会好呢?”章允茵纠结地嘟着嘴,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大叔为什么会醒过来。
因为她知道解药只有一种,而那解药对她而言弥足珍贵,如果拿出来了,那她也活不长了。
“坐下来一起喝茶吧。”虞诺摆好四人的茶盏,从右到左一一续杯。
Kaven不知所措地端起来敏了一口,微微皱眉的表情表明他并不喜欢喝茶。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少说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在这一个多月里他自我治愈的?”章允茵急不可耐地再次盘问。
Kaven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看着她。
“虽然他的伤口很罕见,但被玫瑰花划伤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吧?自我康复很正常的啊。也许是那小子在遭报应,所以现在才醒吧?”
虞诺和桦舍都心照不宣地看着彼此,继续听他们的对话。
“没别人的帮助吗?”章允茵还是不太相信这种“自我康复”。
如果被她划伤了,真能“自我康复”的话,那比大叔早受伤一年多的安素昱为什么不能自我康复?可别告诉她是因为性别原因。
“你话里有话啊小妹妹。”Kaven话锋突然一转,虞诺和桦舍都向章允茵使了个眼色,叫她适可而止。
“不过这个小妹妹是打哪来的呢?”Kaven见章允茵立马闭了嘴,转向桦舍。
“我领养来的……”也许这个理由可以把他搪塞过去吧?比起“是我的远方亲戚”“我大街上捡的”都要可靠些吧?
Kaven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目光移到虞诺身上,发现她正旁若无人地打理茶盏。
“老板娘,要不我们过几天去拜访一下大叔叔吧。”章允茵笑嘻嘻地开口。
桦舍犹豫不决地嗯了一声。
Kaven最后闲扯了一些有趣事就离开了。离开后虞诺才把茶器收拾好。每一步面面俱到,干净利落。
“我想去郊外看看安小姐是否还在。”许久,她才开口。
这并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桦舍同意了,现在大叔出乎意料地醒来引起了她们的高度重视。作为知情人,她们绝不会简单地相信Kaven的“自我康复”说的。
“我陪你去,你没有影子……”桦舍说到一半突然一愣。
她转过身看着刚才章允茵坐的位置,那个位置虽然不会被阳光照到,但是在大白天,她的影子应该投在阳光里才对。
“我觉得Kaven有问题。”桦舍说,章允茵赞同地点点头。
这么明显的特征都看不出来,那Kaven就是盲人了。可他不是啊,但他只字未提,其间还好奇地打听章允茵的身份。种种迹象表明,他绝不单纯!
“我们静观其变吧,我去预约安素昱。”虞诺上楼了。
章允茵摊开手,问:“她怎么总是冷冷的?”
“也许那是理智的代名词吧。”说完桦舍去修剪花草了。
路过了墙角的一只只有一抔黄土的花盆时,她往里面施了一些水。
章允茵注意到了她这一动作,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然后上楼了。
“预约好了吗?”章允茵和虞诺坐在一起,仿佛和自己曾经两个最初都很理性的姐姐坐在一起。
“嗯,她还在,我们明天早上去拜访她。”
简单的一问一答后两个人也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章允茵把脚搭在床沿轻轻地摇晃着,小脸一鼓一鼓,百般聊赖。
“那个……”不知怎的,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出,虞诺示意章允茵先说。
“我就想问问执念的鼻祖是谁,我想去问问她关于你我的情况。”
“没见过,也不想知道。”虞诺淡淡地说,在她的社交圈里,花舍里的婆婆算是最年长的执念了。若是追溯下去,怕是上古时代就有了吧。
“哦,我的说完了,你要说什么?”
“这个给你。”虞诺翻开手机的录音,点开后把手机给了章允茵就下楼去了。
章允茵疑惑地把手机凑近,录音里“嗞嗞”地响了两声后就清晰地传来了章允清的时间。
这在她听来本该是很熟悉又很厌恶的声音,可此刻她不计计较所有前嫌,不去丑化章允清。她仅仅静静地听着,听着,最后热泪盈眶。终是没把眼泪留住,任它潵荡了。
录音说:小茵,姐姐要走了。哈哈,我觉得好奇怪,我还没完成任务就要离开了。好遗憾,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听说执念是没有转世的,因为我们把转世的时间都拿来留恋前一世的人了。真希望你不要找到大姐,我希望你一直活下去,一直可爱下去。
对于大姐,我习惯于依赖她,对于你,我爱你甚过自己。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但我还是要说。林将军告诉我大姐死了,那是假话。是大姐为了隐藏身份制造的假消息,我本来想带你去找南方找她,但……我终究是慢了一步。
你死后我把你埋在了墓地里,旁边插着我送给你的玫瑰花。我还带走了另一只,受生活所迫,我无法去南方找大姐了,便随了你去。
对了,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声。大姐走的那晚不知道你听见她说了什么没。她说,她不是不要我们,而是她留在我们身边会遭更大的罪。毕竟她不是活神仙吧,她想拯救我们,却恰恰没想到,她一走我们的家变得支离破碎。
还有几个时辰我就要走了,虞诺给你们打电话叫你们回来,不知道我可不可能在离开之前再见到你,或者,再听到你喊我一声姐姐。
我知道你的执念是大姐,可我们毕竟是亲姐妹,我如果连那一点的地位都没有了,我自认不幸了。
虞诺睡觉了,我下面想告诉你的就是,你最好不要拿出解药救人,我想让你活下去!你不要做傻事,就当你是为了寻找大姐而活吧。
永不相见,章允清。
其实每一段录音都隔了好几段停顿,章允茵听停顿中的哽咽声,听完后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打算和章允茵说上几天几夜的话,都化在了录音里的短暂语录。有无奈,有忏悔,有她早已遗忘了关爱。
“解药是什么?”虞诺适时走上来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可不会像大姐姐那样去安慰章允茵,叫她开心点。她目的鲜明,问的简洁利落。
章允茵拭去眼角的泪水,抽抽鼻子,然后张着泛红的眼睛望着虞诺。
“是我,以毒攻毒。”
虞诺愣了愣,然后勉强从嘴里一句话。
“哦,都过去了,想开点。”
这算迟来的安慰吗?章允茵想破涕而笑,虞诺总是转折话题的能力真是一绝了。
而对章允茵就是解药的事,她们都没再提起过了,因为意外的是,安素昱脸上的伤痕也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