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谨的密探和消息网遍布天和大陆,所以尉迟凛接到圣旨的消息和圣旨的内容也很在半个时辰后就被祁谨知道了。
听到消息内容的祁谨只是沉默,却沉默得令苏白觉得可怕,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忽然祁谨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白与任青行,眸底是毁灭一切的令人胆颤的疯狂,“当初报信的伍贵被关押在哪里?”
当初祁谨就怀疑伍贵是姜宇元的暗卫,后来查到的东西证实了祁谨的猜测,所以祁谨借口要看到胜利才能放伍贵离开,将伍贵囚禁在此。
“伍贵还是被关押在他暂住的西边营帐。”苏白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了。”
说完,祁谨也不顾苏白好奇的眼神,离开了主帅营帐,往西边营帐走去。
祁谨走进营帐,就发现伍贵被人绑得严严实实地躺在地上,伍贵早就已经饿得面黄肌瘦,两眼发昏,嘴唇也因多日未饮水而呈干裂状,现在也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你下令折磨他了?”祁谨说话的语气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喜悦。
“是我和青行下的令,我和青行都觉得公归公,私归私,虽然我们都很高兴有人提供情报助我们攻下嘉兴关,但我们对这种出卖国家的人实在非常厌恶。”
“陛下,后世之人必定觉得我们很虚伪,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虚伪,很丑陋。事情做都做了,却还在这里打着‘忠臣’的旗帜为尉迟凛报仇。”
祁谨没有回答苏白的话,他抽出玄黑色剑鞘中削铁如泥的宝剑,在伍贵的身上迅速划了数下,其中一剑还戳穿了大腿的大动脉,红色的鲜血如泉涌般涌出来,极度的疼痛唤醒了伍贵的神智,伍贵惊恐地望着如恶魔般的祁谨,生命的最后一刻伍贵只看到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宝剑向自己刺来。
祁谨从怀中掏出一条白色锦帕轻轻地擦拭剑上的鲜血,如同在抚摸一名绝色佳人,肮脏的锦帕被祁谨扔到地上,恰好盖住了伍贵因死亡的恐惧而狰狞难看的面孔。
“小白。”祁谨还剑如鞘,转身背对苏白,“后世之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他们只会看到我们数月连破四城的丰功伟绩!你不必内疚,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虚伪,以尉迟雅之名攻打姜国的命令是我亲自下的旨,可是我却心生愧疚几天不理朝政,还来这里杀死间接害死尉迟雅的人,来平息自己对尉迟雅的愧疚之情,这样的我不是比你们更虚伪吗?”
“但我想通了,不会后悔了。我们是人,有个人道义,也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我是国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是国家大义;你们是军人,‘军人殉国,魂佑疆土’是你们要承担的责任,也是你们毕生遵从的国家大义。站在个人道义的角度,我们谁都无法过得了逼死一名女子的愧疚,也无法心安理得地看着一位惊才绝艳的人死去,我们会愧疚、会补偿理所当然。但是在国家大义面前,个人道义无论如何都必须让步。就像尉迟凛一样,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女儿终究比不上国家。”
因为祁谨被对着他,苏白看不清祁谨的神色,但苏白觉得祁谨的心情应该不错,祁谨的那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一缕闪电划破他心中的黑夜,苏白不禁笑了起来,“要去送尉迟雅一程吗?”
“当然!”
清晨的阳光落在懒洋洋地躺在绿色树叶上的透明露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忽然露珠滑到树叶边缘,一点一点地滑落树叶,最后落到地上,被泥土覆盖包裹,最后了无痕迹。
小路上,脚步声、马蹄声、车轮滚动的辘辘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来人正是赶回颍城的尉迟凛等人。
尉迟纪走在最前面,拉尉迟雅的灵柩的马车走在中间,运送灵柩的车夫不是其他人,正是尉迟凛,尉迟凛现在双眸无神,眸中偶尔闪过的神色只有痛苦。祁谨与苏白藏身在树林中,看着这些人渐渐走过。
从偶尔掀起的帏幔中,祁谨看到马车中的灵柩是用百年金丝楠木制作,金丝楠木是木料中的精品,相当于琉璃夜光杯在杯子中的地位,百年金丝楠木更是稀少,由此可见,尉迟凛对尉迟雅疼爱之极和愧疚之深,祁谨也对此景很满意。
车队渐渐远去,祁谨在心中默默念道:“一路顺风,飞扬!”
等到再也看不见车队的影子,祁谨与苏白也施展离开了,两人离开没多久,一个红色的身影翩然落下,站在刚刚祁谨所站的位置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祁谨和苏白离去的方向,接着又看着尉迟凛等人离去的方向失了神。
“你是谁?”
红色身影被背后忽然发出的声音下了一跳,迅速转过身,向后倒退,跃到一棵树上,静静地看着树下的人。
来人赫然是刚刚离去的祁谨与苏白,祁谨看向树上的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方才不经意间看到一棵树上有一片红色的衣角,他想知道隐藏在树林中的那人是敌是友,于是他就假意离去,再与苏白悄悄返回。祁谨想不到暗中偷窥之人竟然是一名一袭红衣的蒙面女子。
祁谨看得很清楚,女子的衣服是用稀少的月光锦织就,月光锦是楚国的特产,一年也不过生产五十匹,这其中还有供应楚国皇室,连祁谨自己每年也不过得那五匹,非常珍贵。锦衣上的刺绣分明是出自天下第一绣娘花纹袖,花纹袖乖张孤僻,根本不会给看不顺眼的人绣衣裳,姜宇元当年许以花纹袖千两白银亦不曾得花纹袖一针一线。仅女子这一件衣裳就值万两白银,更惶论女子身上其余珍贵的首饰。看女子的样子,似乎对这些也毫不在意。最令祁谨在意的是女子的眼睛,如深井幽潭般深邃平静。她,究竟是谁?
祁谨心中的千回百转也不过一念间,见女子沉默,祁谨又追问了一句,“你是谁?”
女子没回答,反而是苏白先炸
了起来,如同一只炸毛的猫咪,“你……你该不会是尉……尉迟雅吧?你是不是死不瞑目所以回来报仇了?陛下,陛下,听说红衣女鬼是厉鬼!”
“小白,世上没有鬼,你别打岔。”祁谨训斥了苏白一句,转头看向女子,等女子的回答。
女子似乎没有听到祁谨与苏白的话,目光一下子悠远起来,仿佛在看悠远流长的过去,“我的名字?已经十几年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
女子刚说完就转身离去,如一道稍纵即逝的流光,极其快速,祁谨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已失去了女子的踪影,祁谨不禁大骇,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高深莫测的身手,厉声喝道:“暗一。”
祁谨话音未落,一个全身都被遮住的黑色身影就单膝跪在祁谨眼前。暗一,祁谨的暗卫系统的头儿,主管所有暗卫和情报消息。
“属下在。”
“暗一,你迅速安排人手在不被尉迟凛发觉的情况下保护尉迟凛,务必要安全护送尉迟凛等人回到颍城才能回来复命。”
“属下遵命。”话音未落,暗一就已经消失祁谨的视线里。
“小白,我们也快点回靖国。”
“咦?陛下怎么突然要快点回靖国?”苏白迷惑了,此前陛下做事都是不紧不慢的,怎么现在就突然间急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那名女子起,我就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祁谨负手望向天空,天空依旧阳光灿烂,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