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也是，往后每晚睡一个被窝，假戏成真，自然而然会喊顺口的。”舒银花羞涩地笑完，又问：“他们吃的啥子菜，没有看见辣椒和大蒜，像两盆渣豆腐，这能吃得下去？”牛成解释，“这些人都是福建广东两地方的，不像我们湖北湖南人少不得辣椒，有时候他们做出的菜还带点甜味、酸味，我是不习惯，个人随大伴有什么办法，只能慢慢适应。”舒银花看他面色发黄，心疼道：“难怪你相色不如以前，往后我自己做，保证饭菜可口，让你吃饱吃好！”
回到出租屋，两个相思男女没有任何垫铺与过渡；一个为情而守，为爱而来，如饥似渴，甘于奉献。舒银花捧着他的脸说；“你来的第三天我心情不好喝了点酒，陈士平居心不良想**我，那嘴巴刚伸过来我就嗅出不是你，反手掴了他两耳光。”
牛成一时不知道怎么抱，怎么亲才过瘾，静静的看她，“还有这回事，后来呢？”
“不晓得是他自己觉得没面子，还是我姐下了逐客令，第四天他就抱被子走人了。***，女人又不是公文，公文上戳的印章越多，就越重要越金贵越值钱。我就爱干净，除你之外，不想任何人玷污。”舒银花自言自语，感慨万端，“这事真来不得半点假，你的气味已经融入到我心底，别的男人我无法接受！”
牛成不吭声，咬住她的鼻子。
舒银花尽管呼吸不畅，仍要表白，“成，想死我啦！贱女舍近求远，千里践约，一心就你，现在是两人世界，再不用偷鸡摸狗，担心受怕了吧？”牛成好似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半句话也答不出。她拼出所有力气搂紧他的腰，恨不得将那个犹豫不决的家伙永远嵌在自己心里。
两人正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时候，桌上手机不恰当地响起，谁也不去理睬，任凭它纠缠不清。那可是个先进玩艺，省去了烦琐累赘的写信，避免了面目憎恶者的会晤，跨越了地域和时空，将人的表情和内心世界全部隐藏于指甲般的芯片里，着实是一项功德无量的创举，不然这对男女千里迢迢怎能实行无缝对接？“谁这么扫兴，缺德！”舒银花边骂边看来电显示，惊叹低呼，“你看，废人打过来啦！”牛成翻身落马，轻声催她，“你接呀，人家一直在担心。”
舒银花按下键，屏息静听，唐魁像躲在手机里的隐型人发出了声音，“喂，老婆还好吗？我昨天问怡怡，才知道你不在娘家，现在哪个远房亲戚里，我来接你？”舒银花迟疑片刻，粗声粗气的回道：“我在庵里修行！”唐魁不急不躁地劝道，“别生气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么，我不会怪你的，都是那王八蛋惹的祸！你别气坏了身子，人还好吧？”
“好，好，我有事正忙着，挂啦！”舒银花低吼两声按下关机键，重新回到牛成怀里。两人身体解了渴，肠道里像灌满了蜜，说出的话丝丝都有甜意。她揶揄道：“那家伙阴魂不散，离得远远的还要搞破坏，关键时刻竟然打来电话。你不是说用家里卡不划算吗，明天我去换个号码，不让那废人干扰。”牛成回过神来，“对呀，把戏玩久了会穿帮的，你要有思想准备。”舒银花未雨绸缪，认真起来，“我俩已经在一起了，身子和心都是你的，别再提他。现在要考虑我来了干点什么，是进厂子打工，还是做点小生意？”
牛成双手枕头，成竹在胸，“啥事也不做，洗衣服煮饭吃，晚上陪着在一起就行了，你在家里像公主，那么轻松，来这里吃苦耐劳我怎么对得住？”舒银花越发感动，“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够甜了，可我不是来享福的，图轻松好玩哪会来这里？你一家人那么重的负担不能看着不管，光你做一份电工养得起我？我们要长远地考虑，怎么把日子过得好，过得久……。”
有了规划之后，两人趁着下午的空闲时间，买来枕头、床单、气灶、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舒银花一改懒惰之恶习，宛如勤劳的小蜜蜂，忙进忙出，把个出租房收拾得条条理理，干干净净。牛成翘起二郎腿，抽出了生平第二支烟，怡然自得地享受家外有家的浪漫情调。
小爱巢够得上温馨了，第二天舒银花一心去街头看，去市场上转。她想擦皮鞋却拉不下面子，想弄个早点摊位苦于没有手艺，看到服装店招营业员，工资一千多既体面又干净，但店老板要求懂白话，她嫉恨咬牙切齿的粤语，摇着头知趣而退。跑了大半天，看出了门道，她知道自己文化低，没技术，只能拣一份比较马虎的活干。舒银花终于被一家规模不大的服装厂录用，她没有打听一天工作多长时间，做什么工种，甚至连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也不知道，她只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心爱的人——我有了工作可以为你排忧解难啦！一路上舒银花激动不已，脚步轻盈得像蛇怪蜥蜴在水上行走。忽然她想起一项应允了的事还没有兑现，于是拐进了超市。
华龙新城正门由四根盘龙大理石柱组成，中间柱上的龙腾云驾雾气势磅礴，两边柱上二龙戏珠憨态逼真。里面是一个即将俊工的楼盘，地势平坦，座北朝南，楼层都不很高却相当气派，欧式风格，精致玲珑，楼宇间开阔宽敞，配套设施齐全。售楼部后侧，刚移栽的树木带着泥土的香气傲然挺立，几只麻雀一阵风地飞下，眨着绿黄色眼珠专注地找泥土里虫子。树杆密密匝匝地缠着黄草绳，像一道道紧箍咒在为它瘦身。树上没有残留一片叶子，连树冠也被残忍削去，枝股层层排列斜斜朝上，如同南山庙里的千手观音。
树木背后是一处不规则的浅水滩，九十多平米，刚刚建成，散落的电线头，黑胶布随处可见。四周由精选的鹅卵石铺成，琥珀、猩红、墨绿、白玉诸种颜色均匀间隔，耐看受用，闲致的人光着脚板踏上去，掌部的穴位宛如盲人按摩的感觉，舒服极了。再往前走便是麻石铺成的幽径小道，一块一块相距二十多公分，镶嵌在新铺的草皮中，一径延伸至实木建成的楼台亭阁。
华龙新城规模庞大，舒银花徜徉在深处有一种摸不着北的感觉，东张西望，寻寻觅觅，转弯处但见电工班几个人正坐在条石上摆龙门阵，一个个有说有笑，神采飞扬。待到跟前大伙才认出她，所有的目光聚焦过来，除了行注目礼，全忘记了搭讪。牛成放下头盔，起身招呼，“老婆来啦。”
“你答应了人家的事，可不能空口说白话唷。”舒银花摩丝定型发液将刘海微微耸在前额，闭月羞花，十指蔻丹，表面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自个心里满是弄巧成拙的感觉。她将水果袋交给牛成，转过身来娇娇啻啻地对大家说：“我老公嘴巴不乖，也不是很会干活，请各位师傅多多关照。”
“没事，他人行，大家相处得都很好。”向来丁是丁卯是卯，不苟言笑的吴班长，今天居然有了几分幽默感，“嗬，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的牛夫人可是德才兼备，品貌非凡，首屈一指哦！”
“我们家乡有句谚语，婆不离汉，汉不离婆，他出来打工我不来照顾，一个人在家里有什么意思。”舒银花回眸一笑百媚生，脸上居然有了淡淡的红晕，那红晕夺尽了男人的目光。
“哥们，这是我老婆一片心意，有空再请你们喝酒。”牛成借花谢佛，大献殷勤，从袋里取出“五叶神”烟敬过之后，每人派发两个苹果，两个雪梨。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穿戴时髦，出手大方的美人，那神情好似讨不到老婆的男人看着别人的儿子一天天长高长大，眼红地羡慕，眼绿地忌妒，却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可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独枝梅花占鳌头啊。”王三三年龄不大，南瓜脸，板栗色，猥琐矮小却喜欢小奸小坏，搬弄风流韵事，此时免不了大出风头，“前几天，他就说我老婆千里寻夫很快要来；我老婆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老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我老婆身材好，模样俏哩！惹得大家流口水，哪有心思干活。今天一睹芳容，果真内才外秀，名不虚传。”
一名三十多岁的电工见财女美女新靴时尚，又有了话柄，插科打诨，“小牛，怎么在搞啊，给老婆买一双烂鞋子，冬天来了两个脚指头露在外面多冷哦！”
众人目光再次聚焦过去，只见舒银花佩戴夸张耳环，镂空针织衫，新潮高腰布鞋上口一圈长缨，像丛生的马鬃，脚尖处果然有个洞，涂了红彩的大脚趾争宠而出。舒银花知道男人们在找乐子，故意将脚抬了起来，“他小气不愿意施舍，我只有穿破鞋的份么！”
王三三一本正经，“破鞋自不用说啦，你看衣服也是烂的，那么多洞洞，多寒碜多难看，搞的什么名堂，晚上你不陪他睡觉！”牛成锦上添花，“我要是达官显贵，万贯家财，老婆自然吃香的喝辣的；如今打工谋生，穷斯滥矣，只能破衣烂衫，随遇而安哦。”
众人哄堂大笑，眼睛雷达一样扫视射着佳人。
“他宠着我，疼着我可好哩！老夫老妻过日子，跟着穷也知足了。”舒银花侧头抿嘴，右边的脸庞即刻溢出个酒窝，波纹般笑容渐渐扩涨开来。她将手机递给牛成，尽显恩爱，“下午我去上班，那边有固定电话，你BB机不方便我俩交换着用，要是家里来电话，你不高兴接让我用厂里电话打过去。”
有黄鼠狼出没的地方臊气重，有年轻人的地方笑话多，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尽找沾荤带腥的话题，个个乐翻了天。牛成憋着几件事想问，但碍于场面只好打住。舒银花面对众人炙烤的眼光，如坐针毡，哪里敢久留，收起扩机同大家打了个照面，扭扭捏捏地离开。走了几步，牛成突然在后面喊：“老婆，等下你有空时间还要配一片鈅匙！”舒银花未听习惯又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回头点头作答，羞愧得鼻尖都发亮了。那些不离不散的目光仍然像夏天的苍蝇追随着衷爱的腐朽品一样，紧紧相随。只听到吴班长毫不掩饰地说：“小牛，你老婆，细皮嫩肉，一副富贵相，不像干活的人那！”
牛成一个劲往她脸上贴金，“算个经济适用女吧，我姨姐也是做工程的大老板，应该有大几千万，她专门给她姐负责采购材料，养尊处优，这段时间停工了，家里太冷，特地来这边玩一玩。谁要她做事，她说我干活她蹲在家里过意不去。”
王三三愤愤不平的话如同泥鳅，从那光滑滑的洞里溜须呼钻了出来，“很多小包工头还没手机呢，你捧着金碗讨饭，找了个白美富老婆还干屌？有福不享过期作废，搂着她玩好睡好就行啦！”舒银花被幸福包围着却不敢停步，后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不清，她如同食了一包雪枣，整个胃都是酥的——和牛成在一起才是正确的选择，真正的幸福，死而无憾！
服装厂在三楼，三十多台缝纫机，清一色青年女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私人企业。舒银花既不会踩机、锁边，更不会熨衣、裁剪，尽干些收拣、打包、钉扣，没有技术含量的杂活。有时她在厂里吃午饭，腻了买点菜回出租屋自己做，晚下班稍迟，牛成已在楼下等待。两人有了闲情，也有了逸致，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穿梭于霓虹灯的甬道，秉烛夜游，逛一会街，吃完宵夜再恩恩爱爱回出租房，俨然一对夫妻出入成双成对，小日子令人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