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成的糖衣炮弹摧毁不了她的意志,只好换作拍马屁,“你妈也是个不错的角色,五十零的人了还细皮嫩肉,风韵犹存,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红粉佳人?”舒金花幸福地炫耀,“我妈当年可是渔场的头号美女呢!几个大城市的男知青都没有追上。我爸也很棒,只比你矮一点点,当了二十多年会计,他从来不让我妈干体力活,不然妈哪里保养得那么好。”小车二十码的速度缓缓滑行,一辆大货车在后面海轮般地催鸣。牛成在她腰部又捏了一把,“那我们也生两个女儿……”舒金花推开他的手,“别信口雌黄,你安份点好吧,上环城路了,我分心开不好车。”
“临江之夜”是临江物业为丰富小区业主文化生活,开设的一个娱乐活动场所,依山伴水,地势开阔,只要不下雨每晚都有一个员工,用三轮车推来音响器材服务两小时。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有了质的飞跃,舞蹈再不仅仅是城里人时尚和高雅的标志,只要臣服于音乐与心灵,任何人都可以尝试。“临江之夜”既然是公益性的露天广场,免收门票,跳舞者也就鱼目混杂,不只是业主们了,外来务工的、捕鱼卖虾的、收废品的、做保姆的,只要换上一套拿得出手的衣服,随心所欲跳个痛快。
江水潜伏于黑夜,滚滚东去,一对对情侣在岸边的树林里,或盘席而坐,或倚栏而立,或搂搂抱抱,说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痴情话,抚着脉博怦跳的身子,制造出另一种滚滚急流。
舒金花将车停在二十多米远的草坪边,广场上音乐强劲,几对早到的舞伴甩胳臂扔腿,翩翩起舞。牛成今天连连得手,意气洋洋,风头正健,像高傲的雄狮两眼放光,英气逼人。他拉开架势羞赧看她,“小生只会跳慢三慢四交际舞,那些连着转圈的快节奏,昏头转向,我会踩着你脚的?”舒金花出来时洒过纪梵希,人一动作香气四溢。她嫣然淡笑,“相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臣妾还能不让你踩?”牛成搭着肩臂搂起腰,收腹挺胸,旋转腾挪,很快进入状态。
桔红色的灯光,均匀地涂抹在舒金花红润的嘴唇上,放射出诱人的温馨色彩。她那么从容,那么轻盈,像一朵随风飘荡的柳絮。两人轻摇慢移,步步生辉,浓情蜜意,彼此欣赏。牛成的右脚在地上支起一个点,舒金花时而像一根优柔的丝瓜藤攀缠着柏树,时而像圆规沉着舞池不停地划圈,喇叭裙张开又合下,合下了又洞开,色彩斑斓,多姿多态。很快她额头上泌出细密的汗珠,一曲终,牛成展开纸巾替她擦汗,舒金花嗅着薄荷的香味,刺鼻而又清新,顿时觉得凉爽了许多。
奔放的音乐如洪流涨潮,浩荡激越,下一曲是伦巴,牛成、舒金花跳累了,站在旁边观赏。舞池里人早已多了起来,有一对舞跳得特别棒的男女转到了他俩跟前,老者灰白头发,满脸皱纹,打扮市侩俗气,搂着一个年近四十,身上还残留几分青春姣好痕迹的女人。牛成见他们转开了,啧叹道:“这爷们艳福不浅,老婆那么年轻,估计是二婚?”
舒金花瞟他一眼,“你别又闹笑话,舞场里有几个是夫妻在对跳?那个老男人有钱,那女的是个‘流莺’,互相寻找刺激,双方的目光一交织就清楚了,然后跳上两曲,搭讪几句,再就是幕后的事儿,话不投机的拜拜,臭味相投的交换个电话号码,吃饭、喝茶,找个地方水到渠成。你看那边还有个更年轻的!”
牛成顺着她努嘴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个佳丽三十来岁,敞胸露背,豪情奔放。她的舞伴却是一个头颅秃顶,有几颗老人斑点,瘦脸狐狸相的大爷——花汗衫上印有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在弹吉它。牛成乐了,“他不会是柱着柺杖来跳舞吧?真是黄瓜上涮绿漆——喜欢装嫩。”
舒金花兴趣盎然,逐一指点,“别小看他们一副老骨头胚子,哼!上了舞场个个精神抖擞,雄心壮志,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恨不得把整个身子贴在女人身上。‘流莺’们也喜欢这样的猎物,金子多水份少,比那些年轻力壮的叫鸡公实惠得多。今晚这里不仅有两个‘流莺’,还有一个‘飞鸭’,知道‘鸭子’吧?就是专门为女人服务的,你留心看那边,有个三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接连换了几个舞伴,眉来眼去都是些徐老半娘,看来他一笔单也没有做成。”
牛成犹为认真,满是好奇,“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是什么也不懂,哪分辩得出‘鸭子’‘流莺’。”舒金花入木三分地讽刺,“别看舞场上男人们慈眉善目,一副道貌岸然的派头;女人们孤言寡语,楚楚动人的模样,私下里个个都是情种!”
“临江之夜”舞场没有钢琴、琵琶、架子鼓,没有音乐师伴奏,没有旋转灯变换色彩,跳舞的照样劲头十足,场场火爆,围观者同样络绎不绝,熙来攘往。两只高大的路灯,目不转睛地盯着温饱思淫的勼集者,无言以对。音乐重起,那是一支轻飘飘的调子,两人又进了舞场,再跳起来索然无味。牛成目睹‘流莺’‘飞鸭’各交换了伴侣,见怪不怪,跳完两曲,悄然退了出来。
回到别墅,客厅里灯光依然如故地亮着,舒金花径直来到卧室,首先捻开壁灯,任那柔和的光哗哗而出,然后开了空调。经过穿衣镜前,她审视自己的容颜,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运动后气血旺盛的脸蛋比前段时间生动得多,竟寻不出一丝皱纹,女人有个男人呵护就是不一样!舒金花自豪地推开玻璃窗,透过纱布和不锈钢窗棂,牛成在院子里接电话,笑兰的声音依稀可闻,“你两个儿子今天钓了十六斤龙虾,卖了十八块钱哩!”牛成敦促她,“你只让他们在小沟浅水里玩一下就行了,不允许去渠道里钓鱼摸虾,那里水太深,应付不了的。”
“我说了一万遍他们左耳进右耳出,哪里装得进?一个个像海龙王,港里这点水冇事的。”笑兰听出牛成心不在焉“嗯嗯哦哦”的声音,问他:“你在干吗?”牛成像从梦游中回过神,连忙答道,“我正准备洗澡去。”笑兰戏谑道:“两个相好的都怀孕了怎么办呢?”牛成随口而出,“想你呀。”笑兰一语道破,“想你的头,想我老是不回家?”牛成叫苦连天,“今天刚从京城回来,这段时间要日以继夜地加班,等忙过了这阵子再来陪你。”笑兰通情达理,“好,你去洗澡,我挂电话啦。”
牛成踌躇满志走进卧室,舒金花止不住笑问他,“你日以继夜加班,忙些什么?”牛成油嘴滑舌,“给你打工啊!”舒金花皱眉毛瞪眼睛,绽放出的却是满脸得意和幸福,“你个奸人是条变色龙,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难怪说老实人是恶人的爷。去年假装正人君子还以为这辈子真的和我断绝,搞去搞来又缠上了。”牛成站在空调下,取下领带让冷气对着吹,“缠上了你当老板的包赚不赔,玩腻后又寻颗大树,把我扫地出门,甩掉就是!”舒金花嗤嗤地合上窗帘,回过头审视他,“臣妾立场坚定,要是不甩呢?”牛成死皮赖脸,“不甩更妙,我一辈子附着你吃软饭。”
“行啊,只要你够意思,我就让你吃个够;只要你好好地合作,我就把你养起来!”舒金花一往情深地迎过来,关切地问:“你老婆讲了些什么?”牛成毫不掩饰,“她说龚宫、银花都怀孕了,我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牵挂着我呢!”舒金花三分羡慕七分摸底地问:“兰姐那么善解人意,你要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她会不会把你驱逐出去?”牛成信口开河,“她现在开明得很,即使知道我俩的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深究的。”舒金花挤眉溜眼,乐得合不了嘴,“你放肆吹牛,放肆腐浊我,怂恿我,恨不得每晚陪在你身边。别的事大度一点说得过去,这事任何女人都会计较,都会吃醋,那是天性,你骗谁?”
牛成和舒银花有过孽情,从中察出了笑兰的态度,但此事不便诉说,于是信誓旦旦,“夺人之爱,我可不来;无情之爱,我更不来。凡事都有个原因,要是我同她天天在一起,你绝不会插足;要是何总没去世,借十个胆我也不敢,你说对吧?”
“相公高风亮节,所言极是。”舒金花揉摸着他壮实的肌肉,想到前年一个月的同床共枕,更加浑身是胆,“你是个有福之人呢,要是别的女人知道老公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允许进门?不闹得鸡飞狗上屋!”
牛成扶住她的双肩,甜言蜜语,柔情万丈,“那完全仰仗你们的厚爱,如果阿姨稍许给点脸色,不姑息养奸,我哪敢造次,连摸也不敢摸,你毕竟与前年的身份和情况大不相同啊!”
“不一样吗,其实无任何区别,只是年纪长了两岁,现在又单身了的!”舒金花靠过来,百般娇眉,喁喁私语,“问你,兰姐这模样,夜里和她睡在一起,有不有想法,你心里平衡吧?”
牛成明白了她的意思,“人家作贡献了的,有想法又能怎样,自己没有本领;再说真没想法,这时候还找你?”
舒金花被他拳拳之心把弄得难也自控,“我丝毫未变,倒是你要收敛,别的男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你两个中心四个基本点,太过份啦!”
牛成兵肥马壮,浑身又囤积起力道,“如今百分之七十的都有情人,一个萝卜两个坑,甚至一个萝卜三个坑,我们平民百姓时尚一下不可以吗?”
舒金花情真意切,深深眷恋,“你要潮流要腐败,我那颗寂寞而孤独的心奉陪,过两夜潇洒一次,注意影响,莫让别人知道就行了。我妈已经明白了我俩的事,一路绿灯,什么也不干涉。要是兰姐真有你说得那么大度,那就更无妨、更加好,可喜可贺!”
牛成狐疑道:“自从着手打官司,我内心就开始打你主意,但持续忍着,直到今天上午你才给了机会,妈怎么会那么快明白?”
“这么长时间,一个没老公,一个老婆长期不在身边,孤男寡女,你每次看我色迷迷的眼神。不要说妈,就是银花、唐魁同样会怀疑。”
“既然不在乎他们说闲话,之前我有过几次暗示,你为何没答应?”
“接二连三的烦恼事,哪有心情?女人不比男人,不如意的时候任何事件都没有兴致。今天是个转折的日子,中午我俩睡在一起,肯定被妈回来后看到了,不然她说话怎么那般露骨。”
“她是批评你,还是骂我?”牛成有了几分紧张。
舒金花绘声绘色,“哪有半句坏话,只责怪我淡薄了你,没带回来吃晚饭,平常拿着老板的架子,高高在上;一个劲歌功颂德,夸你模样好,文化水平高,工作有魄力;稀奇古怪,反过来全是我的错,不然今晚怎么又把你约出来。”
牛成得意起来,“妈要是真有这个想法,假如我俩有了孩子能不能要?”
“只要有这个命,怀上了我绝对会留下来,并且短时间内不找男人,就这样过下去,走一步杵一棍!其实咱俩很般配,我听妈的不再在乎钱了,只要开心就好!”舒金花千娇百媚,双手并用,似乎在鼓励他。
“老婆真好,乌啦!”牛成兴奋得双手欲举起她,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转而将香艳女郎揽至怀中,迫不及待。“看你,身上还汗巴巴的……”牛成充耳不闻,省去一切繁文缛节,厚颜无耻地将她剥得一丝不挂。
迷人的夜晚,城市如一个巨大的宫殿,远远望去斑斓的灯光像洞穴里释放出的磷火。舒母牵着巴哥犬下了公交车,步行一百多米来到新安小区,在几尽相同的楼宇中,颇费周折地敲开了二楼一扇新防盗门。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装修一新,四壁的九o四平如镜面,地板上涂着赭红油漆。舒母瞄了寄烟,仍感到还不够高雅,“客厅里要吊顶才有点气派,卧室里太单调了,还要添点家俬,有几样东西没有摆好,明儿个白天有空我再过来收理。往后可好,你自己在城里有了房子,再不用东搬西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