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老太婆埋下祸根 一把手动员结扎
天地国亲师2020-07-25 15:344,682

  那晚唐魁打牌转钟一点半才回家,舒银花借题发挥,拿了一包老鼠药先是要他死,然后同归于尽,两人吵得口舌生疮,拉拉扯扯直到下半夜鸡叫才上床。第二天,唐魁像从地狱里爬出,脸上腕上都有几道痕迹,他对别人说夜里被猫抓了。唐魁的大姐住得近,估摸必定是舒银花“九阴白骨爪”所为,绝对有由头的,只好息事宁人:还不晓得是白是黑,闹什么闹?先别管姓甚名谁,生下地了再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舒银花没有得到明确答复,仍不罢休,要么同房不同床,要么拤住他戴套子,软硬兼施,寸步不让,唐魁只好乖乖就范。所以,她明白母亲“拤”的意思,也知道那“拤”无人性,昧良心,并非自己真情实意,操作起来艰难。如今小天使降临人间,并且跟着自己姓舒,可舒银花仍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缺憾。

  小店里静悄悄的,付子昂牵着淘气的儿子进来挑选了三颗棒棒糖。舒母趁机问他,“小付,昨天下午你不是替我打过电话吗,电信局怎么还没来把电话弄好?我靠着谋生,每天要赚几块钱的!再说这几天我大女儿去广州,经常要联系,电话不通怎么行呢,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催问一下。”

  “昨天我打电话问明白啦,是线路出了问题,正在处理。”付子昂付完钱,顿了下,“要不您自己拨10000号,反正不要钱,排障也是免费的。”

  “我电话不通,没有手机用什么打?你朋友在电信局工作,一熟当三狠,到时候我补点话费给你不就得啦。”舒母又是恳求又是颂扬,脸上的笑容仿佛图钉随意巴了下,极不靠谱。

  邻里之间话说到这个程度,付子昂勉为其难地从腰间摘下手机,先是打10000号报障,询问情况,然后提供故障号码,联系方式。忙活了一会又拨通了电信局朋友的手机,“老庚,我对门舒阿姨的座机昨天下午就出了问题,既打不进也打不出,现在还没有找出原因?”那人在电话中说:“我正在接线,马上就好啦,她的电话是不是33375004,我知道了。”付子昂接着说:“行,今天有个结婚的朋友租用我面包车,要上县城一趟,你那二十斤草鱼明天才能带过去。”

  付子昂挂了手机走出店子,舒银花忙忙碌碌跟了出来,“付师傅,谢谢啦,真是帮了大忙。”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现在我们已经是邻居,小事一桩不用谢。你放心,今天上午不修好,下午一定会通电话,这是电信局承诺了的。”付子昂猥琐地笑过,带着儿子过了马路,启动面包车忙他的营生去了。

  面包车的轻音乐还没有完全消失,迎面一辆计划生育宣传车缓缓而来,车身两边贴有醒目标语,慷概激昂的声音响彻云霄,威震四方:

  “计划生育事关国家前途、民族未来,是建设四个现代化的有力保障!”

  “控制人口增长,提高人口素质!”

  “一个女儿一片天,老有所养享晚年!”

  “严惩非法用B超进行胎儿性别鉴定!”

  “坚决打击逃脱、抗拒、破坏计划生育的一切行为!”

  舒银花回到店里忐忑不安,“妈,今天我回去后村里肯定要求结扎,本来去年下半年就是对象了,只因为怡怡出生才几天侥幸多拖了半年,这次可是在劫难逃。”

  舒母坐在高椅上岿然不动,内心世界却比几个月大的狗崽子还生动活跃。她抹了遍嘴巴,老谋深算道:“计划生育是国家政策,任何人无法阻挡,但你心里要放清楚一点,尽量让唐魁去做手术。”

  “我讲过他根本不听,道理层出不穷,总是说女人结扎比男人好,男人是主要劳力,家里顶梁柱,要干重活,结扎后过夫妻生活会差得多。”

  “还顶梁柱,别听他屁叫!文件上没有规定计划生育只是女人的事?上面一个劲鼓励、支持、倡导男人结扎。我们渔场三个男人做了手术,什么问题都没有,白天不影响下地,夜里照常加班!”

  舒银花本来五心不定,这下有了主见,面露微笑,“我正怕挨手述刀,痛是小事,肚皮上留下那么大个疤疤,想起来就恐怖,干脆让他去算了!”

  舒母眉飞色舞,将满肚子妈妈经和驭夫术嫡传给小女儿,“这事儿刀柄不能由他操着,男人都是花心肠子,你做了结扎手术,就只能任他摆布,处处被动。自己掌握主动权多好呢,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还可以嫁人,还可以生育……”

  舒银花打断母亲的话,得意洋洋地说:“前两天在路上碰到计生专员,我讲明了有妇科病不能做结扎手术,她说那就给唐魁做思想工作,让他去。这几天我不在家,村里肯定催了的。”

  “码头是打下来的,随便找个理由还对付不了这个榆木疙瘩?做女人得有些手腕,狡兔还三窟哩!”舒母滔滔不绝,继续给女儿打气,别怕“自己的男人,只要捏住他的七寸,自然会乖乖就范,要不这辈子会在他下巴底下接饭吃的!”

  娘家的饭香,婆家的饭长,舒银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得到真传,满载而归。她把轻便摩托车刚推出门外,一辆中国电信的微型工程车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头礼貌地问:“您是33375004的机主吗?您所报的故障我们已经排除,现在试一试,看行不行。”

  舒银花回到店里拔了个号码,果然有了“咚咚咚”的声音,她拆开一包烟,热情地招呼,“师傅,修好啦,进来抽烟啊!”身材瘦弱的司机摆了下手,微笑道:“别客气,我从来不抽烟。”舒银花嫣然一笑,“那就喝瓶饮料?”

  司机正欲下车,舒母背着一个劲给女儿递眼神,车过头却皮笑肉不笑地喊:“进屋里歇呀!”司机看得明明白白,知道老妇人虚情假意,恼怒地合上车门,轰的一声将车开走了。

  舒银花瞅了眼母亲,将饮料放回冰柜,“妈,你怎么能这样,人家帮着接通了电话,抽几支烟,喝一瓶饮料不应该吗?”

  舒母点燃一支烟,垮下脸,果断剪掉她的话,“你是日子好过,不知稼穑之艰难,我才吸两块钱一包的烟哩!还喝饮料,敬好烟,电信局赚我们的钱,每个月还要收座机费,处理故障不应该?你没有听付子昂说过,打10000号免费,排障也不收一分钱!”

  “打10000号是免费,人家为你的事,用自己的手机打他朋友的电话不要钱?不看僧面看佛面,以后付子昂问起来也过得去吧。”

  “才几句话用得了多少钱?行客拜座客,不拜不认得,他新搬来的外地人,房子还没有买下来,不识趣?”舒母觉得话讲过了头,声音小了些,连连眨巴双眼,诡计随之而出,“以后要是付子昂问起,干脆说唐魁是电工,电话是他亲自弄好的。”

  这话昧良心,损人利己,别人好心好意帮了忙没有喝一杯茶,没有得到一句感激的话,反而被糊弄,付子昂知道了不气得吐血!母亲一生奸诈刻薄,唯利是图,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天缺了岂是她能补好的?舒银花再不吭声,将唐怡抱上摩托车,眼看要做结扎手术,家里没有人照看,唐青只好继续留在外婆的店子里。这个男孩很像他爸爸唐魁,沉默寡言,老实听话,舒银花离开时只哭了几声,外婆哄过几句他就不再赶路了。

  至亲不言谢,舒银花骑上轻便摩托车,上了渠道。四月天气暖洋洋,鸟儿鸣来花儿香;春风唤醒万年草,神州大地披新装。一季的杨柳又绿了,金灿灿的阳光穿过叶的缝隙,千丝万缕,交相辉映。回到家里,唐怡已经在车上睡着,舒银花把女儿放进木摇窝里,赶紧收拾屋子。几天不在家,房里多出一股异味,三门柜俗气的花纹上起了丝丝缕缕的黄霉,乳白色桌面布满一层簿簿的灰尘,人造皮箱上堆满乱糟糟的衣服,水泥地板上四处散落着烟蒂、槟榔。舒银花认真擦洗,屋外有了说话声,她竖起双耳用心倾听。

  夏季计划生育工作启动后,领导们开始上门走访,每个结扎对象至少要做两遍思想工作,宣传政策,讲解形势,施加压力,造成声势,无论用什么手段,采取什么措施,直到对象上了手术台,结扎成功,才算是完全任务,那是上级明确归定了的。唐志和唐魁是叔伯堂兄弟关系,一个村民小组,是他包岗的对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唐志能当上村一把手,并不是他有好高的文化水平,出众的工作能力,也不是他上面有很好的人际关系。唐庄村中唐姓人口占了百分之六十,根深蒂固,气势盛大。唐志的祖父只有两兄弟,到他父辈就翻了一番,现在更是枝繁叶茂,如日中天。家有五虎将,半个土皇上,邻里乡亲谁敢欺负怠慢,谁不另眼相看?唐志五兄弟是唐姓中最大的家族,过去农村里哪个家族最强势,村里的老大就出自那个家族,干上几年然后由第二大势力,第三大势力接手,风水轮流转。某些地方为了便于开展工作,故意利用这种势力,以邪压邪,以恶治恶,这种不良现象早也司空见惯,唐志因此当上了一把手。千人坐船一人掌舵,没有好的带头人那地方就难有起色,唐庄村也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地踏步。

  唐志招呼的时候,唐魁坐在大门口抽闷烟,以前他只是偶尔抽几支,没有什么烟瘾,这几天心烦气躁一根接一根,赶上了烧窑时的旺火。舒银花因为惹了事,不便再骂他燻腊肠子,烧倒头纸,一切由着他。唐志见他闷闷不乐,关切地问:“一个人干坐,银花不在家?”

  唐魁吱唔了一声,表面若无其事,内心却惴惴不安。唐志是一把手,村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自然有摆谱的资格。他腆着肚子,碎步踱来踱去,上半身保持笔挺,双手反剪于背后,这种官态很“扎势”,更有大军阀之风度——那宽阔厚实的脸盘抵得上屠夫的案板,刮斤把油不成问题。唐魁被他八面威风的气势震慑,极不情愿地挤出两个字,“嗯,你坐。”

  唐志有些累,坐了下来,两手各撑一膝,双目炯炯地盯着唐魁,尽显爱民如子的姿态,“幺弟,前几天老四和你动过手?听说是在你家喝多了酒,为一朵花的香味打起来的,该死的畜牲!这阳世间的花千姿百态,不计其数,荷花、杏花、梨花,浓香的,淡雅的,丰盈的,纤细的,哪一朵不勾人魂魄,哪一朵不撩人心弦?为一朵花大打出手,伤筋动骨,值不得,回去后我还要好好地教训他!”

  一把手铁肩担道义,为唐魁主持了公道,又以一副历练江湖的口吻,谆谆教导,“唐勇连小学也没念完,是个文盲、土鳖子,不成器的牛贩子;幺弟你可是识文解字的中学生,喝过墨水的人啊!古人说兄弟如手足,老婆是衣服,我们同属一个老祖宗繁衍下来的,一笔难写两个唐字,怎么能内讧,同室操戈呢?我们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才对么。”

  唐魁明知道唐志不抽烟,却假惺惺客套一番,然后啪地一声给自己点燃火,猛吸一口,那一串串飞龙盘旋了一会渺无踪迹。此时,他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唐志五兄弟固然个个鲁莽蛮横,耀武扬威,唐志终究在仕途上混了些年,嘴巴利索多了,讲起话来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女人是花,女人是衣裳,为一朵花去卖命太不值了,多中肯的话!现在他反过来庆幸,那晚没有走极端,要是一刀捅下去,唐勇死了,自己则在囚牢里暗无天日,苟且偷生;要是唐勇拣回一条命,自己将会捅成马蜂窝。

  官字两个口,逢事都有理。一把手话锋突转,口若悬河,振振有词,“所以这次结扎,一是要对得住政府,向组织交得了差;二是要对得住你,我问心无愧。银花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结扎,那只能是你了。计划生育是工作的重中之重,谁也别想阻挡,儿子不在找老子,老子不在拆房子,扒完粮食再牵猪,抱了被子再找人,逃进深山有人追,躲进城里有人查。这些老生常谈你都知道,今天来,就是希望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唐魁对结扎有过设想,原计划老婆去做手术的,突然变成自己,顷刻间心里冰凉,紧张得手无缚鸡之力,连烟差点抖落在地上。好端端的一个人像劁牲口似的阉掉,那是多么惨忍,多么难堪,往后多么不方便。这位仁兄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预感不祥,时不时瞟过去一眼。唐魁也知道计划生育是因为中国的人口太多,资源有限,对国家长远发展不利。可他心旮旯里却打着小算盘,唐姓虽然名门望族,人丁兴旺,但自己从祖辈开始单传,孤掌难鸣,势单力薄。他很想再添个儿子,钱不是问题,罚款也好说,不就是缴几千元“社会抚养费”吗?挨打之后唐魁心里有了个结,要是自己有三兄四弟,唐勇敢如此非礼,欺负到头上?他捂出一个道理,在农村有钱没人,有钱没势都不是件好事。

继续阅读:第26章 泼妇大闹医院 唐魁厄运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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