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糖业公司经理陈立书打电话给晋江县外经委副主任金盾,两人曾是部队里的战友。
“好久不见啊金主任!”陈立书在电话里头问候道。
“哈哈,陈经理,我们从部队出来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吧?”金盾热情回应。
“是啊!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陈立书感叹道。
“今天突然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金盾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还是没变,跟当年一样心直口快!哈哈!”陈立书笑着说道,“我是想问你,你在晋江外经委工作,应该有认识不少香港商人吧?”
“是有认识几个,怎么啦?”金盾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现在有一千多吨白砂糖,省政府决定出口,创造一点外汇收入,用来改造厂里老化的设备。价格按照国际行情来定,想问看看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港商,可以介绍一个?”
“这样啊,那我先帮你问问看吧!”
“麻烦你了金主任!”
“战友一场,不讲这些客套话!”
金盾放下电话后,在脑海里搜索片刻,便想到了许佰强,他给许佰强拨了个电话过去。
“佰强吗?是这样的,省里最近有一拼白砂糖要出口,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派个人过来福州签合同。价格参考国际行情来定,白砂糖是个热门商品,所以我想把这单生意推荐给你,你有把握做吗?”
许佰强想起以前在酱色厂做供销时,白砂糖的市场一直很不错,他当机立断地说道:“这批糖我要了,过几天我就派人过去签合同!”
“那你赶紧把钱准备好,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金盾提醒许佰强。
“你放心吧,我父亲在菲律宾有雄厚的资本,一百万美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会支持我的!”为了给金盾一个信心,许佰强违心地撒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许佰强放下电话,立即召集许佰荣跟李碧晴等人来兴发茶餐厅商量进口白砂糖的事情。
许佰荣听完后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笔生意的风险实在太大,再说了,上哪里去找一百万美元啊?我不赞成你接这单生意!”
李碧晴反而非常支持许佰强的决定,她说道:“我倒是支持表哥拿下这单生意,听说最近白砂糖的国际行情不错,虽然风险大了点,但是回报也很丰厚!”
许佰强解释道:“风险当然有!但我是这样子考虑的:根据我之前在酱色厂的经验来说,白砂糖的市场需求量一直都比较大。而且他给我们的价格是参照国际糖价来定的,我觉得可以放手去搏一下。”
许佰荣连连挥手说道:“要做你们去做吧,反正我是坚决不参与。”
李碧晴在脑海中分析了一下之后,觉得只要国际糖价不降的话,这笔生意就是稳赚的,她当场拍板说:“这是个好机会,就当作是我们思蒂公司的第一笔生意吧,过几天我就去福州签合同!”
许佰荣从兴发茶餐厅回到家后,坐在沙发上沉闷着,一声不吭。
许丽佩见状问道:“阿强找你出去谈什么事情了?”
许佰荣忧虑地说:“阿强接了一单一百万美元的生意,我真替他担心!”
许丽佩惊讶道:“阿强可真够大胆的!他哪来那么多钱?”
吴秀琼说:“阿强认识那么多香港的大老板,说不定是别人资助他的。”
许佰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恍惚地说道:“嗯,可能是吧!”说完站起来,径直走回自己房间。
吴秀琼看许佰荣这神情,冷不禁说了他一句:“自己没本事,还操心别人的生意做得大!”
许丽佩劝道:“你就少说阿荣两句吧,他刚从内地回来,一时找不到生意做,压力也很大。”
许佰荣转过头来,压着自己的怒气说道:“我明天就去糖水道摆摊卖水果!可以了吧?”
几天之后,李碧晴拿着思蒂公司的商业登记,出发前往福州签合同。许佰强四处打听香港市场对于白砂糖的需求量和国际行情,亦是忙得不可开交。半个月没见过侄儿的许丽佩今天特地邀请他到皇都大厦家中吃饭。
许佰强提着一大袋水果走了进来,许丽佩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许佰强亲切地喊道:“姑母,早上好!”
许丽佩放下报纸,笑着说:“今天这么早就过来,阿晴没跟你一起吗?”
许佰强将水果放在桌上:“她去福州签合同了,晚上才能回来。”
许丽佩想起许佰荣那天晚上说的话,心里一怔,连忙问道:“听阿荣说,你们接了一单一百万美元的生意?!”
许佰强笑着说:“是啊,跟福建糖业公司签了一千吨的白砂糖。”
听到这么大的数字,许丽佩也不免为之担心,她问道:“你们哪来这么多的钱?而且有把握赚钱吗?”
许佰强显得很淡定:“风险确实是挺大的,等阿晴回来了再具体商量一下。”
许丽佩告诫说:“做生意还是稳当一点好。”
许佰强点点头,问道:“今天怎么没看到阿荣?”
许丽佩摇头叹道:“阿荣去糖水道天桥下摆摊卖水果了,哎,秀琼也真是的,整天跟他吵个没完。”
许佰强无奈地笑了一声,感慨道:“阿荣啊,被嫂子管得胆子越来越小了!现在还早,我去给他帮帮忙吧。”
许佰荣的水果摊是个无牌小摊,所有的水果都堆放在一辆小小的手推车上面。摊子位于糖水道天桥下面,随时会被市管人员突击扫荡。和许佰荣一样的小摊贩有十几个,有卖水果的,有卖蔬菜的,也有卖衣服的。许佰强一眼就看到了许佰荣,他边走过去边向大哥挥手示意。
许佰荣惊讶地问道:“阿强!你怎么来了?”
许佰强笑着说:“在家也没事干,就过来看看你咯。”
许佰荣又问道:“阿晴没跟你一起吗?”
许佰强回答:“阿晴昨天就去福州签合同了。”
许佰荣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真替你们担心。”
许佰强淡然一笑,问道:“你干嘛不回龙华制衣厂呢?”
许佰荣舒心地笑着回答:“卖水果比熨衣服好赚多了,我现在一天能赚一百多元呢!”
许佰强皱着眉头说:“可是你无证经营,不怕被市管人员抓吗?”
许佰荣理所当然地说道:“跑就是了嘛!”
许佰强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他转过头去望着远方,突然看到几个市管人员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扫荡而来。
许佰强慌忙拽了一下许佰荣的手臂惊呼道:“阿荣!市管人员来了!”
许佰荣刚一抬头,就看到周围的小摊贩正往相反的方向逃去。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水果,许佰强喊道:“阿荣快跑,我来对付他们!”
许佰荣也顾不上跟许佰强多讲话,他推着水果车拼命跑,许佰强在后面跟着。板上的水果掉下来,他假装蹲下来捡,结果被市管人员逮了个正着。许佰荣趁机跑远了,市管人员也没有再继续追上去。
许佰强被抓回市政局市管大队部,这里聚集了几十个北角一带被抓回来的小摊贩。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都在等市管人员的通知。
“许佰强一号窗!”穿着制服的市管人员喊到许佰强的名字,他表情轻松地走向一号窗,交出身份证后,被要求填写一张登记表。填完之后工作人员拿过去边看边不住地摇头,自言自语道:“又是一个失业的年轻人。”
许佰荣跑回皇都大厦,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许丽佩连忙拿出冰箱的可乐给他喝。
“阿强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吗?”许丽佩急切地问道。
“阿强在后面帮我引开市管人员,我才脱身的,结果他却被抓了。”许佰荣清了两次嗓子才说出话来。
刚下班回来的吴秀琼一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开口骂道:“邱老板已经发话了,请你回去当管工,不用拿熨斗了!你说你好个什么面子?还好马不吃回头草呢,非得要讨这种苦命活!”
许丽佩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吴秀琼,说道:“好啦,你也不要一直念叨阿荣,他也不容易!”
“哼!”吴秀琼怨叹着,瞪了一眼许佰荣。
许佰荣喝着可乐,自顾望着窗外,不想理会吴秀琼。
没过多久,许佰强终于回来了,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
许丽佩赶紧迎上去问道:“阿强你没事吧?”
“我说我是失业者,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市政局领导看我不容易,填了份表格后就把我给放了,哈哈!”许佰强从容地笑着。
许丽佩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佰荣走上来说:“幸亏他们没有为难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佰强笑着说:“其实政府这样做也都是为了我们老百姓好,阿荣你以后自己要小心点。”
许佰荣点点头:“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许佰强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连忙拒绝道:“不要了,太晚了,阿晴刚从福州签完合同回来,等等有事要找我商量呢!”
体育会南管中心内,李碧晴高兴地将合同书递给许佰强,许佰强翻开第一页,看了没多久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碧晴问:“表哥怎么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许佰强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啦,里面有一些英文我看不懂。”
李碧晴笑着说:“我来教你。”
李碧晴说着,把身子转到许佰强这一边,指着合同书上的单词说道:“FOB是FreeonBoard的缩写,也就是离岸价格的意思。CIF呢就是CostInsuranceFreight的缩写,也就是到岸价格的意思。”
李碧晴耐心讲解,许佰强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询问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讲解完后,许佰强照着合同书上念到:“甲方向乙方提供一千吨白砂糖,每吨价格八百四十六美元,自合同签约之日起,乙方必须在三十天之内开出八十四万六千美金的,不可撤销、不可转让、不可分割的信用证。甲方必须在收到信用证七天之内,将一千吨白砂糖运到香港。如果双方有任何一方违约,对方可将其告到国际法庭。”
许佰强念完后,不免忧虑地问道:“阿晴,八十多万美金,该从哪里来啊?”
“八十多万美金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思蒂公司的注册资本才一港元,我一时也不知道要上哪里去弄到这么多钱。”李碧晴的高兴劲消失了,她望着许佰强,眉头紧蹙。
“眼下除了资金问题外,还有销售的问题。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第一,关注伦敦交易所糖价的变化,尽快找到合适的买家;第二,找合作伙伴,我们出合同,对方出资金,利润大家分。第三…”许佰强突然停下来,支支吾吾地说:“第三…我还没想好。”
李碧晴假装正经地说:“第三,砸锅卖铁!”
“哈哈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表哥,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李碧晴握起拳头举到许佰强的面前。
“嗯!”许佰强坚定地说着,举起拳头砸了过去。
“啊!痛!”
卢少云是李碧晴大学同班同学,两人亲如姐妹,后来嫁给马来西亚的一个大富豪,住在别墅山庄的高级别墅中,过着养尊处优的少奶奶生活。卢少云曾几次向李碧晴表示,如果她想要自己创业的话,卢少云可以给她资金上的支持,一百万美金随时需要,随时借给她,并且不收利息。李碧晴一直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真的碰到了资金问题,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当年这位老同学。
李碧晴来到山庄别墅,金碧辉煌的豪宅内,菲佣正给她们沏咖啡,削苹果,热情接待。一阵寒暄之后,李碧晴不加掩饰地把今天来的目的说给卢少云听。
“哎呦喂,想不到老同学居然做起国际贸易来了,还一下子就做这么大,一千吨白砂糖呐!但是你注意到没有,最近国际糖价起起落落,不是大财团根本不敢做,我看就连马来西亚的糖业大王郭鹤年都未必敢一下子接这么多白砂糖。阿晴,我实话告诉你,这笔买卖就以我个人名义借给你钱,我先生绝对不同意。”卢少云分析利弊,委婉地说道。
李碧晴微笑着说:“你的难处我能理解,既然这样,我就不为难你了。”
“阿晴啊,我们是好姐妹,不是我不帮你,只是那个信用证一旦开到内地,那些人装沙装土的都敢运过来,八十多万美金等于六百多万港币啊,可别到时候钱没了,糖也没了,那你跟我非得去跳维多利亚湾不可!”卢少云不停地解释着。
李碧晴反驳道:“目前香港对内地还有一定的偏见,不过我相信堂堂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绝对是讲究信用的!”
卢少云突然眼前一亮,给李碧晴出主意说:“不如你找蔡松江借吧,他又有钱又对你…“
李碧晴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找谁借都不会找那种人借!”
与此同时,许佰强来到龙华制衣厂找谢志远,希望能通过谢志远,让邱天生出面助自己一臂之力。
“听说你最近回了一趟老家,家乡有什么变化吗?”谢志远接过许佰强从晋江带过来的安溪铁观音,问起他回老家的感受。
许佰强说:“老家现在形势不错,新建了许多工厂。不过我觉得内地现在才刚开始改革开放,市场还很乱,想要改变人们的观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谢志远点点头问道:“这次回香港有什么打算?”
许佰强回答:“这次我回去接到了一个大合同,不过也遇到了个大问题。”
“哦?什么大合同?什么大问题?”谢志远疑惑地看着许佰强。
“前几天我跟福建糖业公司签了一单一千吨白砂糖的合同,现在正在愁资金和销售的事情。”许佰强说着,将合同的复印件递给谢志远,说道,“你以前在康道也做过不少国际贸易,帮我看一下这单生意合不合算。”
“三十天之内就要开出这么一大笔信用证,对你们这种小公司来说确实难度很大。”谢志远边看合同边说,“不过你还真是勇气可嘉,不愧是爱拼敢赢的晋江人,呵呵!”
“爱拼不一定都赢,有时也容易引火焚烧啊!“许佰强焦虑地问谢志远:“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合同是没有问题,关键是这么多白砂糖运过来,你要卖给谁?而且如果到时候糖价下跌,那就亏惨了!”谢志远经验老道,分析得有理有据,他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许佰强急问道。
“除非有哪个大集团肯一次性把这一千吨白砂糖全部吃下来。”谢志远在脑海里搜索着这样的大集团,突然眼前一亮,说道:“对了,邱老板认识一个潮州帮的朋友叫做陈天智,他有一家专门代理大陆白砂糖和面粉的公司,叫做‘联兴发’,财力非常雄厚,如果他肯出手的话,那你这笔买卖还是可行的。”
“那不就只剩下开信用证的问题了?!”许佰强激动地说道,“不知道邱老板愿不愿意帮忙开这个证。”
谢志远摇摇头说:“邱老板做事稳当,依我看,这么大风险的生意他是不会做的。你倒不如去找老蒋,老蒋虽然唯利是图,不会自己亲自去冒这个险,不过他更是个见利忘义的人,如果把这单生意介绍给他,他或许会来个风险转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许佰强听了谢志远的话之后,豁然开朗。
李碧晴的家在铜锣湾百德新街,这里也是思蒂公司的临时办公地点。
客厅的电视上正播放着财经新闻:“伦敦期货交易所最新数据显示,今天的白砂糖价格略有上升,较去年同期每吨约上涨了三十六美元。”
许佰强从龙华制衣厂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李碧晴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财经分析频道,他也一起凑了过来。
李碧晴跟许佰强介绍说:“今天伦敦期货交易所白砂糖价格起伏不大,主要还得看接下来南美洲的收成情况。”
许佰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辛苦你了!”
李碧晴微微笑,问道:“你去找老谢谈得怎么样了?”
许佰强回答:“老谢说邱老板有认识一家叫做‘联兴发’的大公司,或许会愿意收购我们的白砂糖。”
李碧晴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按今天的价格卖的话,我们每吨可以赚二十六美元呢!”
许佰强却丝毫没有一丝高兴的意思,他忧虑地说:“可是信用证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李碧晴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表哥,我们好久没有学英语了,我教你一首英文诗吧!”
“现在还有心情学英语啊?”许佰强面露难色。
“来嘛,就学一会儿!”李碧晴温柔地撒娇道。
“好吧。”许佰强看了李碧晴一眼,勉强答应。
“美国有一位诗人,名叫蓝斯顿•休斯,他有一首非常出名的诗叫做《和黎明一起行走的人》,我念一句,表哥跟一句,好不好?”
“嗯,开始吧。”许佰强点点头。
WalkerswiththeDawn
Beingwalkerswiththedawnmorning
Walkerswiththesunmorning
Wearenotafraidofnight
Nordaysofgloom
Nordarkness--
Beingwalkerswiththesunmorning。
【翻译:做一个和黎明及早晨一起行走的人,
和太阳及早晨一起行走的人,
我们不怕黑夜,
不怕忧郁的日子,
不怕黑暗——
做一个和太阳及早晨一起行走的人。】
香港从当年的九月至下一年的七月都是赛马的时间,从1846年开始,跑马地就成了香港重要的休闲场所。跑马地周边开发有豪华住宅区,蒋志滔在此地有一栋别墅。
许佰强带着水果登门拜访,因为以前工作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所以蒋志滔对他印象还不错。
“稀客啊!来来来,请坐请坐,喝茶!”蒋志滔热情招待许佰强。
许佰强笑着坐在沙发上,将手中的一份合同书放在身旁。
“蒋老板真是客气!”许佰强客套地说道。
“以前你在我公司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员工!”蒋志滔边说边泡茶,“所以我对你的印象一直都挺好的。”
“应该的,应该的。”许佰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无事不登三宝殿,看你的眼神,今天来肯定是有事情,尽管直说,能帮的我老蒋一定帮到底。”蒋志滔一副老练的样子。
“蒋老板果然厉害!实不相瞒,我在内地签了一单一千吨白砂糖的合同。”许佰强边说边将合同复印件递给蒋志滔。
蒋志滔接过合同,没等许佰强说完便惊讶道:“一千吨白砂糖?!你也真够大胆的!”蒋志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想不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家伙,居然敢做这种蛇吞象的生意。
“嗯。”许佰强点点头。
蒋志滔接着说:“很多香港新移民都梦想着能够一夜暴富,这样的人是有,但终归是极少数的。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嘛,吃太大口反而会噎死人。”蒋志滔看到许佰强脸色有点难堪,立马又改口安慰道:“佰强,我不是在打击你,你不要误会。既然你已经签了合同,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找蒋老板一起合作,你帮我开信用证,做成买卖之后,利润按行情分你一部分。”许佰强如实回答。
“合作赚钱分利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要是亏本了呢?你拿什么分给我?你能出多少保证金呢?”蒋志滔老谋深算地问道。
“既然是合作的话,我认为我们理应共同承担风险,到时候利润你分大头,我分小头。”许佰强显得从容大方,不卑不亢。
蒋志滔冷笑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许先生,我给你提两种处理方案,第一,你把签下来的合同卖给大公司,你收佣金,这是零风险;第二,由我出面帮你找大公司开信用证,但是你要付给我货款总额百分之三的茶水费,不管是赚是亏都得付。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到公司我们正式签合同,两天之内我帮你开出信用证。”蒋志滔老奸巨猾地打着如意算盘,想坐收百分之三的渔翁之利。
许佰强听得云里雾里,又问道:“那如果合同卖给你的话,你开什么价?”
“这种大风险的合同本来就不值几个钱,你若真有意把合同转让的话,你先开个价吧。”蒋志滔试探道。
“这…”许佰强一下子陷入为难的境地,由于经验不足,他不知道该怎么开价。
“既然你这么客气,那就由我来开个合理的公道价好了。你去一趟福州也不容易,来回车费住宿费加上应酬花销也不少,一口价,一万五港币,怎么样?”蒋志滔奸笑着说,一脸吃定许佰强的得意样子。
“我先回去跟阿晴商量一下吧。”许佰强隐约感觉到其中有什么猫腻,突然变得谨慎起来。
今天是农历冬至,邱天生一直在练习写“冬天无雪”四个字。在谢志远的帮助下,邱天生的书法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见他举起毛笔,金蛇狂舞般将“冬天无雪”四个大字一挥而就。
邱天生停下手中的毛笔,感慨道:“今天是农历“冬至”,北方早已大雪纷飞,而南方却依旧如同阳春三月。哎,现在世风日下,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即使在像我们这种冬天无雪的地方,依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有的只是令人心寒的世态炎凉,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谢志远无奈地笑了下,说道:“在经济社会中,对于许多人来说,道德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邱天生说道:“所以我才会对许佰强有着特别深刻的印象,他几乎是我见过的员工里面,道德最高尚的一位。”
“对了!刚好许佰强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帮个忙!”谢志远说着,将一份合同书递给邱天生,“他跟福建糖业公司签了一千吨白砂糖,希望邱老板能帮他找一个可靠的买家。”
邱天生仔细地看着合同,不一会儿,他便高兴地说道:“这对许佰强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一定要帮他!”邱天生说完拿起电话,打给“联兴发”老总陈天智。
“早上好陈老板,我是邱天生。”
“早上好邱老板,今天突然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位朋友开了家投资公司,最近跟福建糖业公司签了一千吨白砂糖,想问问看你能不能帮个忙,拿下这批白砂糖。”
“邱老板都亲自开口了,我不能不给面子啊!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我们一直是内地白砂糖在香港的代理商,你朋友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应该不是专门经营此类商品的吧?”陈天智疑惑地问道。
“我朋友的公司是新开的,叫做思蒂投资公司,有什么问题吗?”邱天生表示不解。
“一家新公司能一次性拿到这么多内地如此重要的商品,这个老板估计来头不小!”陈天智推测道。
“你的意思是这家公司抢了你们的生意吗?”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陈天智连续重复了两遍,笑着说:“内地有那么大的市场,生意怎么做都做不完。我的意思是这个老板在国内应该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绝对拿不到这单大合同。国内生意很注重关系网,你能否将这位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一下,以后做内地市场也好多一条门路,哈哈!”陈天智心直口快,爽朗地笑着。
“这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是好朋友,就应该互相支持嘛!我安排下,看什么时间方便,大家一起见个面。”邱天生高兴地答应道。
客厅的电视机正播放财经新闻,许佰强跟李碧晴目不转睛,紧张地看着屏幕上端庄的女播音员,仿佛她就是这单生意的审判官一样。
女播音员:“国际糖价连日来有所回落,未来走势还需看南美洲糖季收获情况。”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是谢志远,他在电话里兴奋地说道:“佰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邱老板已经帮你找过‘联兴发’的陈老板了,陈老板一口答应要收购你那一千吨白砂糖,他还邀请你到他家喝咖啡!”
“感谢谢老师,感谢邱老板!哈哈!”许佰强放下电话,情不自禁抱起李碧晴转了个圈,兴奋地说道:“一千吨白砂糖已经找到买家!现在只剩下开信用证的问题了!”
“表哥真棒!”李碧晴高兴地在许佰强的脸上吻了一下。
许佰强一下子愣住,他轻轻地放下李碧晴,紧张地看向别处。
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李碧晴红着脸,赶紧跑回自己房间接电话。
“碧晴你好,刚刚听卢少云小姐说你在福州签了一千吨白砂糖,资金上出了点问题,真有这事吗?怎么都不告诉我呢?”蔡松江在电话那头关切地问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干嘛要告诉你?”李碧晴没好气地说。
“碧晴你误会了,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帮你渡过难关,将这笔生意做成,我是真心的!”蔡松江正说着,突然重重地挂掉了电话。
李碧晴吓了一跳,对着话筒骂道:“神经病!”
原来,庄碧霞躲在门外偷听到蔡松江给李碧晴打电话,生气地冲进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骂道:“好样的,被我抓到现成了吧!前几天还发誓不再跟她来往,今天就迫不及待要人家见见你的真心!”
“老婆你不要胡闹好不好,李小姐她做生意遇到困难,作为好朋友,我帮帮忙有错吗?”蔡松江语气里带着求饶的口吻。
“好哇蔡松江,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咱们走着瞧!”庄碧霞训斥完,摇晃着屁股,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她只不过是为自己出轨找一个道德的台阶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