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厨房忙碌的仆人稍作歇息,此处变得异常清静。厨房中,弥漫山肴野蔌的香味,莫然神色慌张,毫不在意,拿起一把柴刀,藏于怀中,偷偷摸摸溜出山庄。
春天唤醒了沉睡的大地,四野一片葱绿,更像是唤醒了沉沦的心灵,理想的火焰,迎着阵阵春风骤然升起。
菩提树下,莫然盘坐于此,左手轻握一根木棒,右手紧攥一把柴刀,岿然不动,好似菩提树根深盘泥土。乌溜溜大眼睛注视木棒,好像菩提树看着纷乱尘世,看着凸出树梢的问剑山庄。
莫然抬手落下,木棒被削了一刀,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
春风吹送,木屑如花,随风飘去。莫然一次又一次挥起手中柴刀,专心致志,向着构思一点一滴削去糟粕。忙碌一阵,停止了麻利的动作,脸上露出自然的微笑,笑容尚未消失,又挥起手中柴刀。灵巧的双手时而紧攥,时而轻握,重削,轻剖,屏气凝神,小心谨慎。伴随最后一丝木屑飘落,莫然放下手中柴刀,站起身来,赏心悦目的笑容露出脸蛋。
一柄木剑,光滑平整,完美无缺。精雕细刻的剑身绝无渣滓痕迹,呈现出巧夺天工之状。剑柄宽窄适当,握于手中有惬意感觉;剑身纤薄,含有丝丝纹路的木材尽显坚韧;剑刃细薄,好似蝉翼,阳光照耀,闪着木材特有的微弱光芒,一派锋利模样;剑尖处,棱角分明,勾勒精致,犹如久经淬砺。
一柄木剑!
一柄臆造而成的木剑!
一柄由心灵创造的木剑!
没有钢铁剑身的光彩,没有钢铁剑体的沉重,有的,只是心灵手巧的风姿。
林间飞鸟,惊醒了沉醉木剑之中的小男孩儿。莫然止住兴奋,恢复平静状态,右手轻握剑柄,迈步扬去,一刺一戳,有模有样,挥动片刻,试剑完毕。
携带澎湃的情绪,铭记未曾淡忘的招式,悄悄进入练习。
弃剑一个月,再次握手,感觉依旧。猛刺、轻戳、柔撩、速搅,颇为熟练。
小小身影,移动菩提树下,叱喝伴随鸟鸣,随风飘荡。这棵老树沉睡太久,如今有人来伴,激起尘封的活力,影动声起时,不再孤单,枝摇叶摆如曼妙舞蹈。
一柄木剑,没有银亮剑身,没有刺眼光芒,只有不惧一切的努力和向往。向着心中的志愿,更高的目标,尽情舞动。
不怕辛苦!
不怕困难!
夜已深,皓月当空,问剑山庄一片寂静,唯有偏僻卧房外,依稀传出娇喝声。花前月下绿树旁,晃动一个小小身影,手握木剑,明眸闪烁,脸镌坚毅,神采飞扬。
稳身、凝神、固力,举剑挥出,上刺下戳,左撩右搅,旋旋转转,时快时慢,一而再,再而三,任凭皓月西去,深夜更凉。在意的,只是一招半式的精准和力度。脸渗汗珠,拂袖拭去,布衣湿润,视清风为阳。
苦修十月,弃剑一阵,再次相握,肌肉酸软,关节疼痛,莫然决心坚定,默默忍受并克服。勤有功,戏无益。习武之人,在心神可以承受的情况下,应当尽最大努力刻苦练习,分筋移骨之痛再所难免,无论身体是否能够承受,必须强制攻克,主要是为强身健体,对习剑之人尚有锤炼剑法的作用。
要成为一名优秀剑者,怎不经历重重磨砺。
习剑十月,手中之力练得极佳,期间卸剑一个月,想必招式已然退步,所以定要抓紧练习。达到力剑合一,还需要练习脚之力,身之力。力量是自身营造,三力之间,掺杂许多深不可测的奥秘,必定非常艰难,故而不能懈怠。
手握木剑已经四日,每日午后,莫然藏剑于身,偷偷溜到庄外,笃学苦习。挥舞两个时辰,便又带剑入庄,夜晚练习。
山风,伴随幽幽清香灌满山野,菩提树下,莫然扬起木剑,正将手之力汇入其中,周而复始。
春天的山野格外美丽,小草如茵,百花齐放,枯枝新绿,一派春意盎然之象。清风习习,一红影随风掠过,踏着小草,穿过花丛,停在树后。
莫然举剑刺出,正待此时,感觉身后有所动静,急忙掉头看去。搜寻半晌,除花草树木以外,一无所有,不禁笑了笑,继续挥起手中木剑。
隐隐约约,不远处发出声响,莫然登时停下,观察片刻,冲了过去。
菩提树后一片灌木,灌木丛中一个红影瑟瑟抖动,举剑拭开灌木枝叶。
“咯咯咯咯!”
一只山鸡猛然飞出,掠过身边,迅速跑去。望着跑中带飞的红影,兀自笑了笑,转身走向菩提树。
正当准备握剑刺出,又听见方才那处传来响声,陡然紧皱双眉,提高警惕。
是什么?又是山鸡?不是,好像是踩断枯枝的声音。
又是一声脆生生的清响,莫然赶紧转身,缓慢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右手紧握剑柄,屏气凝神。
“谁?谁在树后?”
除了风吟鸟呖,无人应答,不禁脸挂彷徨。瞻前顾后,没有发现人迹踪影,迅速转身离开。
“莫然!”
熟悉的声音响过耳畔,如七彩晨曦中掉下一滴晶莹露珠于水面,清脆悦耳。惊吓一跳,转头看去,正是淘气的问若雪。
莫然怔怔道:“三……三小姐!”
问若雪蹦蹦跳跳来到他身旁,挤眉弄眼,呵呵笑道:“莫然,被吓着了吧!”
“我……”
“怎么?吞吞吐吐,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昨日问你去哪里了,就是这般模样,原来躲在这里。”
“三小姐!我没有秘密瞒你!”
问若雪瞪着双眼:“为何不告诉我你在这里?”
莫然没有回答,往菩提树走去。问若雪冷哼一声,紧跟其后。
“你怎会又在习剑?”
莫然弯腰坐在石上,淡淡道:“我放不下!”
问若雪沉默不语,像是若有所思,紧锁双眉,翘起小嘴,脸上写着不高兴。
莫然微微转头,轻声道:“三小姐!你不开心?”
问若雪一副失落表情,询问道:“你不喜欢和我玩耍吗?”
“不是!”
“你到这里习剑为何不叫上我?”
“我不想让人知道,三小姐,千万别对其他人说。”
问若雪双眉扬起,眼珠一转,脸浮微笑:“除非以后你叫上我!”
莫然傻呵呵一笑,轻轻点头。
庄外后山,原先是如此寂静,自从两小孩儿来到,有了些许吵闹。
舞动的身影,掀起地间黄叶纷飞,似风中的蝴蝶,翩翩起舞,摇摇欲坠。娇嫩的叱喝,如清脆悠扬的小曲,合着鸟鸣虫吟回荡山野。
菩提树下,一个小男孩儿手握木剑,刻苦练习。树旁石上静坐一个小女孩儿,双手托腮,眼波流转,痴痴望着舞动的身影。
每日午后,两小孩儿来到菩提树下。期间,小男孩儿会坐在小女孩儿身旁歇息半晌,小女孩儿则会用丝巾擦着他脸上的汗珠,轻言细语。偶尔,两小孩儿会嘻嘻哈哈,打闹一阵,你追我赶。偶尔,两小孩儿躺在如茵草地上,静静的,仰望蓝天,观如鱼白云游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