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大地，百鸟争鸣染新绿，冬过春到，万物复苏，人们走进了新的一年。问剑山庄恢复了往常喧闹，空地上，一群青衣弟子正握剑呼啸。
“莫师弟！”
“在！”
“今日莫师弟气色不错！”
莫然含笑点头，没有出声。
“不知前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看见莫师弟六神无主的样子，我和师傅非常担心。”
莫然微微低头：“谢谢师傅！谢谢唐师兄！我已经没事了！”
唐勇笑了笑：“那好！今日我继续教你力量。要达到力剑合一，必须三力配合运用，手之力你已练得较好，现在我便教你脚之力，身之力。对人而言，脚之力特别重要，在武学里更是非同小可。所谓站如松，行如风，蹲跃跳蹦，无不与脚之力息息相关。至于身之力，则是人体力源中心，力由身起，输入手脚，运用自如，方是最高境界。身之力决定了身子的强度和柔韧，作为持剑之人，身子与剑法都能刚柔相济是为最佳。”
唐勇说完，亲身示范，以一招半式详细阐述脚之力，身之力。莫然聚精会神，就在唐勇的解说中进入全新练习。
初春的夜晚铺着凉意，莫然独立卧房外，兀自挥动手中长剑，显得力不从心。虽是在一丝不苟练习，但眼神中略带滞光。这一夜，举剑不久便进入卧房。
往后的日子，莫然一天比一天消沉。练习中，时常顿然停止，抬头望天，神情复杂，纵然破空的声音响彻耳畔，也无法惊动如木桩般的小男孩儿。喧闹的习剑场地犹如无垠的荒漠，如此孤清，如此寒冷，将他冻得那么深。
日子，悄无声息逝去，莫然和以前一样，每日洗衣，识文，习剑。
午后，众弟子聚在习剑场地，迎着明媚的阳光发出阵阵叱喝。
莫然迅速迈出一步，身体成微曲之状。扬手柔撩，瞬间便又收回，举剑戳出，戳剑式，极快极狠，连续十余招，倏身回转，斜刺西空。
一片白光掠过，慌忙抬起左手挡眼，同时后退。下一刻，手扶剑柄，单膝跪地，狠狠埋下了头，一副痛苦不堪模样。
良久，就这样跪着，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纹丝不动。
“师傅，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拄剑跪地。”
问长云手捋胡须，默默观望远处空地上的身影，轻声道：“叫他明日午后去大殿！”
唐勇点头称是，不再说话。
翌日午后。
问长云独坐雄伟画下，手捧茶杯，正津津有味饮尝着。
“弟子见过师傅！”
问长云抬头看去，莫然站于殿中。他左手握剑，身穿干净布衣，明眸滴溜溜转动着。与前一年相比，长高了几分，身子也壮了许多，只是神情依旧，如初次在这大殿相见一般。
“莫然！”
“弟子在！”
“知道叫你到此是为何事？”
“弟子不知。”
问长云喝了一口茶水，轻轻放下茶杯：“近些日子，你习剑怎样？”
“弟子……”
问长云冷哼一声，继续道：“据师兄们告知，近日你无精打采，习剑更是心神恍惚，可有此事？”
“我……”莫然双膝跪地，舌挢不下。
“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大可直言不讳。”
“弟子无能，对不起师傅，这些日子，我无心习剑。”
问长云微蹙浓眉，冷冷道：“因为何事？详实说来。”
莫然怵怵道：“我……我总是想起一年前那个夜晚，心里好难受。师傅，我……我不想习剑了。”
“什么？”
问长云如被蜂蛰，陡然起身，声音更是洪亮无比，久久回荡大殿。莫然大惊，手扯衣角，心脏怦怦乱跳，狠狠垂下了头，静静等待下一刻到来的责斥。
问长云没有作声，神情复杂，迈步走向大殿正门。
大殿陷入沉静，仿佛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春风，从殿门吹进，略带淡淡清香，似兰、似菊，沁人心脾。问长云微微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好像这种美好的风息即将消失。
随叹息之声响过，问长云坐在雄伟画下。
“莫然！”
小男孩儿身子稍稍一颤，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年，不应当再想，否则会伤了自己，长期困于阴霾，心中必积戾气，如此一来，心神反被戾气所噬，后果不堪设想。”
听见师傅满口关怀之语，莫然大为感动，微微抬头：“谢谢师傅关心，我也明白这会害了自己，但我……但我真的无法忘记。”
问长云一颦一笑，脸上飘过狡诈之色，轻声问道：“你觉得三小姐好么？”
赫然提到问若雪，莫然深感疑惑，纵然不知师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诚实回答。
“师傅和三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此生此世一定牢记在心，绝不忘怀。”
“你喜欢三小姐么？”
莫然吞吞吐吐：“师……师傅，弟子对三小姐只有尊重，不敢……不敬。”
小小孩儿，听见爱慕之情这类话题，脸蛋如醉酒般酡红。虽不懂其根由，但也略知一二，不由得又惊又羞。羞涩间，听见问长云继续道：“今日便这样，你去吧！”
莫然一动不动，怯怯道：“师傅，这剑……这剑放在哪里？”
问长云深锁眉头，询问道：“你当真下定决心？”
莫然点了点头：“是！”
“好吧！我不再勉强于你，将剑放在那处即可。”
莫然放下手中的剑，猛叩三个响头，起身离去。
“莫然！”
小男孩儿转身俯首：“弟……小人在！”
问长云面容严肃，踌躇半晌，大声道：“即日起，你便不再习剑，在此，我交给你一项任务，务必要完成。”
“是！”
“三小姐调皮捣蛋，自从你习剑以后，每日缠着她母亲玩耍。为此，她母亲身感疲劳，多有不适。从今日开始，你就好好陪三小姐玩耍。”
“是，小人谨尊老爷吩咐。”
“你去吧！”
莫然恭敬作揖，退出了大殿。
看见离去的背影，问长云暗自叹息，随后面浮苦笑，嘀咕道：“这小子，改口也太快了。”
这日，正是莫然九岁生辰，然而陪伴他的只有无奈、心痛。
握剑十月，克服了浓阳烈日，克服了寒风大雪，终是无法摆脱心魔侵蚀，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一个习武之才悄然放下了手中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