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长云迈出数步,腾空而起,拔剑柔撩,一声清响,剑刃重落钢铁枪杆,灿过一片火花,鲜亮耀眼。落地时分,长枪如一道银光划过,寒气慑人,速奔向前。问长云摇身避开,扬剑刺出,程鼎收枪靠身,纵于空中。剑尖正好点在圆形枪杆,如胶似漆牢牢相固,身剑弯曲,霎时伸展,将两人弹出三丈开外。
问长云冲近,举剑劈下,一束暗波隐隐飘动,似有似无,吹向前方。程鼎侧身,握枪环腰,纵身旋转,破出阵阵烁芒,消瘦身躯携枪发出呼呼轻响,似风吹,似狼嚎,大堂角落能闻其音。
此时,几位远途商人不知跑到何处隐藏,东墙一角站立胡掌柜和两个小二,三人面容生忧,傻傻注视大堂中央。
面对险招,问长云有防无攻,忽起忽落,从这张矮桌蹿向那张矮桌。几十招过罢,程鼎握枪疾刺,速度奇快,如同流星陨落,问长云不敢大意,赶紧横剑护胸。枪尖猛落如鱼剑身,待清响入耳,问长云乱步后退,将部分桌凳挤压一堆。
程鼎趁势速搅,枪尖幻出圈圈光芒,璀璨夺目,红缨则似赤焰扑腾,炜炜煊煊,艳丽当中携带滚烫,大有烈火焚烧之意。情危之下,问长云仰面倒地,抬腿踢向枪杆,同时凶狠戳出,一道黑影掠过,程鼎飞落桌上。问长云腾空,举剑猛劈,程鼎格下,顺势斜刺。问长云足底触枪,轻踏两步,纵剑一砍,白芒闪烁。程鼎避开,撤枪近身,跳落地间,立即上刺。问长云跃起,横剑撩空,一束弯刀亮影陡然射出,程鼎急忙作防,双手托枪。
“铛!”
一声惊响,剑气重击钢铁枪杆,洪声犹如巨钟报鸣,贯耳生痛。
程鼎截下剑气,移步刺出,隐隐约约,看见他脚下青石呈现数条龟裂痕迹。
问长云落地,遁入一旁,程鼎冲近,握枪横扫。钢铁枪杆原本坚硬无比,在速度与重力迫使之下却变得非常柔韧,听见“呼”的一声,瞧见银光灿过,枪杆化成半圆前蹿。问长云抬起左腿迎挡,脚底正好与红缨处相交,一声大喝,脚底压红缨处反向弯曲,至程鼎胸口成一个银亮圆圈,枪尖刚好对准咽喉。程鼎急忙放开手中枪杆,长枪顿时伸展射出,直奔而去,问长云略一弯腰,快速上刺,尚是慢了半分。
程鼎从头顶掠过,飘落地间,紧攥长枪。问长云转身之际,一团红焰袭来,且又银芒炫目,如激流漩涡,不禁眼花缭乱,急忙倒下,同时剑尖拄地,撑起身体,双脚踢向枪杆。长枪脱手飞出,腾上空中,程鼎跃起,伸手抓住枪杆,正当此刻,一道气痕如狂风刮过,待清响落下,一个黑影直径后飘,撞向堂中柱子。程鼎脚跟触柱,随即飞出,举枪打下,问长云微微侧身,以电光石火之速戳出。程鼎顿然变攻为防,格下戳剑式,飞落地间。
问长云冲近,狂攻不放,二十余招停罢,甩手柔撩,一泓亮波涌现,灿于程鼎额头,与此同时,长枪如燧石之火,一闪而过。依稀瞧见问长云斜身抬腿,顷刻之间,枪杆被他夹于膝弯,脚背抵于枪杆下方,一招金鸡独立,不摇不晃。
这一变故难度极高,动作忒快,全场均是无人看清,就连江震远也是为之震撼。
下一刻,问长云腾空而起,剑搅前方。程鼎左躲右避,长枪在手,无法抽动半分,眼看快要败下阵来,双手赫然相交,将如鱼长剑合于掌中。问长云横身旋转,拔出长剑,程鼎退避一旁,手握长枪。
两人站立东墙一侧,紧紧对峙。
“哈……”
程鼎一阵狂笑,声音回荡大堂,亮声尚未消失,疾驰冲出,猛然甩手,长枪如弩箭射出,直飞问长云腹部。问长云跃身半空,举剑狠砍,程鼎见状,双膝跪地,凭借一股冲力,向前划去,伸手抓住从问长云跨下穿过的长枪,斜身一刺。问长云落地,单手负背,横剑作防。枪尖重点剑身,发出一声清响,问长云被震向前方,待转头时,长枪逼近。问长云避开,挥剑撩向程鼎咽喉,既快既狠,常人必定措手不及,然而程鼎慌中有智,向前一步,靠近问长云,长剑正好落在纵立枪杆。程鼎截下此剑,即刻刺出,问长云挪步移到他身后,反剑回戳。突遇险招,程鼎急忙蹬地而起,飘上矮桌。
随一方剑气破空,问长云跃身桌上,两人展开凶悍拼搏。拳脚交缠,剑枪相抗,防守进攻切当,矮桌几度翘起又落下,桌上水杯竹筒左荡右漾,发出阵阵声响,并未掉落。
几十招罢,程鼎扬枪猛扫,问长云躲闪之际,左手抓住枪杆,抬腿踢去。程鼎单掌狠击足底,问长云飞出,落在地间乱步退却。
“哈……”
程鼎大笑,飞身落地,抱手道:“不愧为神剑长云,程某佩服。”
问长云亮声道:“中土第一枪名不虚传,若不是程大侠手下留情,问某已经命归异乡。”
“问庄主切莫取笑程……”
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两人含礼相言,你谦我让。东墙传出轻声对话,几个店中人员各自忙碌,搬动桌凳。经过一场拼斗,大堂有些零乱,却没有损坏一桌一凳,唯独那块青石出现裂缝。
“两位师侄,你们说说谁胜了?”江震远询问。
万义轻声道:“回师伯,师傅胜了。”
“哦!你师傅是怎样胜的?”
“师傅膝弯夹枪时,本可以用撩剑式直接取胜,却用了搅剑式,显然是故作迂回,有意谦让。”
莫然和几位年老镖师点头表示认同。
江震远问道:“还有呢?”
万义吞吞吐吐:“还……还有?”
众人不解,断然无法看透当中玄机。
万义继续道:“弟子不敏,无法看破高招,还请师伯详谈。”
江震远笑道:“虽是旁观者清,但武艺低劣者要想看破高手招式颇有难度,万师侄年纪轻轻就有此造诣确实难得。其实你师傅之胜,共有两次,万师侄只说对其中一次。”
众人不语,眼珠忽转,像是在忖度先前所见,过了半晌,仍旧无人出声。
江震远手捋胡须,意味深长:“在桌上,师弟手握枪杆那时,可以用撩剑式击败程鼎,膝弯夹枪杆那时亦是如此。师弟两次使用穷招,或是想求得两全齐美的结果。当然,师弟手握枪杆那时,已经陷危,程鼎也可以弃枪进行拳脚相攻,十有八九会取胜,据他一身武艺,必定早有意识,然而……两人均是手下留情。”
莫然讷讷道:“这就是惜……惜英雄重英雄!”
“不错,莫师侄言之有理。师弟剑法日益精进,如今已是深不可测。程鼎枪法诡异生险,况且致命一招——银枪锁喉尚未使出。由此可知,两人有所保留,均有爱惜重视之意。”
张镖师严肃道:“银枪锁喉乃流水枪法中致命一招,惊险奇异,此招一出,犹如利爪锁喉,据说世上没有活人见过。流水枪法,堪比流水,来无影去无踪,大骇人心。”
江震远感叹道:“银枪锁喉煞是神威,此招出手,师弟应当能够接下,假如是我……恐怕……”
“在张某看来,江镖主和程鼎旗鼓相当。”
“老张过奖了,江某剑法怕是逊色于程鼎,宽敞空地一战,我必败无疑,在这客栈内,倒还有几层胜算。”
几声咳嗽响过,问长云和程鼎走近,众人均是起身相迎,彼此称赞,热情邀请中土第一枪共度寂寥时光。程鼎宣称有事在身,婉言谢绝,伴同一阵凄然的咳嗽,随店小二消失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