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溪水潺潺,缓缓流淌,犹如纶音淘耳,洗尽尘世烦忧。莫然喝下一口清澈见底的溪水,顿感冰凉之意沿胸而流,极其舒适。紧接着,再次捧起溪水。
身后传出影影绰绰的声响,似马扯长草,又似其它什么。莫然霎时停下,侧耳聆听,紧紧凝视溪流。水面荡起微微波浪,余波未尽,倒映一个人影,慢慢往他靠近。
须臾间,莫然回头望月,出手抓向对方。这一变故,猝不及防,对方毫无半点反应,活生生被掐住脖子。下一刻,让人有些吃惊,那只掐住脖子的手登时松开,抱在拳头之上。
莫然颇显难为情,呵呵笑道:“结穿肠,怎会是你?”
一阵咳嗽响得不停,结穿肠满面通红,表情痛苦。莫然这一爪力量不小,持续半晌,恐怕要掐断他脖子。
待结穿肠静下声来,却是面挂惊惧,慌忙拔腿逃跑。见到此状,莫然心中生疑,脚尖轻点,飘落他身前。由于结穿肠慌中自乱,并且又是转头看后,竟然倏地与莫然撞在一起。结穿肠身形矮小枯瘦,必定经不住莫然一撞,趔趄几步,倒在草丛中。
瞧见他窘迫的模样,莫然“扑哧”一声笑出口来,询问道:“结穿肠,怎会这么不当心?无碍,草地软绵绵的,摔倒也不痛。咦!好像不对哦!你怎会看见我就跑,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结穿肠抬起头,大汗淋漓的脸间沾上几片草叶,怔怔道:“哪……哪有?莫兄弟勿……要冤枉好人。”
莫然一阵大笑,询问道:“你怎会看见我就跑?怎会鬼鬼祟祟出现在我身后?”
结穿肠鼠眼一转,轻声道:“莫兄弟蹲……在溪边,一身白衣颇为娇美,我以为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本想送个惊喜,谁……谁知是你,而且还被吓得魂飞魄散,慌……慌乱之际,便只顾逃……命。”
莫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这模样还有未过门的妻子!是……”
顿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即刻止声,赶紧伸出手去。结穿肠白了莫然一眼,转头旁边,索性坐地不起。
莫然赔笑道:“结大哥,小弟出言不逊,并非有意,还望勿要责怪。”
上一刻,结穿肠惶惑不安,此刻,忐忑的内心逐渐平静。
结穿肠,矮小枯瘦,相貌丑陋,细目宛如鼠眼,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委实堪称奇男子。平日里,游手好闲,听到一些江湖传闻则铭记于心。偶遇打探消息之人,便利用自己所知换得些银两,无论何人有事相问,必然会落下银子在他手。
当日莫然询问自家姐姐一事,结穿肠胡扯一通,世事难料,居然不谋而合,莫晓晓确实堕入青楼,之后就相信了他,不但如此,并且还觉得此人消息灵通,本事颇大,却不知,纯属偶然,对方只为诈骗银子而已。
尝到一番惊吓,见莫然并未提及往日之事,结穿肠急速跳动的心脏缓慢了许多。
“莫兄弟,你在此做……甚?”
结穿肠怒气渐消,面色怡然。莫然见状,不再暗暗自责,微笑道:“我要去京都,路经此地,有些口渴,蹲在溪边喝水,正巧碰到结大哥。其实小弟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告诉我去青楼寻亲,说不准还在寻找姐姐。”
结穿肠心中即时舒坦,翻身而起,得意忘形道:“结穿……肠是何人?区区小……事怎能难……难到我?对了,你姐……姐好吧!”
莫然惆惆道:“有劳结大哥费心,我姐姐……此次前去京都就是要多挣些白银,以便替姐姐赎身。”
“白银!怎么可以弄到很多白银?”
“结大哥,为何每次提及财物你却口若悬河,畅通无阻?”
结穿肠挥手一笑,低声道:“我也不知为……何如此奇怪,每每听人说起财……物,心间便十分舒……畅,嘴唇一抬,口中话……言则顺理成……章。莫兄弟去京……都做甚?能够挣到很多白银吗?带我一同前去可好?”
莫然几乎要将真实想法说出,即刻压抑住到喉的轻视言辞,摇头道:“我做之事危险重重,过得今日难料明日,若不是情非得已,绝对另辟蹊径,况且结大哥不会使刀弄剑,恐怕难以胜任。”
“莫兄弟究……竟所做何事?有这么可……怕吗?”
“押镖!”
“押镖!提着脑……袋吃饭,就算给我金山银山也不去,早闻押镖……危险,诸多镖师一……一去不返,莫兄弟可要考虑……清楚,不能儿戏。”
莫然含笑点头,不再多话。
马嘶响起,远方官道奔来两汉子,待临近,勒马慢行,见莫然矗立溪边,略瞧一眼,朗声道:“小兄弟是否看见一结巴之人?”
“他……”
莫然欲抬手指向旁边,却顺势放在头顶挠了挠,眼前怎还有结穿肠的身影。
汉子略蹙浓眉,继续道:“小兄弟到底有没有看见一结巴之人?”
“他是何模样?”
“他身形瘦小,贼眉鼠眼,相貌丑陋,说话结巴至极,人称结穿肠。”
“啊!”
一声大叫,马背上两人不禁一怔,奇道:“何事?”
“方才我在前方岔道瞧见此人,现在不知去了何处。”
“方才!方才是何时?”
“约莫……约莫一柱香功夫以前!”
“多谢!”
话声落下,两人掉头离去。
不远处,一个瑟缩的身影躲藏草丛,由莫然这里看去,隐约可见脑袋。先前一声大叫,正是身影入眼,惊慌之际,失控出声。
“出来吧!”
结穿肠怯怯道:“他……他们走了?”
“早走了,他俩是什么人?找你做甚?”
结穿肠忧虑道:“莫兄弟,实不相……瞒,我是逃……逃命至此。至于他俩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可恨之人是马帮那……些挨千刀的,我与他们有言在先,本人贩……贩卖消息,他们护我安……全,如今却不顾……老子死活,从此以后,绝……对不会和马帮那些忘恩负义的小……小辈打交道。”
莫然厉声道:“到底何事?详实说来。”
还能有何事,无非就是倒卖马匹一事。马帮中人勾结丁屸早被拆穿,走露消息之人就是结穿肠。本想大捞一笔,谁曾料到,羊肉未吃成,倒惹一身骚。马帮帮众弃之不顾,丁屸等人四处寻找。丁屸势力与马帮相比实有天壤之别,对不懂武艺的结穿肠而言,则如泰山坠地,小小石粒必然经不住重力撞击。
莫然本想施手相助,陡然念及黄大仙所言,还是有所顾忌,让结穿肠随同来到下一个岔道便不再问津,然而他却是感激涕零,结结巴巴良久才钻入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