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所有人都不知不觉的时候匆匆走过,饶是像杜秋月这样每日在家中无所事事,只能靠读书和胡思乱想打发日子,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时光不等人。
好像昨日谙程才来找她喝茶聊天,脑中还能清晰的显出那个素来没有正行的表哥脸上狭促的笑容。而今日,她就只能一大早便坐在闺房里,任一群丫鬟,婆子围在四周在她脸上,头上不住的摆弄装扮,经历这每个新嫁娘必须经历的过程。
至于这半月的光景是怎样过去的,杜秋月直到带上凤冠,披上红盖头都觉得恍恍惚惚,脑中只留下一片混沌。
昨夜母亲来看她,从她归来之后难得的温柔慈爱,抚摸着她的头发教育她到了夫家要做的种种事宜,不可任性,不可怠慢丈夫,要懂得善待下人,孝顺长辈……
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她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终于要嫁人了,看着孩子长大的喜悦和将要分离的伤悲不停地在心中翻滚,交织在一起,让人瞬间体会那万般滋味上心头的感觉。
杜秋月也感染了那略带忧伤的额温情气氛,靠在母亲怀里,认真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毕竟是生养自己的父母,钟然十几年来亲近得不多,但骤然要离开家的时候,才发现母亲的怀抱是那样温暖,那样的让孩子眷恋不已……
许是见到女儿要走了,母亲惟恐她在婆家受了下人的欺负,其实是她嫁的人并不是世交子弟,却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那样不知根不知底,
“你身边这些人你也知道了,你想带哪些去,只管让他们准备着,就是你以前的那些人,带去了也行,只是一定要带些口风紧的,到了婆家不会乱说话。”
杜秋月知道,凡是富家的小姐出嫁,陪嫁的不仅有首饰,妆台之类的死物。连带着仆从,丫鬟和婆子也可以从娘家带去,这些人以后便是新嫁娘在夫家的心腹之人,免得初到夫家,受到下人们的怠慢,欺负。
娘为她想得,确实也周到,连以往被她牵连贬斥的仆从都同意她带去,甚至连人多口杂,可能会泄露那些事情的危险都不在意了。不过,她并不需要。
“我只带着木琳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再带着奶娘在身边指点些就好。”
其他的人,她都不需要。她是杜秋月,就相信无论丈夫是怎么样的人,她都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好,努力,不受人欺负。
“木琳?那个蠢丫头,笨手笨脚的,能干什么?要带也带个机灵点儿的。”
“不了,女儿,心意已决!”
她到现在,都没能从爹娘口中听到她未来丈夫的名讳来历。他们防的那么紧,可是怕她心中不满意了,再一次的落跑私奔?
杜秋月笑了笑,不会了,那样疯狂的傻事,一辈子做一次就好。以后,她会牢记着为妇之道,三从四德,做一个再刁蛮的婆婆也挑不出错来的好妻子。
可是现在,她想赌一次,赌上天对她的怜惜,赌她心中的猜测是否成真,赌——她未来的丈夫是否如她所想,给她,想要的生活!
迎亲,出嫁,拜堂,成亲……
杜秋月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提线木偶,随着媒婆司仪在耳边的提示,一步步地做着别人要求她做得事情,分毫不差!终于等到了司仪大叫的那一声“礼成”。杜秋月全身绷紧的弦都送了下来——终于完了。
僵着身子坐了半晌,杜秋月终于确定洞房里陪着她的只有木琳和奶娘,就忍不住动了动脖子,这该死的凤冠,那么沉,压得她全身酸痛。
“哎呦,小姐,您可不能乱动,免得别人见到了,说出什么闲话来……”奶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开了。杜秋月无奈地在盖头的遮掩下撇撇嘴。她带奶娘在身边,是想侍奉她老人家颐养天年的,可不是让她整日操心唠叨荼毒她的耳朵。唉,这一辈子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改。
“奶娘,秋月一天没吃东西,该饿坏了,您老去厨房拿些点心来吧!”从天而降的声音,成功拯救了杜秋月可怜的耳朵。
“是,姑爷。”
盖头下的杜秋月无声的笑了。熟悉的声音,是否,也是熟悉的那个人?
可他并不急着来掀开盖头,却是伸手向木琳讨一杯茶来解酒。
茶壶倾覆的声音,水流了出来……
当不能用眼睛看得时候,人的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杜秋月只靠听的就能想像出房间的另一隅发生了什么,这个木琳,真是笨丫头,端茶倒水,她都是做惯了的,可一紧张,还是出了错。
杜秋月索性自己掀开盖头,走过去帮他们收拾那越忙越乱,弄得一团糟的桌子。看到木琳一脸懊恼的表情,还要安慰她,
“木琳,没关系的,这些事情,你不想做,可以不做。在这里,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的,只要让自己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好!”
杜秋月接过木琳手中的抹布,片刻轻松的收拾完毕。
方祁连由身后搂住了他的新娘——他会努力的,给她自由自在的生活,看她每天快乐的笑颜,品味自己的幸福。
杜秋月没有问他为何没有离开,没有问他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少年臣子,太子太傅。
那些前因后果,都不再重要了,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原意为她抛下海阔天空的自由,甘心收起飞翔的翅膀,一心给她依靠,给她想要的生活。
他们,会相敬如宾。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