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诗酒话年华 下
流若2015-10-29 13:174,564

  朗月疏星。路上撒下一片银亮,为了尽快回家去,我带着阿罗从一些偏僻的近道往回去。这些年四海太平,京中的治安很好,我自幼就跟着家中的武师习武,就算遇见了什么人,自信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护住阿罗。

  路上,阿罗突然说,“以后你们来这儿,我就不去了,免得你们不自在。”

  “知道了我们不自在,为什么还要跟去,真是要去看歌舞不成?”我逗她。

  “哼!你们既然想亲近那花魁,又何必一个个装模作样的跟柳下惠似得。看那洛香香和你们那么熟,你们男人暗地里那些事情,谁不清楚。”

  这丫头,还真什么话都敢说,可以这是这样的她,反而让人觉得率真的可爱,阿罗身上彷佛有能够让人感到快乐和安定的力量,周身又弥漫着一种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让人觉得高贵,纯净的感觉。

  记得长大后不止一次仔细得去端详小姑姑的画像。她真得极美,如梦如幻,如诗如画,让人只看见画像都觉得像在仰望着天上的神女。上天真得很偏爱她,将一切最完美的都展现在她身上。可也因为此,反而让她脱离了红尘俗地,让人只能仰望着,感受着那遥不可及的绝望!

  可阿罗,没有继承小姑姑的容貌,却继承了她的聪慧和神韵,再加上她独有的坦率自然,不拘一格,反而给她添注了几分尘世的气息,让人能触碰到真实的生命,就更想好好的爱她。

  有许多次,歆圣都会羡慕地对我说,“景泰,我真嫉妒你。能时常和阿罗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都感觉轻松,自在,没有烦恼。”

  他们这些人,总是千方百计的打听阿罗何时会出门,想尽办法得与我们一起。

  只是,阿罗是怎么想得呢?她虽然还小,对婚嫁之事并不上心。但心里对他们毫不遮掩的情感,多少应该有些感觉吧,她又这般聪慧。

  “阿罗,他们都是怕你误会,对他们印象不好,才放不开的。我们这些人,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可心里最珍视的人,也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见我名为辩解,实则暗探的说这句话,阿罗神色怪异的瞅我一眼,才道,“那位花魁姐姐只怕今晚要恨得我牙根痒痒。

  “做了便是做了,难道这收敛了一次,便能改变什么不成?”

  她顿了顿,“我知道哥哥们待我都极好,可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的?”

  “我不想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长大了,顺着别人的意愿出嫁,生子。我知道,我嫁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荣华富贵,如意郎君,别的女人所求一辈子的东西都会轻易地得到,我虽然父母早丧,但上天待我,真是不薄了。可我不愿这样。

  “我想,当年娘放弃这么多文武双全,家世过人又对她痴心一片的男人而选择了别人都觉得配不上她的爹,正是爹身上那份孤勇和傲气打动了她。

  “我想要的,是一种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是一分有了坚持就足以毁天灭地的勇气和信念!”她的目光变得迷离,似乎还有一种深沉的叹息在其中。

  我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那个当年缩在祖母怀中乖巧客人的小女孩已然长大了。她再不是那个牵着我的手慢慢长大,让我呵护着到处乱跑,新奇的看着世界的女孩子阿罗了。

  她,是那个必将风华绝代,震惊天下的女子——凌罗!

  “小姑娘,小小年纪。好大的志向!”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在业静谧偏僻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清晰,我骤然紧张起来,“谁?是谁?”

  举目四望,却见一个人影在一处房顶上,对月独饮,落魄的颇有些江湖侠客的样子。我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此时出现在这个地方有什么目的和居心,忙得将阿罗拉到身后。也许我的功夫算不得好,但至少足以保阿罗一生平安。

  阿罗却不在乎,从我身后跳出来,反而抬头笑道,“醉酒邀明月,实在好兴致!”

  “实在是个有趣的小姑娘。”那人爽朗的笑声清晰地传来,“看你们像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不带小厮护卫,就不怕我对你们不利?”

  “如果你想对我们不利,这时候害怕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也是,我一时惊慌,竟忘记了这点,若我的功夫较之他强,那何惧之有?若他的功夫远高于我,怕有何用?若是两人不相上下,相信阿罗平日习得骑马射箭,也有自保的能力了,还能先回勤王府找人来帮忙,毕竟这里离勤王府已是不远了。

  这时候,似乎不应该堕了身份,丢了气度。我微微一笑,拱手道,

  “阁下行事与众不同,独具一格,莫不是传说中的奇人?”

  “奇人不敢当,只是个闲散落魄之人。”他顿了顿,又道:“一个人饮酒忒也无聊,可惜了这坛好酒,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饮一杯。”

  “有何不可?”阿罗总是对这些奇人异事格外感兴趣,还不待我拒绝,便自寻了楼边的梯子爬上楼顶。我无奈只好跟着,心里却是盘算,阿罗偶尔想逛夜市的时候,总是晚归,她也聪明,总是和守夜的门人和自己的随侍之人说好了为她留门,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她时常偷溜这种事情,府中从来没有主子能发现。

  可是,这样的夜晚,若回去太迟,怎样也算不得好吧!

  看得出来那人并不想透露身份姓名,仿佛真要去应了一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如此奇异之人,阿罗却也不问,只是自取了一只不知从哪个酒楼里拿出的瓷碗,与那人对饮,一杯复一杯,豪爽之处不让须眉。而我,只有在一旁苦笑的份儿——这酒一闻便知是酒香被称为京中一绝的太白楼的多年珍藏,闻着那醇厚浓郁的香气,只怕还是六十年以上的佳酿,真不知这人是怎么将它给弄了出来,还在这里与阿罗如此浪费对饮,简直是暴殄天物。更让人郁闷的是,我只能干看着他们去饮,因为此酒后劲极大,我虽自认酒量不错,但也怕没了节制,不小心喝醉了,那我们两个醉鬼就等着回去家法侍候吧!

  等到我终于将喝的两腮绯红,笑颜如花的阿罗带回勤王府时,天已微亮,侍候阿罗的侍女婆子担惊受怕,一夜未睡,说是我们若再不归来,她们就不管不顾的要告诉祖母去,还好有惊无险。

  从那之后,跟着阿罗的人也算是长了记性,任阿罗怎样软语相求,威逼利诱,就是不答应让她晚上再出门去,还威胁说,若她晚上归来晚了就即刻告诉祖母去。也终于让我少操了不少心,暗地里送了口气。

  至于那件事情,我不过以为是一个生活中奇怪的插曲——连那人的性命都不知道,可见也不算多大的交情。

  可是,就是阿罗结下的这不算多大交情的人,却在我们真正危难之时特意赶来京城给我们帮助,比那平日那些世世代代交情深厚的人更让人看出情谊来。

  在余家村安顿下不久,那侠士知道了救出阿罗无望,就黯然离去,从此不见了踪影,到最终,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身份。

  我和祖母安然隐居在余家村里,我教授孩子们读书以换取我们两人的衣食之用。经历了这般大变故,粗茶淡饭,只求一个安稳平静。

  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无能,不会做饭洗衣挑水砍柴,对于日常的一切,我简直就是白痴一般,索性,还有阿妹时常来帮助我。

  阿妹是村长余叔的女儿,总是见到她来送弟弟上学,我初时还在奇怪,不过是村头到村尾的距离,这里的孩子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见了我,总把头勾下去,低低,声音小得有如蚊蝇,每每来这儿,都是闷声不语的帮我做活儿,当我教授完孩子们时,都会发现,换下的衣服洗了,砍好的柴已在院落里堆成了垛,水缸里的水是满满的,甚至有时,锅里还热着做好的饭菜。

  这样过了许久,祖母才对我说,“阿妹这孩子倒是不错,虽然平凡了些,但日久见人心,要不你就好好想想吧!”说完后,她就转身而去,半晌不语。我知道,她这是又想起了阿罗,想她最疼的孙女在皇城里为奴的种种辛酸苦痛。毕竟她是一直期望着我和阿罗能一生在一起,幸福美满,虽然她从来也不知道我们自己的想法!

  从京城逃出以来,我一直想得都是怎样安排衣食住行,每天担惊受怕的害怕被人发现了踪迹,这样的事情,竟是从来不曾想过。

  可是再见了阿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两腮,听着她的轻声细语,我知道如果不想耽误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就只能好好的考虑这些。

  我幼时对木讷的母亲从不亲近,又加上几乎是祖母一手带大的,而母亲除了在父亲回来时会从佛堂里出来,脸上有些表情外,其余的时间,可以说是一个木头人一般。

  我一直好奇父亲和母亲独处时,母亲会不会有些别人难以见到的表情,展现出别人所不知道的风情?这个答案,除了已然被逼自尽的父王只怕没人能答得出来了。可是我想,只怕也很难有。

  从看了小姑姑的画像后,我就一直好奇,幼时见惯了天姿绝色的父王怎么可能还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何况母亲虽然也算是大家闺秀,但毫无灵气聪慧,甚至连书都不曾多读。可是,随着阿罗长大,才渐渐明白了,见多了那样光芒四射的女子,对其他的人便难以再有什么感觉,如果抓不住那绝代的风华,那就去找最合适自己生活的。

  我不是觉得阿妹配不上我。曾经京师里风采翩翩,温润如玉,引得无数深闺千金芳心暗许的勤王世子景泰不过是如今一个落魄的教书先生,有哪个世家千金会再多看他一眼?何况,当时那样的才气名声,不知有多少是阿罗打着我的名头挣回来的。除了勤王府里的世子,我,什么也不是。又哪里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可是我依然不能就这样接受了阿妹,现在的我,不过是落魄无根若浮萍的一个逃犯,如今尚有一个安身之地,可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压上断头台,这样的我是给不了任何人幸福和未来的。

  阿妹虽然没有漂亮的容貌,没有满腹诗书的才华,可她身上那一份纯真和勤劳也同样珍贵,值得懂得欣赏的人去珍惜。如果,她嫁一个家道殷实,人品实在的农户,夫妻俩同心协力的过日子,以阿妹的诚恳和朴质,她这一生也应该会快乐幸福的吧?

  我找到阿妹,试图以一种委婉又清楚的方式感谢她待我的一片深情,以及我不能回应的无奈和对她的祝福。阿妹听了,默默无语,半晌,抬头望望我,欲言又止,转身离去了。

  我看不出她的想法,只盼着这个姑娘莫要死心眼想不开才好。

  第二天,我没有见到阿妹再来送弟弟,以为她已经想通了,心里满是欣慰。这样早早断了,才好。可是教过学生课业后,我走回我和祖母蜗居的破落房子里,发现,衣服晾在院子里;饭热在锅里;水缸里打满了清水;劈好的柴整整齐齐堆在门边。阿妹只是不再来看我了,可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落。我微微苦笑,也是个痴傻的女子。

  不几日,余老爹便来找我了,这,其实意料之内。

  他犹豫了半晌才说,我们家阿妹从小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年来,她娘早去了,家里的伙计,照顾弟弟,劈水砍柴,洗衣做饭,缝缝补补都是她一个人在做,村子里哪一家不在夸她最是勤快能旺家。

  她从小乖巧,什么也不让我操心,可是我知道她也最是死心眼。认定了什么,心里总是想着。我知道,你是落魄的贵人,我家这丫头配不上你的,但是…

  此后的话余老爹没有说出来,可是,我都明白。余老爹应该算是这小小村落里最有见识的一个人了,村子里哪家有了丧事喜事,都是他出面帮忙操办,村民们有了犹疑不决的事情,总是找他商量。他又时常带着货物往城里去,我的身份,只怕他隐隐能猜出一些来,可是,却依然能找上门来告诉我这些,可见,是真得心疼阿妹,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些在深宅大院里早已湮灭于权力斗争,利益争夺的父母亲情,却在这平民中让人更能深刻的体会。

  我心里犹疑不定,送走了老爹,也不知该怎么去做,但那此后,阿妹来帮我做事,陪祖母聊天时,我不再说什么了。虽然我知道,这样对她未必是好,女儿家的青春,是最最耽误不得的。

  我的生活留在了过去里,那现在是否可以等待春暖花开?

  给一个温柔的女孩——平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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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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