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像乍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匆匆下床去拉开了门,脸色青青,像是鬼怪。门外阎罗女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她,挑了挑眉。她急得叫:“你,你刚才说什么?”
“令表妹的尸体,被人偷了,我正要问你,可有什么线索么?”
苏苏跺脚:“你这话问的奇怪,我又非是盗尸癖,更何况,这两日来我的行踪原都被你掌握,难不成是我盗了尸么?”她呲呲牙,那表情是恨不能咬对方一口,像只被激怒的小兽。她真是恨透了阎罗女,恨不得给她一刀,送她去见阎罗,也好让她名副其实。
对方不仅不恼,反而笑起来:“我给你解决了大麻烦,你本该感谢我才对,怎么倒好像我占了你大便宜。”
“你何时帮我解决了大麻烦!”苏苏惊异地张大的眼睛,像是才第一次见着这个人,而这个人,非要说是她顶要好的朋友,“你这话说得真让人不明白!”
“你既然爱着段深飞,自然就不能嫁给段景飞,我嫁了他,岂不是帮了你么!”
苏苏嗤地一笑:“你这话说得好笑,就算你想嫁,也要看人家愿不愿娶!”
想到段景飞,就又想到卓凤仪,她心里密密一痛,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有与她斗气的心思,忙正了正表情道:“不如进来说话。”
阎罗女受宠若惊似地:“不怕我对你不利?”
“你要对我不利,又何在乎这一道门,它挡也挡不住你!”苏苏说着折身坐回桌边,段深飞老早已整束停当,风度翩翩地坐在那里,却是脸色白得不正常,苏苏看了心下又是一痛。
阎罗女在她对面坐下,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睛,黑,倒像情深似海。
苏苏被她看得浑身发冷,猛地端了杯子喝了口茶,给自己压惊。
舌尖滚过一丝苦味。
她想了想道:“凤仪的尸体,是如何丢的?”
“这却是问错了人,她那尸体,是在段景飞手里丢的,与我无干!”
苏苏心下凛然:“段景飞功夫也并不弱,怎么就丢了凤仪的尸体?”
“人家并不上心,就算被偷了,也没什么好奇怪!”
苏苏却听得齿冷,怎么他会对凤仪不上心,他对她说过,凤仪做的许多事,他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他感激她,别说这个女子爱他,哪怕她不爱他,做为最普通的朋友,他也不能够不上心。
他却为何如此,为何这样粗心起来。
阎罗女似是明白她的心思似地,笑笑道:“这也没什么不懂的,卓凤仪当初要杀你,你想他恨她还恨不过来呢,又怎么会对她的尸体上心。”
这话正触到苏苏心上,她垂了眼睛,作声不得。
她最怕的,便是他因自己而对卓凤仪心存怨恨。凤仪已因她而此,难道在她死了后,连她的尸体,她的灵魂,也要因自己而不安么!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到掌心里去,痛一点点袭上心头,她希望更痛一点,再痛一点,能使她的心麻木不仁,段深飞却猛地拉过她的手,将她紧握的手指一个一指扳开,摊开的掌心里赫然四个半月的掐痕,微微泛出一些紫色。
他用沁凉的指尖,一个一个抚过。
苏苏红了脸,身子也跟着热起来,当着一个外人,他这样的亲腻,实在让她难为情。
她轻轻把手抽了回来,他也未阻止,只是拎起茶壶,又给她的杯子加满,其实茶只是微温,他对阎罗女轻笑:“可否麻烦姑娘,帮咱们烹一壶茶来?”
阎罗女把眉一剔:“大半夜的喝茶,不怕睡不着觉么?”
“你带来的消息太可怕了,不喝茶,怕也睡不得了!”他拿眼梢轻瞥苏苏一眼,如有流风飞过,苏苏低了头。
阎罗女道:“我是无所谓,既然你要喝,我叫人给你们煮便是了!”
她说了这话,却也并不见什么动作,只是手扬了起来,袖子滑下去,露出秘白三寸手肘,有优美的弧度。腕上挂着一只嵌瑟瑟石的金铃铛。
她摇了摇。
便见门被人推开,有人跨进一步,黑袍黑裤,就连脸上也遮了黑色的面幕,只能从身段上分辨出是个女子,她弓身为礼,等着吩咐。
阎罗女淡淡道:“去烹壶茶来,快些,咱们渴得很!”
那黑衣女子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门被悄悄带好,没发出一点声响。
苏苏才觉得这个女人的可怕。
她把手下的人调教的这般规矩严明,又是这般的来无影去无踪,她要是欲教自己死,不过是动一动舌头的事。
却又为何这般大费周章?
苏苏怔怔的,阎罗女却一笑:“怎么,你叫我来,为的只是要喝一杯茶,却再无它话要说么?”
苏苏忙收摄心神,呼出一口气来:“你为何特意来把这消息告诉我们?”
阎罗女伸了指,指住她的脸:“只是你,并不是你们。”
“那么,你为何要告诉我?”
“在我认识的人里,除了段景飞,只你与卓凤仪最亲密,何况,比起了解,我想,你总比段景飞要了解她,所以我想,这偷尸之人,也许你会有什么线索。”
“然而,”苏苏两手握紧了,感受到指尖的一点软肉,是温存地,“然而你却为何要找凤仪的尸体,似乎她死了,她的尸体丢了,你都该是最开心的那个人,现在不会再有人同你争段景飞了!”
阎罗女不及说话,门却被轻轻扣响,随之推开,是那个全身黑的女子。她恭敬地把才烹好的茶端了过来,给三人一一倒满,之后又恭敬退去,动作那样流利,却又是那样安静,让人以为不过是一场幻觉,其实她不曾来过。
可是茶香飘出来,在薄薄的热气里,袅袅的,像一段心事。
阎罗女端了茶,拿起盖子,拨了拨茶叶:“她死或不死,自然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我担心的,却是段景飞。”
苏苏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她说:“万一这个偷尸之人,欲对段景飞不利,他在暗,咱们在明,不是很被动么。”
苏苏听得窒了窒,原来她来的目的,不过是让她指出凶手,好早做准备,甚至,先出手,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加防备。
其实她心里也确实怀疑一个人,如果是为了爱,也许这个人,真的会做出此种事来,更何况还有恩。
可是她不愿意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会给他带去杀身之祸。
她默不作声,捧起茶杯,隔着茶雾看阎罗女,末后浅笑道:“怕你问错了人,我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