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门被推开了。沈浪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土布衣的小女孩,捧着个搪瓷碗进来,碗里是冒着白气的稀粥。
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头发干枯蓬乱,要在大城市里这般打打扮定是在街边乞讨的。她怯生生地看着沈浪和躺在床上的西门雪,用生硬的中文说:
“吃,妈说给你们吃。”
沈浪见那碗东西热气腾腾,生怕小女孩捧久了烫着手,连忙接过放在桌子上。沈浪没有白要人家东西的习惯,摸摸全身上下也没摸出什么东西,只好带着歉意对小女孩笑笑,小女孩也对他笑了笑,露出小小白白的牙齿。
沈浪从昨天中午吃了西门雪做的蘑菇肉丝粉条后就粒米未进,当下对着这碗稀稀的白粥咽了咽喉咙。他拿起碗里的调羹舀起一勺,对着吹了吹,想先试试温度,然后再让西门雪吃,冷不防西门雪咳嗽了一声,说:
“沈浪,这小孩好像肚子饿,让她先吃两口。”
沈浪第一反应就是西门雪担心粥里有药,要拿这小女孩先试试。这种事沈浪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况且任何药物对他向来无效,他刚想瞪西门雪一眼表示不满,忽然瞥见一旁的小女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真的在盯着自己手里这碗白粥,喉咙一咽一咽的,看那样子好像比自己还饿。
沈浪连吃了三勺,没感觉有何不妥,这才蹲下把碗捧到小女孩面前,舀了一勺喂她。小女孩也不客气,见粥送到自己嘴边,小嘴一张,含着勺子就把粥吞了下去。
沈浪又喂了她几勺,一碗粥去了五分之一,小女孩好像是真个饿了,来者不拒。沈浪想着自己还能撑住,准备让小女孩再吃几口就去喂西门雪,门忽然又被人从外面打开,送他们来的司机大步迈了进来,一看这情形就一把将小女孩拉开,用当地的语言呵斥了她几句,小女孩委屈得都快哭了。
“司机大哥,她饿了,先让她吃吧。”沈浪说。
“粥不多,先让你朋友吃,”司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西门雪,“村子里没剩下啥好东西,你朋友有伤,吃点米粥好得快。一会开饭了你跟我们去吃杂粮菜。”
“杂粮菜?”沈浪从没听过这种食物。
司机不好意思地笑笑:“村里人自己种了些玉米红薯,地里不长谷子,想吃米得到外面买。我出去跑了一趟,没弄到米,却遇见了你们。”
“米有那么难买?”在沈浪印象中,家里没了米往菜市或者超市走一走,或者干脆打个电话,米就有人送过来。
司机的脸一直带着笑,沈浪看出他有难言之隐,便不再问。他叮嘱沈浪粥一定要给伤员吃,就拉着小女孩的手往外走,同时告诉他一个小时后开饭,让他到时出来,往有烟囱冒烟的房子走就是。
沈浪把剩下的大半碗粥喂给西门雪,眼看碗里的粥还剩四五口,西门雪说:“你吃吧。”
“我一会出去跟他们吃,”沈浪说,“你得多吃点,好快点。我就是一废物,要打要杀还得靠你。”
西门雪噗嗤一下笑了,这是沈浪第一次看到恶魔西门雪笑得这般自然,他说:
“你看,你要是每天都这样笑笑多好,别总想着仇啊杀啊,多没意思。”
“恩仇必报,”西门雪可爱的小脸又紧绷了起来,“像你这样的废物根本不能了解心脏被人夺走是怎样一种感觉!”
沈浪好奇道:“我是不太了解,我觉得你只是双重人格而已,你其实就是只有一个人。等回去了让你爷爷带你去看看精神科医生,说不定还有救。”
西门雪邪恶地笑道:“要是他敢那么干,我保证他那可爱的孙女永远回不来!”
沈浪喂完西门雪,就让她好好睡觉,他出去看看地形,顺便吃饭。西门雪疑心很重,哪肯安睡,可是她现在动一动都疼,唯有躺下,并嘱咐沈浪一定要小心,最后还不忘说一句:
“万一有事,别丢下我。”
沈浪心道再恶之人也有弱点,这个小恶魔好像很害怕被人遗弃,于是就重新思考关于她在连体婴儿时期的事是不是真的。
沈浪走出房间,太阳已然偏西,他劳累过度反而不觉困倦,但刚才冒着白气的稀粥却引得他腹中饥饿感越发强烈,不由得抬头四周观望,看那间房子的烟囱是冒烟的,就往那方向走去。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当地村人却好像很害怕沈浪这个外来客,路上见到了也都避开他。沈浪为表友好,见了人就笑,可惜无人能理解他的一番心意。
村子很小,走到视野开阔处便能一目了然,整个村子加起来也就六间房子,房子看上去风雨飘摇,像是临时搭的。倘若不是司机说这是他们村,在沈浪眼里这还根本构不成一个“村”的概念。前方就是那间烟囱冒着烟的房子,沈浪信步走过去,瞥见房子旁堆着几个用油布披着的东西,好奇心驱使下顺手一翻,竟是一挺锃亮的机枪!
房子里突然冲出来几个壮实的小伙子,为首的两个朝沈浪一扑,就将他压倒在地上!
换做平时沈浪顺便一甩就能挣脱,但这时的他疲劳过度,肚子里除了刚才吃下的那几口粥之外再没别的东西,竟一时被两个壮实的小伙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起来,沈浪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能听出喊话的人就是带他们进村的司机。
两个小伙子终于松开了手,沈浪从地上爬起来。司机从房子里走出来,喝退了几个小伙子,帮沈浪拍去身上沾的尘土,说:
“抱歉啊,这就是我们全村人的的粮食,他们没见过你,有些紧张。”
沈浪奇道:“你们就吃这个?”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司机说,“这些都是当年在城防打仗时留下的,我们就靠这些换点粮食。”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中越两国开战,这一带就是战区边缘,没想到到了现在都还有人保留着当年的兵器。沈浪回想刚才冲出来按倒自己的两个小伙子力道很大,这村子的人看起来不一般。
“我叫沈浪,司机大哥怎么称呼?”
“叫我石头好了,”司机说,“不是绰号,这名字是爹妈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