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及门子弟
周卓的小手2015-10-29 22:063,730

  法生外出受了一番惊吓,深觉的外面世界太可怕了,便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家坞堡,深居简出做起了宅男。

  出了这件事,他阿爷丢尽老脸,整天臭骂他,最后都动起手收拾他了,可法生就是不服软,也不肯低头回书舍,阿爷气得把他关在家里几天不叫出门。赵家围子的人对法生这个地种不成,书又读不成的家伙提起来就摇头。

  这时呼延东也继他之后入了书舍,这几日农忙归乡帮忙,有了闲时便成天过来冷嘲热讽,法生过的別说多憋屈了,又过了两曰,夏侯先生就找上门来了。

  法生在坞外一眼瞅见了夏侯先生的随从-每天背着小胡床(马扎)跟在夏候屁股后面的黑大个-社利幡右子尼正向人打听他,法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躲到邻家,两人入了坊囗开始叫他,社利幡黑起屁 叫了半天,法生就是不回答,一心想让他们快点滚。谁知他们仍不死心,见主人不答,夏侯便让社利幡放好胡床坐门前等了起来。

  法生一看坏了,这是见不看他,便不走了的架势。

  只见右子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骂着,就突然转过身来,两只狼眼般的珠子放了道绿光,死盯着法生家大门,腮帮子又鼓了鼓,便要一脚踹开来。被夏侯先生急忙劝住。

  又过了一柱香,法生他阿爷实在看不下去,自已儿子太不应该了。便去邻家扯出儿子向先生陪罪,庄户人家一向认为不敬书师先生会被雷劈的。

  “先生,我真的学不会,回去也没用!”法生羞眉搭脸的被他阿爷踢着屁股赶上前来。他怕在这个老头的身上那一种十分亲切的东西会抓他回书舍。“先生教的好,是我笨老犯事!”

  他很崇敬很真诚地看着夏侯,又补充一句:“真的,我不会撒谎,这是心里话。我不回去了。”

  夏侯辩吉半张着嘴看了他好几息,突然咧嘴笑了:“好……好。”夏侯辩吉又将目光收回去,在他的身上悠了一圈说:“要记住,别的再疵毛,就是对学问不能随便。你把学问学好了,喝点小酒人家不能把你怎么着,阿斗尼批你说你,但是心眼里服你。你要是连字都学不全,你把天吹出个窟窿把地拍起个包,人家照样可以看不起你。”

  夏侯辩吉把法生的手拽过去,着实看了一阵子,看相般地数了数那上面结了疤或没结疤的烂处,又抠了抠手指上茧花的厚度,然后说:“法生呵,你说我是故意使坏,熬煎你吗,你怎么说?”

  “这是先生器重我。”法生低着头回答。

  “哦?”

  “我和阿爷耧地,专拣难耧的硬地,多耙几回,以后麦栗才长的又高又好,方圆几十里都说我们家把式好的……先生,我不是小心眼的人。”

  “哦?”夏侯辩吉似乎有些意外,“法生,士别三曰,当刮目相看啊。我还真没把你看错哇!”

  “法生,你以为在学舍里识字的麻烦能有多大了,这都不是事?痴儿,整个中土都要遇到了大麻烦了,从废都洛阳以北到鲜卑冰原,从西边的关中到东边的大海,甚至到更远的地方。告诉你,下一个冬天将是记史以来最严酷的冬天,北风会令血液凝结,把骨头都冻裂?哈哈!饥不择食的兽群会夺取你们的猪羊,甚至开始吃人。而且,还有比寒冬和猛兽更糟的事情。”他停了下来,期待地看着他的学生。“有什么事能比虎狼吃食猪羊甚至吃人更糟?”呼延东质问,人们都低声表示赞同。“人吃人!是人吃人啊”夏侯辩吉一副感叹的样子回答,引起人们一片震惊的议论声。

  “我说的是,丧乱!在大赵十州要爆发了战乱了,法生。和前晋八王之乱一样的疯狂丧乱。河北林野所履盖的土地都会被血染得鲜红,食尸黑鸦的怪叫声已充斥了天穹。所有的封国、贵臣和那些士人们都己在悄悄集结自己的部众了,要进行大战了。”

  “丧乱?”法生疑惑地重复着这个词,赵家围子的人们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跟战争扯上过关系了。

  “是啊?”夏侯辩吉咧嘴笑了,法生觉得他是在嘲笑世人的无知与天真。夏侯把身体向法生微微前倾,像是要告诉他一个秘密似的,不过他的声音大得谁都听得见:“一旦有人扯起了反旗,六夷五胡都会向邺都蜂拥而去,有人去冲荡,有人去勤王。”人群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冷气,法生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谁也逃不了!”夏侯轻叹道,“屠刀铁骑又要在河北肆虐了!”

  “有石虎大天王在位!有谁敢反,”呼延东驳斥道,“大单于去世了吗?不平的世道摆脱他了吗?苍天为屠各诸部报仇雪恨了吗?”“我们先听夏侯先生怎么说,”法生阿爷大声说,但是想让激动的人们安静下来谈何容易,人人都在议论,男人们都扯着嗓子说话。“人们又要为怨恨世道的不平而肝肠寸断了。这跟死一样糟啦!”

  夏侯辩吉说着,情不自禁地往屋里屋看了一眼,那是庄稼家什整齐地码在墙沿下,锃亮照人。夏侯辩吉的嗓子眼掩饰不住地咕噜一声响,眼睛里又涌上一层怒火:“大乱将至,伱只会埋头种地管什么用,不识文断句,不懂得天地间的道理。早晚被人牵去当奴子!”

  众人羞愧不语的低下了头。

  “法生哇,我一生立志为往圣继绝学,看来是不成了,但能留下一字一句也是一字一句的功徳!”夏侯辩吉从社利幡背上的备具盒里摸出小砚、墨、笔、小水注、图书小匣堆在法生怀中说:“法生哇,我这个人,就会看人,你对我真心实意,我就对你有愧啊。没教成你,这学问,说简单也简单,字句你也都会看了。可要说学问也真有学问,这些都是我自个儿摘出来的经义。这个,送给你了!”最后这句话,语气很重,像是宣布一项重要决定。

  法生心里一阵惊喜:行了,先生对咱掏心掏肺了,门内传师呢,这个书读出点头绪了。他哇的一声哭了,跪在地上直嗑头。

  夏侯老头平日在学堂上训他训的象狗似的,不知怎地,今天却对法生不一样了,他坦然受了法生的磕头,还把他拉到自己跟前,一个劲儿摸他的头、脸、肩膀,说这年头儿,就这样的小子能有出息。毫不遮掩那股喜爱劲儿。社利幡,呼延东都不服气,也不理解,背地里嘀咕亠看这傻屌样就不是读书的料,白累主人\书师一片苦心。夏侯辩吉很不以为然,几句话就把两人给顶回去了。他说:“你们懂个什么,这可是我的吴下阿蒙啊!能读书当然好,可咱赵人多少辈来缺的不是腐儒,是志气。细琢磨琢磨,咱为啥没少受人家欺负?就是咱家的狗才骨气软,在世上挺不起腰来!甭说眼下要不太平了,只要慕容鲜卑天天南下闹腾了就够呛!碰到事上,单凭只会吃五石散坐谈玄论的狗才顶什么事儿?法生这孩儿是虎崽子!面善骨子里却凶得狠的,书上说的胸有惊雷,面如平湖者可为上将军,就看有没有天时能长成掩赡(北朝语猛兽)了。”

  虽然不知道阿蒙是哪个坞壁的人,法生和他阿爷还是笑的嘴角都扯到耳根边去了,他阿爷又踢又骂当天就让法生跟夏侯辩吉回了书舍去了。

  年跟前,县上的急就班结束了。法生出师,回到赵家围子,当了坞内都亭长。迦耶不愿意回家,也跟着法生来了赵家围子。北宫先生几次三番想拉她回叱吕坞壁,她死也不回去,他们拿她也没有办法。

  他阿爷告诉他,阿叱薄迦部逃了,那乞鱼提回到齐姓坞壁,照旧在鬼混。阿叱薄迦部屁事不干,尽糟害周围各坞壁。大小头儿们更是倚仗沮渠伏都,大吃二喝,胡嫖乱赌。有一天,乞鱼提还跟王叱奴根争风吃醋,打了个瞎架。过了几天,王叱奴根摆弄弓弩,假装失手,一家伙射在乞鱼提肚子上,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叱吕大引顺势就派鱼阳来要把它收了。沮渠伏都自个儿心虚,带着王叱奴根、索头六几个,偷跑到北面投慕容鲜卑那儿去了。乞鱼提在家里养伤,没有去。

  过了些时日,夏侯与叱吕大引商议后要各坞里搜捡人口土地,坞主赵豪瞒了许多人地,给都亭查了出来,赵豪丢了脸,就不怎么管事了。坞里大小事都爱找法生。

  老阿爷怕法生耽误自家田里的事,又怕他得罪人,心里很担忧;可又觉得儿子当了“官面上的人儿”,老人面上也很光彩。邻居家郭二爷来看法生,说:“好小子,真有出息!才几天不磕打谷槎子,就当了全邑的大都亭长啦!”法生阿爷心里就得意起来,嘴上可说:“他知道怎么当呀,还不是瞎当!”

  法生笑着说:“只要实心给坞里父老办事就行。”他爹捋着胡子说:“这小子上了一回子书舍,字儿倒学了一百多啦!”法生纠正他说:“五百还多呢。”二爷说:“嘿嘿,瞧,没想到咱们庄稼主里,祖辈流传,出了这么个人。好好儿干吧!”法生法生把新买的小砚、墨、笔、小水注、图书小匣装进备具盒里,备具盒由轻木制成,外面包以皮革再上厚漆,一挎就挎到背上,背着就到都亭去了。

  路上,法生碰见迦耶。迦耶满头上还是叮叮当当的银饰绑着发辫,胳膊弯里也夹着个小备具盒,脸儿红红的,眼睛亮亮的,瞧见了法生,就笑起来,说:“哟,挂上书师盒子啦!”法生指着她的小备具盒说:“你这还不是?”又问她:“你来干吗呀?”迦耶说:“找你啊!我是大可薄真你的附真啊!”法生说:“毛病,来干吗?”迦耶笑着说:“你不是我来这坞教姑子们编芦花靴,蓑衣好过冬吗,你是都亭长,我不找你找谁呀?”法生也笑了。

  两个人到了都亭,法生问迦耶:“阿斗尼的咋样?”迦耶说:“谁知道哩,我又没回去。”法生问:“他们没有来找你?”迦耶说:“还短得了!阿娘来了北宫大郎来,北宫大郎来了阿娘来,顶数我阿娘闹得欢!”法生说:“唉!长这么下去,可怎么个了!”迦耶说:“我不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别提了,咱们说说正事吧。这邑的妇女蒲鞋,芦花靴,蓑衣斗笠,草袋手艺怎么样呀?”

  法生想了想,说:“我阿姐在这坞挺熟,你就找她帮助你,准没错。有什么事,再来找我。”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儿,迦耶就找法生表姐去了。

继续阅读:第39章 华丽的初阵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大地具装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