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犹豫
周卓的小手2015-10-29 22:063,492

  “别打!”好象有一整队的武士绕著法生走动,他们的甲叶不停的发出匡当、匡当的声音。又象有无数把大槌子,不停槌子往法生的脑袋锤下去。法生虚弱的哀求着,舞动著双手驱赶他们。??

  “我再也不喝了!”他象所有醉鬼那样喃喃自语。地面为了呼应他的决心,飞快的绕著他旋转,太阳穴上的血管同时发出匡当、匡当的声音。法生觉得肚内一阵翻搅。在努力的尝试几次之后,他终于成功的从似乎不停转动的地上挣扎起来,摇摇晃晃的对著角落冲去。

  在吐过之后,他感觉好多了,头上也不疼。喿音现在都躲开了,但只要他一躺下又会出来大显身手。?

  ?“就一囗!”法生得意的傻笑著,步履蹒跚的走到桌案前,怜爱的拿起酒壶,打算猛灌了一口,再打了个嗝,然后满意的叹口气。

  别再灌马尿了,现在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叫停。他环顾整个地突。脚下传来撞击瓶罐的声响。要命,是个铜境架子!他非常、非常小心的阖上了瓶盖,直起身子,顺了顺纠结的乱发,因为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法生缩起脖子。眼前的那个镜中人瞪着他,他躲避着那人榛色的眸中闪著怒火,“我病了,得喝点。”法生低声解释说?

  ?“是呀,是人都看见了,”镜中的自已讽刺的打断他。“你病的昏头转向,最后差点劈了杨老羌!”?

  ?“我病了!”酒壶从法生的手中落下。“我就喝了一点”他心碎的嚎叫著,双手捧著剧痛的脑袋。?“你可真他妈争气,”镜中的他哽咽的说。“索头朱逢和步禄儿都是你的阿干。他们就指望着你。”他开始低声的啜泣。“杨老羌还救了你的命。”?

  ?法生再度发出哀号声。现在他也开始掉下眼泪。“我怕,我怕”他喃喃的说。“我会害死人的,害死所有的人”他敲打着雕作鸟状的镜架自责。??

  “不喝了。”法生站起身,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老子不喝了”法生抬起头。“不喝了行不?”他踢开酒壶,爬到草垫上。他能感觉到从四下散发出的寒意,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他枕下的东西。他就这样哼哼着沉入梦乡。

  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那种不完全是梦的梦。

  他站着,瞪视着眼前的石门,漆黑的石墙裂缝处处,满地是粗糙的碎石。空气湿寒阴冷,带着浓浓的腐朽味。远处有水在滴,空洞的滴水声在石头走廊里回荡。

  别怕他。别怕他,他的说辞别去听。他闭上双眼集中精神,想像阿爷和猪儿的样子,想像自己家里的破床,想像自己正睡在床上。当他睁开双眼时,那扇石门还在。回荡的滴水声跟他的心跳声声相扣,周围的一切却没有改变。

  他只能缓缓推开门,走进去。高大的石制门窗,雕着云纹水流。靑铜做的灯里跳跃着如同银子般耀眼的火焰,闪烁着,令人炫目。这地宫仍是那么恐怖,每一块砖头都隐约是一张痛苦的石脸,车轮一样巨大的燎盘里的火焰虽然狂乱却发不出一丝热量。

  他还在那里,石脸手工粗糙,只能看得出是初具形象,似乎是石匠制造它们时太过匆忙了。他稍微靠近一点,刚好可以看清脸上那精妙的文字。

  能得甲首一者,赏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一除庶子一人,乃得入兵官之吏。法生的颈后汗毛直竖。

  “你还不信?所谓壹赏者,利禄官爵抟(抟同专)出于兵,无有异施也。”他从墙旁猛转过身,呼吸变得粗哑。他满心恐慌,转过头,来人的面孔清晰了一些,他不知为何觉得自已认识那张脸。

  当来人说话时,口中、眼中冒出烈火。“六虱:曰礼、乐,曰《诗》、《书》,曰修善,曰孝弟,曰诚信,曰贞廉,曰仁、义,曰非兵,曰羞战。一个部族只要有了这种“毒虱”,即使很富强,也会削弱。反之,贫弱的部族只须不断打仗就没有“虱”子,就会强大起来。战则强,不战则弱,不战则垮,。”

  “我不信你,”法生沙哑地说道。

  那人笑了,响亮的笑声从火焰中传出。“你以为不是么?先王能令民蹈白刃,披矢石,见战如饿狼之见肉并非这些人都丧失了人心,贪图富贵爵赏,主要还是为了“避害”!避个人之害,避父母妻儿之害,避同屯战友和官长之害。想要成事,你必要用刑法劫持他们,使部曲迫于形势不得不冒矢石,蹈白刃,从令如流,死不旋踵。。”

  “你说的不对?我不信你!”这只是一句绝望的轻语。

  “在一个又一个时代里,你们向我下跪乞求霸道之术。可怜虫,你还要等多久。”

  “你哄我!这样会害死他们的!”他大喊,“大书师说过,执事要始终把握万物发展的变化。审察它的变化顺序,揣度它的权谋,测量它的能力,再比较优劣,怎么能只执霸道。”一阵又一阵的嘲笑如阵阵轰雷。法生很想捂起耳朵,但是强迫自己双手垂在身边。笑声终于停下,他心中的虚空在巍巍颤抖。

  “遭逢暴乱,自当奋其智谋,羁英雄鞭驱天下。或以威服,或以权断,逆顺不常,霸王之道必焉。” 最后一个字在房间里回响,回声来回激荡越来越响。这回声就像一个漩涡把他卷进去,扯进去,把他心中的虚空撕成碎片。光暗下来,回声卷着他不停地转啊转,向着那黑暗和死亡沉下去。他的头“砰”地撞到草垫旁的地上,惊醒过来,他的手脚都在颤抖,但他紧紧抓住拳头,直到耳中鼓动的血液静止下来。

  “这样会害死他们的!会害死他们的!”他就立刻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咕哝坐了起来,惊惶四顾,好一会儿才颤抖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把头埋在双手里。

  他摸索着找水,土罐里有水,他抖着手打水往脸上浇,水四溅在地上。地突入口传来脚步声,把他吓了一跳。“谁?”他问道。 杨老羌伸头进来。“哟,你醒了。快些穿衣,上来吃点。”

  “不想吃。”法生呻吟道,“我还没睡够一个时辰呀。”

  “一个时辰?”杨老羌反问,“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法生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清楚记得在梦中渡过的每一次呼息。那场梦从他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只持续了几息时间。

  他们的困惑引起了秃老头的注意。他敏锐地看了他一眼,走进来。“咋了?是梦吗?”

  这黑脸的秃老头儿问了半天,见法生吱吱唔唔问不出什么,就让法生快点上来和他们一齐吃麦饭。

  一见法生上来,施亦,严风,他们都上来说:“法生,你可来了!这么些天见不着你,可把我们想坏啦。”那姜平,姜兴也叫着阿兄,阿兄的拉法生上塌吃饭。

  法生看他们一个个满身泥土,知道这群风客又在挖地道了,便一面吃一面问:“你们又挖‘草鸡窠’呢?”杨老羌说:“不在屁股底下多挖两个,心里不塌实!”法生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饱饭,杨老羌点起一根火绳,熏蚊子,叫法生安安稳稳睡他的觉,说:“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别看我门神老了不捉鬼,我耳朵可灵着哩。”

  老秃子安顿法生在塌上睡下,自已就夹着破毡子,到房顶上去为挖洞的几个手下了望值更。

  一夜杨老羌都没睡,尽支起耳朵听呢。

  天一扑亮,老人家忙叫醒法生,说慕容鲜卑进里邑了。让法生和几个手下钻进塌下新挖的地洞,洞口搁好杂物。老头又坐回灶上锅,添了水,烧起柴火来。

  慕容鲜卑挨家搜查,查到这边。一个乞万真踢着杨老羌问:“老东西!你这坞上宗主都藏在哪里?”

  杨老羌慢慢站起来,用手托着耳朵,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乞万真大声说:“问你见了坞上符伍邻长没有?”杨老羌说:“哦哦,这坞上宗主?见来着,见来着!披甲顶盔的,还拿着弓槊哩!”乞万真忙说:“对对对。在哪儿?快说!”

  杨老羌说:“啊呀,说起来呢!这大统主、真是人神爱慕、人神崇敬、菩萨化身的大可薄真啦。”乞万真急忙问:“他们人在哪来的?都住在哪儿?财货多不?”老头儿说:“你别忙,让我想想!那是年前我正赶集回来,买了点绢酒,就看见过叱吕大统主过来我们坞上啦……”乞万真气得打了他一巴掌:“他妈的!谁问你年前叱吕大引的事儿?这个老棺材瓤子!”

  鲜卑步槊吼着:“坑!坑!”乞万真对着老头儿的耳朵嚷:“问你,你这坞上宗主藏财货的坑在哪儿?”

  老人家眯缝着眼儿,说:“什么?坑?茅房的坑呀?”乞万真嚷着:“你他妈的!不是小坑,是大的,地下挖的!”

  杨老羌伸着头,仔细地听着,笑起来说:“哦!这回我可听明白啦。嗨,早知道,早领你们去啦。你们跟我来!”就领他们到后面,指着邑里的坟地说:“你看!这不是啊?我这是三月起才给自已挖的,还没挖多深!不信你躺躺!”说着伸手扶他们下去躺,气得那些慕容鲜卑连踢了他几脚走开。

  乞万真用手扇着坟地臭气,眉头拧成疙瘩儿,说:“得了得了!快滚吧!你他妈的真是棺材瓤子!”一伙人骂骂咧咧地走出去,嘴里说:“晦气!倒霉!碰见这么个糟老头子!”

  他们出了坞壁,杨老羌托着胡子,差点儿笑掉了下巴,赶忙对自家手下说:“我老秃儿出嘴,你们小崽子出腿。快跑出去再打探打探,他们还在哪晃,咱得多提防着点儿!”姜平,姜兴答应着,跑出去了。

  法生对于地突(道)能在慕容鲜卑眼皮底下藏得住这么多人的情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继续阅读:第67章 不爱金银杨老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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