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死者归
周卓的小手2015-10-29 22:063,875

  赵家围小的临时营地由草窝,土坑,帐篷组成,成百上千地窝棚绕着各宗主们的毡帐。这是一片丝绸,皮毛与苇席组成的聚落,它有着它的大街小巷、逆旅妓寮、豪华的住宅区和奴隶棚子。

  这在林地和湖泉之间,散布着想各种各样的草窝毡帐,有的小而寒酸,说是块避雨遮阳的窝栅还差不多,但旁边也有的大到足以容纳百十人的大帐,顶杆闪耀着阿楼那旗帜的大帐。部曲营地看起来井然有序,以篝火为圆心,营帐则排列成同心圆环绕着它,武器和铠甲堆在里面的圈里,马匹栓在外围。但除此之外,大部分流民营地看起来混乱一片。

  环绕着营地,几里内的每一棵树都被砍掉了,清出了所有视界,他们用原木和兽皮树起六个巨大的塔楼。他们排列在营地的三个方向 ,另一面靠河的方向则堆满了船支、成桶的油脂和数以百计的小型投石器。

  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大角长鸣。

  “来了!”空场上有人高喊,“大行主来了!快躲开!”看热闹的人好容易才从路中央跑开,差点没被活活踩死。两列人马皆是着黑黄相间条纹六属皮铠的重装骑士,轰隆隆地经过毡帐。

  甲骑呼啸而过,铁面帘下马鼻眼部开有孔洞,面帘边缘为暗红色包边,面帘上甲片间一束鬃毛扎束起呈心形鬃辫,马的虎纹胸甲的边缘饰有暗红色宽带。每匹马尾都从甲叶中伸出来,系了一个结。寄生翠羽般鲜艳夺目。

  每个骑士挑在肩头的长槊都沉重乌亮、这些虎纹具装来自上一仗的撽获,威武华丽的让目眩神迷,人们敬畏的看着,然后掀起一阵阵欢呼。

  人们在刨地时见过他们几百次,他们是屠各五部的,略阳老氐的,河西老羌的,老张家的,熊姓的,邓氏的,陈家的,卢氏的,以及乌恒屈支氏的各族狗崽子们。每个年纪很轻,相貌平庸,各种发型的头发,还有长满痘庖的脸。女人们以前常背地里嘲笑他们的土气,一见到他们,就咯咯直笑。但他们现在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好笑,并且威风神气的要命。

  每个人都朝着同一方向前进,急着想弄清吹号的缘故。鼓声似乎越来越大,咚咚做响,大角则不停呼唤。不停有人加入人潮,四下挤伤的人尖叫出声。人们一路挤上去,一边倾听周围兴奋的话音。

  “——是斛骨长鹫。他们要把他砍头示众。”

  “我听说他不是入了陷陈,打鲜卑人自赎吗?。”

  “他没死了,罗侯他们说啦。我们行的是古法,陷队之士没死成的,都要千人环视,黥劓于城下,来来来,我赌一个丰货他们会砍他的头。”

  “早该砍头了,这反复无常的杂碎。”男人啐了口唾沫。但人们的说话声完全把他盖住了。

  “蠢人!他们才不会砍他头哩。是削去鼻子为奴啊?”

  “呃,总不会是还让他活吧?我听说啊,他差丁点杀咱们大行主。他在掘鲤泞里夜袭了法生的营帐,多亏被陈谷子发现了,被屈支若周打下老营后,还装作没事人似的,说要充陷陈自赎。”

  “唉,萧胖子你别放屁,打法生的是斛骨长鹫他老弟,就那个叫斛骨金雀的。”

  “李老乖,你给我闭上你那张碎嘴!少在这儿胡扯,就是斛骨长鹫。”

  一会功夫人群已经摩肩擦踵,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任由人潮将自己推上土丘顶上。大帐前的空场满满的都是人,兴奋地彼此交谈,拥挤着希望能更靠近观看。这时,号角鼓声更加响亮了。

  人们左推右挤,小孩在一双双马腿之间穿梭,在人群里,他们只能看到别人的手脚和肚子,以及耸立头顶的原木和兽皮树起的塔楼。每个人都想爬上车马高处去,期望这样看得比较清楚,但四周的人也有相同的念头,结果到处都是破口大骂和推搡的声音。

  最后人们看到了斛骨长鹫。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的味道,在飘散在四周的尘土中,有马的气味,而掺杂在浓烈的血和粪的恶臭中。

  人们亲眼看见一个背誓者受鞭笞的样子,一下接着一下,斛骨长鹫的后背只剩下血和猩红的肉。而他的四肢己成一团血骨筋腱的杂合体。

  一列列带着镣铐奴隶的列队经过,这些都曾是他的最亲信的部众,每一步都伴着金铁交鸣的咣当声;他们提着木棍,但是手腕脚踝上都连着锁链。每个人经过都要用棍子抽打斛骨长鹫,并朝他吐口水。

  “他立过誓!若心迁变,怀奸反覆,神明鉴之,同于羊狗。有违誓者,就灭其家门九族,头颅滚落荒野!,”赵豪正在高声说着。“看看这背誓之人。”他精心打扮过,身着一副华丽盔甲,每一片甲叶都上了黑漆,然后错金镶银,他的披风则用最顺滑的毛皮制成。

  在大帐前,聚集了一群武士和宗主。法生一身重甲,手持缀着阿楼那旗帜的长槊,在人群之中最为显眼。罗侯站在他身旁,几天的时间他的头发里已有几许灰白。

  人们认出了呼延东,他身穿虎纹盔甲,挎刀持槊,旁边围绕着同样身着鲜卑重甲的陈谷子等人。熊正,则在他铠甲上又缠上不知那来的彩色的锦缎,挎了把刀环错金的宝刀,在宗主之间游走炫耀。至于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大个子,曲支若周则象护法神一样紧随着法生。

  邓橐也站在这群人中间,象老氐一样穿了一袭天蓝长身小袖袍,小口裤,皮靴,却不知他为何看来在忧郁什么。

  在罗侯指挥下,一长排步槊把众人挡在外围。

  鼓角声停止,一阵寂静慢慢地笼罩住整个大空场。斛骨长鹫抬起头,开始说话,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人们听不出他说了什么。曲支若周走到他身旁,抓起他的头发大声叫嚣:“鸟!大声些!”接着那个身穿错金甲的赵豪踱到斛骨长鹫身后,让步槊狠狠戳了他。

  斛骨长鹫提高音量,重新开始:“我是丁零斛骨部的帐落之主,斛骨长鹫,”他越说越响亮,声音在空场回荡。“今日我来到这里,向诸天神承认我违背自已的誓言。”

  “杀了他!”人群嚎叫。四面的部众开始大吼大叫,空中充满了各种咒骂与脏话。斛骨长鹫则把脸抬起,再度提高音量,努力让众人都听见。“我背叛了我的主人,我的伴当。我背叛了所有部众的信任与托付,”他高喊,“我乞求大行主,象武士一样驱使我们。我说我们将为他冲锋陷阵不惜生命,我说如果违抗他钢铁般的号令 ,就灭我们家门九族,使我们头颅滚落荒野!我说如有违他任何的派遣 ,就掳我们属民与妻女,使我们流亡他乡无家归!” 斛骨长鹫狼一样嚎叫“我背叛了誓言!”

  “砍了他的头!”人群里飞出一块泥石,击中斛骨长鹫,他的右眼砸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泪汨流下。更多泥石随即跟进,匡当一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正中赵豪错金铠甲的前胸。两列步槊出列挡在赵豪身前,举起盾牌保护他,并逼退了人群。

  “让他过来!”法生开口了,然后,他们解下了斛骨长鹫把他扔在地上,让他艰难的向前爬去,

  斛骨长鹫爬到法生面前跪起。“活是天神令其活,死是天神令其死;我们说过:善与恶都是天神创造的;,”他用垂死的声音念着,音量并不比呼吸大上许多。“仁慈是阿修罗之印;虔诚是日月之印;恐惧是战神之印;智慧是先知之印;我的天神!把我的心从四种天神之印中分离出来,从他们的护持中避开,。”他高举双手向法生祈求,脸上满是血污。“现在,我的天神!我祈求从罪孽中解脱,请你饶恕我的金雀吧!”

  四周众声沸腾,一片怒骂,但斛骨长鹫全不在意。法生……不,是大行主……大行主踱步而前。“你充陷陈自赎,第一个攻陷祥卑步槊的阵列,斩首三级,按律二级便可以免父母亲人为隶臣妾者一人,我可以饶斛骨金雀不死。”说完,他直直地盯着长鹫,面露微笑,一时间,斛骨长鹫以为诸天神当真饶了他了,但法生随即转身面对部众,“斛骨长鹫,我砍你的头!但斛骨金雀为陷队之士:必须战死,不死者归(却不死归来),按律黥劓(割去鼻子)于城下,降为奴隶。”

  “三军之众,从令如流,而死不旋踵,怎能有妇人之仁。只要我一日是行主,法令便不会更改!”

  部众哄然。他们纷纷向前推挤,斛骨长鹫只觉天地也跟着摇晃。他抓住法生的靴子哀求,“你答应我只要照你说的做就饶过金雀的。”

  “你还答应做我的伴当,你们狗日的丁零各部,每次慕容南下都充任先锋,连头猪都知道,你们和慕容是铁杆盟友,为什么你觉得能骗得过俺。”法生很受伤,只摇摇头。他实在是个小气的人。

  宗主和武士让开一条路,斛骨金雀被拖了出来。人声鼎沸,人群里隐约听到斛骨金雀的尖叫传来。他双膝瘫软,歇斯底里地啜泣。斛骨长鹫爬上大帐前台地的木阶向法生哀求。

  斛骨金雀,猛地从步槊的押解中挣出身子,想跳进人群。但立刻就有人大吼“背誓者!抓住他!”,他发了狂一般,或把人推开,或从中钻过,谁要挡路就一头撞去。可是没用,完全没用,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何处,他才瞥见缺口,瞬间又被人填满。每一个人都在殴打他。四周都是手臂推得他跌跌撞撞,有人伸手抓他的头,又有人用力踢他的胫骨。他摔倒,立刻有人跳上他的背,一阵猛捶,他惟一能分辨的是他阿干的尖叫。可怜的斛骨金雀立刻被步槊砸倒,踩在他们脚下。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人群中伸出,紧紧扣住他的咽喉,力道之大,使得斛骨金雀被抓离地面。一张可怕的脸贴上了来,纠结的乱须和圆睁的怒目。“酿人,你欠的,你逃得了吗!”屈支若周粗声粗气地对他咆哮。

  “饶过我……我……饶我……”斛骨金雀抽抽噎噎地哭着。

  屈支若周用力摇他,摇得他牙齿喀喀作响。“一刀就完的事,你嚎什么。”他啐了一口,“把嘴闭上,再嚎就切歪了。”他正要哀求,若周更用力地扼住。“我说了,闭上嘴。”他另一只手里握着水波匕首。

  眼见刀子朝他迎面逼近,斛骨金雀猛地往后撞去,两脚狂踢,死命扭头,但熊正上前抓住了他的头发,力气好大,连头皮都被扯了下来。斛骨金雀满脸都是泪水和汗水。

  同时,法生做了个手势,赵豪立即下达命令。步槊把斛骨长鹫按在木桩上,头和胸露出桩子边缘。

  契害真(刽子手)从木桩旁后抽出一把双手斩马刀,当他把刀高举过头时,流光在沉暗的金属上跳跃波动,那锋刃比任何事物都要锐利。

  一时间鲜血迸溅。

继续阅读:第87章 回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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