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势备
周卓的小手2015-10-29 22:073,772

  火一样的狂热让他们汗如雨下,焰苗映照,跳跃闪烁。地面在逃命的人群踩踏下疯狂颤抖。

  他们戴着重盔,长长的裲裆衫上缝有铜铁薄片,许多人挥舞盾和环刀,有些是重斧,还有些人拿短矛和方头铁棒,就着火光,锥状的槊刃闪烁红芒。他们从胡洛真奴隶的槊阵中冲出,一边用鲜卑,高车,丁零,赵,巴,羌,氐人的各种语言,尖声呼叫,一边仗着盾坚甲厚,撞开了三重长矛后赵家部曲的阵形,这些只求一死的疯子用环刀刺戳,用斧棒挥砍打砸,甲叶的碎片和鲜血一起疯狂流泻,赵澈布置在后排的解射手们,不分敌我的朝他们如雨般射出弩矢与箭支。

  “怎么办?”赵澈喊。

  “杀!”赵樊边吼回去,没时间思考、计划或呼救。他和解射手一样努力让箭支越过步槊的间隙。他搭箭,拉弓,然后射出。一个胡洛真奴隶应声滚下。

  赵澈伸手越过肩头,探到背后,战锤入手,迅速敲上第一个探过来的钢铁脑袋里。这记一下子砸凹了陷阵士的铁冑,深深砸进颅骨中,对方翻滚下去消失在人潮中。赵澈从喊声中知道,后面还有更多人涌上来了。他被人潮撞的往后退开,呼叫扈从。从人堆中爬出来的一张人脸,刚抬头颊上使嵌了一支短矛,也随即消失。

  他身边的十来个扈从仍妄图站在他们身旁据守,但周围挤满了胡洛真野人,如同惊涛骇浪将他们撞的东倒西歪。赵澈看到几支长槊刺穿对面陷阵的包甲肚腹,力量如此之大,甚至把他挑到空中,然后被体重和铁甲做重量压折。真他妈的一群蠢驴,白白折了几杆上好步槊。

  赵澈还来不及怒骂,身边一个扈从死了,又一个扈从被冲散,很快被胡洛真野人包围,也将命不久矣。他看到他旋转劈砍,像狼一样又嚎又叫,然后一把重斧砍断他的膝盖,嚎叫声化为凄厉的哭叫。

  “排矛赞手快顶不住了。”赵澈说。

  “狗屎,”赵樊道;“他们早顶不住了。”

  一切发生得非常之快。一个赵家步槊的排矛赞手扔掉长矛逃走,然后是另一个,接着所有人突然之间全部扔下武器,放弃了阵形。没有人能秩序地后撤,陷阵士持着盾斧猛扑而上,于是所有人都开始逃了。胡洛真奴隶的槊阵如潮水很快淹没过去,赵氏部众的热血沿着锋刃流淌滴落。

  赵澈叔侄率领的部曲吓得心胆俱裂,什伍大乱,无心迎战。只知簇拥着两位主人夺路逃命,纷纷被杀死和活捉,竟不敢举手抵抗。

  赵澈兄弟在众人簇拥中仓皇奔到悬门里边,忽然面前出现了几支火把和一面阿楼那红旗;一个长方脸孔的披甲人手握一双环刀,立在大旗前边。他的背后有一列列步槊刀盾和解射手,一个个头缠红巾,手持明晃晃的兵器。倘若这一堆人立即截杀,赵澈和他身边的部曲一个也活不成。但是他们没有动手,只像墙壁似的堵住去路。

  赵澈一看,认出来那位在大旗前边的披甲大汉正是呼延东,登时在心里说:“完了!”回头就跑。但是他一回头不但遇见陈谷子率部曲回卷追来,同时从左右也涌出现了大群步槊。这时从四面八方把赵澈兄弟包围得无路可走,一片声地叫着捉活的。部曲们抛掉兵器,跪下哀求饶命。

  赵澈脚下一滑倒在地,胡洛真的长矛顿时指住他的肩胛骨。赵澈吓得两腿瘫软,尿了一裤裆,随着步槊跪下。赵樊却仍想逃脱,向北冲去,他气喘吁吁,差点要冲到悬门下面时,一个大棒手抓住他腰带,将他拉回来……但大棒手还来不及砸下手中方头铁棒,就被赵樊一斧劈断脚踝。老小子还想翻身窜出去,但立刻被几只手同时抓住,擂倒一阵疼揍,夺掉他手中兵器,将他绑了起来。

  而悬门外,当望楼上鼓角声响时,守在栅墙上的胡洛真奴隶一齐跃起,滚木礌石、抛射烟火弹的“籍车”、以烟火熏烧敌人的风箱、、弩箭、砖石,像一阵雷雨点似的向营外落下。各宗部曲登时死伤很多,纷纷溃逃。

  有一小股近了悬门,退不出去,便蹿进门洞中,被站在悬门洞里边的胡洛真奴隶截住,一阵乱砍,全部死光。埋伏在林中的那支屈支若周的步骑,一闻鼓角声,便呐喊杀出,同时陈谷子留下的什伍将赵氏的二十名步槊杀光,夺了骡马,一齐向营北门杀来。

  这时,呼延东也带着胡洛真奴隶杀出了北门,看到了屈支若周踩踏着朋友和敌人们的尸首,钢铁鳞甲于火光下闪着阴郁的色泽。他摘下头盔,呼吸着狂乱的气息。这没耳朵的杂种在咧着嘴微笑,看到呼延东,便举起手中带有装饰着华丽的双手斩马刀向他致敬,一边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对周围五六个扈从大叫大嚷。

  两人带着部曲玩了命的到处擂鼓吹角,摇旗呐喊,施放乱箭。有的地方,只要四五个人一伍出来,吓破了胆的各宗步槊和解射手看见火把摇晃,听见鼓声和呐喊声,便疑心有大军杀出,大家在狭窄的泽中小径上互相拥挤、践踏,因而有不少人坠入水中溺死和被自已人踏伤。

  很多步槊见通往裾门那一面的土路修得很宽敞,看上去能并行两辆辎车。黒漆漆的,没有火把,也没有鼓角声和喊杀声,便都争路向隔栈逃去。不防埋伏在裾门附近的邓橐一举槊,大角响动如龙。五十具装骑一声呐喊,五骑一列,十重排开突然冲出,又是冲撞,又是践踏。这二百来人一部分死伤,一部分逃散,余下的做了俘虏。

  不过半个时辰,结束了这场战斗。检点俘虏,不见了熊正。到底他是在混战中被杀死了还是逃走了,不得而知。法生巡视了一下战场,回到营中,呼延东把赵澈拖到面前,先打了他几下耳光,打得他鼻口流血,然后询问他张柏的去向,呼延老三气的咬牙切齿:“你个酿人只要敢说出一句瞎话,老子立刻给你来个大开膛,取出你的心肝喂狗!”

  吓得赵澈叩头求饶,说出来张柏请了从广宗和平原来的五百多游侠儿,今夜率军亲自绕过燕子垭,在三更时候进攻南门,并与他约定,倘若他袭破法生进营,就在望椄上放起一堆大火,张柏便从南门夹攻此处。

  “对付自家人,你们还要请外人来打?”法生没想到他们这么有魄力,这是要彻底把事做绝了。他口瞪口呆了半晌,又问道:“你们够羯虎?还有别的花巧么?”

  “我就想了这么多,其他没想好。”

  “想好个屁,算计起爷爷来花样百出,你狗日的,当日见了慕容的虎纹俱装,怎么屁也不敢放一个。”张猪儿大巴掌一扇,直接把他拍倒。

  法生对左右一摆头:“把他押下去!”

  金鼓报时,大概已到二更。听听南方,隔着重叠营帐,传来蹄声、喊杀声和紧急的战鼓声。

  法生命令邓橐带五十具装骑,全都带上两匹从马飞速去罗候处听命,命陈谷子也率领手下部曲立刻出发,驰援罗侯,不许耽搁;又命任呼延东坐镇老营,将赵澈的心腹扈从全部杀掉,免得生事,并赶快派人搜捡林泽。

  呼延东问道:“各宗步槊杀不杀?”

  “暂都不杀,留待罗侯回来处置。”提到罗侯,法生问道:“罗侯那边,各宗营寨都可有消息过来?”

  “怪了,一个人也没来,什么声息也没有。”

  法生沉吟一下,想着既然无人回营报信,罗侯可能没有危险,不过事情定很棘手,所以留在那里。他对呼延东说:“你赶快派个人去向罗侯报捷。带上鼓吹,见到罗侯时,让鼓吹敲羯鼓高声报捷,让各宗营寨都知道我们打了个大大的胜仗。”他转向真树说:“叫屈支若周!”

  屈支若周正打着火把在营寨外的满野地乱跑搜索各宗溃敌,听见有人站在望楼上大声呼唤,说大行主找他,若周不敢耽搁,赶快来到帐前。法生问道:“你手下的部众死伤多大?”

  “黑灯瞎火,自已倒伤了两三个,没人死。”

  “都在哪里?”

  “正在林子水边搜着了,又捉到三十来个各宗部曲。”

  “你们不用搜了。快点回营站队,赶到南门吃喝。张柏带了好些广宗乞活和平原的游侠儿来攻南门了!我在悬门等着你们,不许迟误。”

  “得令!”

  法生踏着大步走出营帐,说一声“把我的大旗带上”!随即同扈从们向着南门奔去。

  南门外,二更时候,张柏已率自家部曲广宗和平原来的两百多游侠儿赶到了,另外三百多游侠儿说是路远,天明才能到。

  三更刚过,他们便已经向南门猛攻几阵了,但每次都因屈支若周手下驱赶着胡洛真奴隶,凭栅死守,矢石如雨,使张柏无法得逞,白白地在寨外抛下许多尸体。

  等到天色微明,张柏仍然望不见法生营內有火光冲起,就猜到赵澈八成中计。这时张柏不但对进攻南门失去信心,反而担心法生的人马在收拾了赵澈之后会立即增援南门,开关杀出。

  张柏也看出来赵澈大概是凶多吉少,一面派人飞马去各宗营寨询问消息,一面亲自前进到南门三百步远地方,以观究竟,并鼓励士气,趁法生的援军未到,再向南门进行一次猛攻。

  他躲在几面大盾后,对南门的攻防望了一阵,向各路游侠儿悬出重赏务必破营。随即一声令下,号角齐鸣,鼓声和呐喊声震天动地,游侠儿们披上重甲,抬着盾和梯向虎落栅墙拥去。

  法生在这次张柏发起进攻前来到南门。不久,张猪儿率领的他们新成立的项家宗伍也跟着赶到。法生和张猪儿站在望楼上望了望,看见了老张家是白底红色的张弓带角的人形旗树了起来,知道张柏必然即将有一次进攻。张猪儿站在他的身边,指着张柏所在的方向说:“阿兄,让我带宗伍部众去把他撵走好不好?”

  法生回头来看了张猪儿一眼,说:“趁现在老张头没上来,领你的全部人马全部滚下去休息,吃喝,不许耽搁!”

  猪儿问道:“那么守寨的事……?”

  “交给胡洛真、有我和几十个必死在这里,错不了。” 栅墙后只剩下屈支若周四处驱赶着胡洛真奴隶就位。法生带着扈从和他的几十名必死了看着远处一声不吭。

  法生叫大家都蹲在墙垛内吃喝,不许露头,不许擂鼓,不许呐喊。栅墙四下登时变得十分寂静,在张柏看起来好像是一座空营,守营的人们已经撤走,只留下阿楼那旗帜在晨风中招展。

继续阅读:第97章 雄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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