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万事俱备
周卓的小手2015-10-29 22:073,675

  自从法生带着他那些乞活花子一样的部曲,将各宗流民从鲜卑人手指缝中救出来后,善良的父老们每天都在商议用什么报酬答谢他,结论是,他们所能给予的东西实在太不值一提了,光让他当这个行主真叫屈材,根本不足以酬报他的大恩。

  人们都知道,这些游侠儿部曲的生计都一样,他们持槊披甲奔波于坞堡之间,为各个城大(鲜卑称呼,城主)宗主们所雇佣效力战斗,用首级赚来他们的三餐,战斗淡季时。有时他们就会参加一些象祓禊大会这样具装甲骑比武。而象沮渠伏都,乞鱼提这样一些有尊严的游侠儿,总在穷困的季节选择以抢劫为生。至少阿叱薄迦部从来如此。

  所以等法生他们最终决定转型为抢劫型游侠儿部曲时,各家宗主就有的头疼了。

  于是赵澈站出来说:“还是把他杀了吧,这也好让他的英灵庇佑我们。”大伙一至沉默,却都认为这不失为最佳的解决之道。于是他们就决定这么做了。

  再加上这几日,各宗细作的回报的消息,让他们觉得今天晚上认为胜利已经十拿九稳了,个个人心振奋。

  人定(亥时)时候,赵澈叫大家饱餐一顿,然后在赵家营寨大门外的空场上集合站队,看他祭旗。

  大门边本来有根高大的旗杆,平日却只有一面红色阿楼那大旗悬挂在东边的旗杆上。现在上升起了一面鲜蓝大旗,上绘着挥舞拳头的巨人和玄鸟“伯赵”。阵阵秋风吹来,大绸旗在空中舒卷飘扬,呼啦做声。

  赵澈同他的叔父赵樊在一群扈从的簇拥中出来了。身上穿着的厚重毛皮让他们更显得高大。刀剑悬挂在他们的腰侧,随着它们在漆鞘中咔嗒作响奏唱出温柔的钢铁之曲。陈谷子看到一把战斧捆在赵樊的马鞍上,一个战锤挂在赵澈背上。他们也带着盾牌,夜色让视线模糊,以至于他仙携带盾牌的手臂都不能看清。尽管穿着数层的羊 毛、毛皮和铁甲,但陈谷子感到浑身赤裸地站在狼群之前。派人去,他想,要快,我要派脚最快的人去唤醒法生他们。

  赵澈他们去供祖宗牌位上香,求祖宗保佑他今夜出阵顺利。树上一群鸟,看见众人拥来,个个带着刀枪棍棒,惊得满树乱叫乱飞,有几只枭,呱呱地飞上树头头。赵澈的脸色一寒。跟在他身边的叔父赵樊连忙说道:“好,好,这枭是贵彩,必胜,出师必胜。”赵澈听了为之一喜。

  后边推出来几个男人,都被脱光上身,五花大绑,胸脯和脊背上带着一条条紫色伤痕。都是各宗族投法生的人,赵澈将他逮来,说他们替法生暗探军情,要用他们的脑袋祭旗。他们的手腕被皮绳捆到背后。最年轻的那个哭泣着蹒跚而来,另一个人像个已死的人那样走过来,眼睛盯在地面上。他们被推到场子中间,喝令跪下。

  陈谷子在夜色火光中 看到赵澈,他的嘴唇张开、眼睛贪婪,注视着那些人。他想要的不是胜利,而是鲜血,陈谷子断定。

  哭泣那个的吓得直哭,到现在还不断哀求饶命。几个人里面最年长的那个姓刘,他带着挑衅向赵澈吐口水,当他们用长槊戳他时。“操你们十八代祖宗,也操你们的这些个酿人,”他说道,“赵驴嘴?你落到法生手里的时候,老子在下面一定哈哈大笑,赵驴嘴。张猪儿剐你的时候,我敢打赌你一定尿裤子。” 槊把的重击让那人跪倒在地,但并没有让他住嘴。当他站起身,吐出满嘴的鲜血和碎牙又继续开骂,“老子在下面等你狗日的。”甚至当他们用锁链缠住他时,他还狂骂不休。

  赵樊一句话不说,快速的抽刀劈砍切开了那个人的喉咙,喷出的一蓬鲜血流下他的胸膛。

  哭泣那人哭的更加卖力,每啜泣一声身体都跟着震颤。他是如此的年青,以至于陈谷子都能数清他的每一颗痘子。“求你,”他乞求,“求求你,我回,回赵家。求求……”

  “姓刘是个聪明人,”陈谷子对熊正说道,“他故意气恼赵驴嘴,激他杀了自己。”他不知道: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有没有这么有种。

  赵氏的契害真(刽子手)。他憔悴、驼背、罗圈腿,左肩比右肩高半英尺,脖子瘦长,灰蒙蒙的眼睛斜视,满嘴黄牙。他几乎光秃的头顶上只有几根头发,分叉的胡子半灰半白,总是参差不齐。陈谷子认为他的笑容带着些酸涩。

  看到赵澈,绑住的两个人开始恳求赵澈。赵澈一声不响地听着,紧绷着下巴。然后他对契害真说道,“动手了。”

  “诸佛慈悲!”陈谷子听到有人在祈祷,“诸佛慈悲!”他觉得佛如果真有眼,应会慈悲的劈下雷火,把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劈死。

  契害真(刽子手)双手抓住环刀走向前。他把锋刃在头上舞成一个圆圈,风吹过刀刃象火焰一样晃眼。其中一个人开始呜咽。“饶命,”哭泣男孩尖叫,当刀光卷上他的脑后时。“饶……”他的恳求变 成一个长声的无言的尖叫。

  陈谷子的伊喉间似乎泛起了胆汁。在战场,他也曾看到过人们相互切开对方的喉咙,那就够残忍了,这个则更过份。

  闭上眼睛,他告诉自己,塞住耳朵,转身离开。你不用看这个。人们的尖叫声冲击着他的面颊,令他还是浑身颤抖。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腥气味,被砍下头的身体仍在抽搐,另一个大喊大叫试图挣开将他的绑缚。过了一会儿,叫嚷声便停止了。

  片刻之间,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旗杆下边。旗杆下摆着一张方桌,上有用黄阡纸写的旗纛之神的牌位和四色供飨。赵澈叔侄在牌位前焚香叩头,颇为虔敬。只是为着不使寨外知道,不曾使用鼓乐。气氛虽不热闹,却很肃穆。祭毕旗,赵澈回到宅中,在供奉的佛像前焚香叩头,默祝神灵保佑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然后他匆匆披挂,率领人马出发。

  赵澈正要走出寨门,忽然一个手下人慌忙赶来,叫他停住,说家君回来了,请他稍候。说话之间,几盏纱灯引着一乘步辇来到。赵澈赶快上前迎接。赵豪从辇上下来,脸色一片铁青,随即拉赵澈走往路旁几步之外,低声说道:“小畜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各宗宗主得崔小胆密禀,知法生重伤不起,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认为是天亡此贼。各宗合议已传令一更前出发,二更到法生行营寨外,奋勇进攻;张家也连夜绕过燕子垭进去,以为牵制,使罗侯不敢分兵回救行营。现在各部都己起兵,阿爷要拦也晚了。”

  赵豪一巴掌抽上去,待要说话,却捂着胸满脸迫红,憋得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赵澈摸了摸脸,吐了口睡沫笑着说:“阿爷莫再唠吻了。只要陈谷子进去放把火,呼延东军心一乱,行营就会不攻自破。”赵豪别无他法,随即向左右一望,凑近赵澈的耳边小声说:“事己至此,我也没话可说,你不论有多大把握,也要提防法生握机多诈。陈谷子是否可靠?”

  “三百两银钱的可靠。”

  “会不会中了罗侯的计?”

  赵澈哈哈一笑,说:“倘若是法生无事,澈自然要加倍小心。如今屈支若周带人马去投了沮渠伏都。只有呼延氏两个蠢蛋在营中主事,这两人作战时慓悍异常,但从来没听说过他会懂得什么智计。请阿爷尽放宽心,勿用多疑。”

  “唉,只好如此,只好如此,但愿呼延氏都只是个一勇之夫。阿爷今夜就在营中秉烛坐候。” 赵豪又悄悄地附耳叮嘱:“二郎,你一见不对。不要管其他几宗,便立刻回撤,阿爷这就着手接应之亊,不要声张。”

  赵澈匆匆回答说:“你老人家放心,二郎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他不耐烦听老头啰嗉,应付两句就走了

  陈谷子早已准备停当,等候赵澈的人马来到。他知道屈支若周的游骑就在附近埋伏,所以只留了二三十名宗伍守护妇孺、粮草和辎重,其余的全部披挂站队,每人身藏红巾一块。大伙已知道法生的紧病是假的,今夜将活捉赵澈叔侄,个个志气百倍。

  过了不大一会儿,步禄儿骑着一匹瘦马奔来了,告诉陈谷子说赵澈已经动身,叫他赶快准备迎接。陈谷子随即上马,带着两名扈从,走出营外外,立马恭候。

  大约过了一顿饭时候,赵澈叔侄来到了射虎口外。他们共搜罗了一百多匹马骡,编成一支游骑,走在前边。后边跟的全是步槊,最后的二百名各宗部曲也是步槊,只有带队的队主们骑在马上。

  赵澈让各宗步槊走在最后是有私心的。这样,在袭破法生的行营之后,各宗就没法同赵氏部曲争功,而重要俘虏、女人、战马、甲仗,各种财物也都首先落入赵氏叔侄之手。

  各宗步槊也明白赵澈的用意,毫不争执,因为他们也有一个想法。他们都见过阿楼那部曲打战,懂得他们的厉害。他们认为自己的人马走在最后,万一中计,逃走比较容易;倘能真的袭破法生行营,这功劳也有他们一份,只是多少的事而已。赵澈想出头顶雷,各宗当然都巴不得他出头,所以他们但求不冒风险,压根儿不想同赵澈争功。

  看见陈谷子在马上起身拱手相迎,赵澈略一拱手还礼,随即说道:“陈公,成败可都看你了。”

  谷子看着赵澈回答说:“多蒙二郎信赖,今夜谷子定是努力报答。” 他心想老子定然努力送你去郢都地府。

  赵澈说:“就等陈公举火为号了。贼营中有何动静?”

  谷子说:“回二郎的话,日暮时我派族弟前去营中探看,刚才回来,说法生仍是昏迷不醒,巫技替他下神驱鬼,医石汤剂,都未见效。”

  “内应之事如何?”

  “众弟兄见大势已去,行营难保,多愿做我们内应。我已同屈支真树说好:我军到时,先向悬门上放一响箭。要是看见望楼上挂起两盏灯,便只管大胆前进,他会开门相迎。凡是愿降的部曲一律臂缠红巾,以便识别。”

  “这样很好。时下真是万事俱备了。陈公做事真是周到。” 赵澈的敬佩之情让陈谷子微微有点脸红。但他脸生来就黑,又在火光映照下,所以众人也觉察不出来。

继续阅读:第95章 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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