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洞路程之漫长,是韩笑天并上官弘毅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按上官弘毅所令,设置岗位,直使尽了最后的两名军士,放眼,还是看不见尽头。
一路走来,上官弘毅都搞不懂身边的这个韩笑天是如何打动了上官心仪的芳心。
自打上官心仪出脱成一个大姑娘之后,明里暗里的有意人,举不胜举。大的,也有王爷,小的……,这时来说,应该就数韩笑天了吧。
上官心仪对情感之事,一向认真而且矜持,在上官弘毅看来,能让上官心仪动了心的,起码也得如他一般,在内,知冷知热,有情有义,在外,名声显赫,堪称天地英雄。而韩笑天这么一个小白丁,要功无功,要名没名,怎么就让上官心仪铁了心似的不肯离弃?如果说吕友来给上官心仪灌的迷心汤,实是药力在作为,而韩笑天竟也使上官心仪心神如此“迷乱”,却是心里为怪了。吕友来的迷心汤,再厉害,却厉害不过韩笑天的,吕友来不过可以迷了上官心仪的神志,韩笑天却实实在在地占据了上官心仪的心魂。
“倒也算是一个好洞,却让这个老家伙白白地给糟蹋了。”韩笑天一面走,一面还不忘看沿途的景致,特别是嶙峋石柱,天工雕琢,美不胜收,反被吕友来用作了捆绑和玩乐女孩子的工具,看着看着,不免连连摇头,发出这样的慨叹。
没有了军士跟随的上官弘毅,多了几分的随意,听韩笑天如此说,竟“哼”了一声,冷冷地言语:“要我说,一把火烧了,也就算了。为一个棺材瓤子费这样的周折,只怕倒叫天下人耻笑了。”
“不是还有那么些的女孩子拘于此处,你以为我不放一把火烧了它?”韩笑天心里面这样想着,知道上官弘毅冲冲怒气未散,话总不会谈得拢,嘴上也就再没有说什么,只往前赶路。
稍微可以令两个人之间不至于太尴尬的小飞,显然是早已走出了倦意,但,一颗忠心,还是支撑着它一声不吭地默默跟随。
又行了一段路程,虽无什么异样,到底,是在不断地深入,韩笑天、上官弘毅甚至小飞,都更加了几倍的小心。
地面渐渐又多了几处坑坑洼洼,一脚深,一脚浅地,使人又平添了几分的烦躁。
上官弘毅终于又有些不耐烦起来,一脸的不悦,嘟囔说:“这样,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韩笑天的心也不可谓不急,但,剿贼之语是他说出口的,硬着头皮,也总得竭尽全力。
“嗨,这一个人的成败,果然也都看是不是长了脑子了。没脑子的人,总是热衷于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官弘毅见韩笑天没有回应,只当韩笑天自知理亏,这样又打趣着,走起路,明显地就晃起了膀子。
若论说风凉话,韩笑天绝不逊于上官弘毅半分,此时此刻,还只想着除贼救人的他,却无心再计较这些。
上官弘毅反倒只望韩笑天开口似的,笑着又说:“做事情呢,最怕的就是不自量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对打得了虎的人来说,是壮举,而对打不了虎的人,不是狂妄自大,就是脑子进了水。我纵横世间十几年,各式各样的人,倒也见得多了,唯独没有见着过……”
上官弘毅的话才说到这里,小飞却狂躁地叫了起来。
韩笑天可以不理会上官弘毅的言语,小飞的突如其来的狂吠,却不能不使他心头一惊。
上官弘毅更知小飞的狂叫绝非善事,才喊了一声“不好”,“轰”的一声巨响,已然发于头顶。
两人一畜,六只眼睛,不约而同地都朝头顶一看,黑压压的,瞬间也辨不出什么东西,带着尘土,直朝下猛坠。
上官弘毅临阵无数,哪里又见过这个?浑身上下,僵硬起来。
韩笑天回神及时,见上官弘毅只仰面呆看,一把拽住上官弘毅的胳膊,朝前奋力一跃。
小飞也算机灵,刚刚跟着往前一窜,一道石门,竟贴着皮毛落下。
石门落地,又是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巨响而后,呼呼地扬起滚滚的棕色烟尘。
烟尘须臾散尽,再看石门,直将来路封得严丝合缝,即便蚊虫,也都无缝隙可过。
韩笑天猛踏了两下地面,俱是石地,土遁之法也派不上用场了。
上官弘毅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着恨,一脚踹向石门,虽用尽全身力气,也只如同蝼蚁撼山。
“就说这里来不得!你们谁又肯听我一句呢?”对着石门,上官弘毅就叫嚷起来。
韩笑天见上官弘毅发起狂,倒也无心解劝,事已至此,他知道,说出大天来,上官弘毅也不可能听进去一句。
上官弘毅所有的气恼,自然而然,不可能是发给石门的。就是一声不吭的小飞,都可能看得出来,上官弘毅骂上石门一句,等同骂上韩笑天一句,踹上石门一脚,就等同踹上韩笑天一脚。
韩笑天只能忍受,他知道,不管他和上官弘毅是否情愿,两个人已然成为了难兄难弟。不想困死此地的话,只有两个人同心协力,才会更多出一分希望。
上官弘毅对着石门发泄一通,见一边的韩笑天毫无反应,怒气更盛了起来,猛然回首,干脆指着韩笑天,又嚷到:“见此危难,就当往后躲避,你何以又直冲向前?”
韩笑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直入困境,石门坠落之时,他哪里还有考虑并选择的空当?
在那样的紧急关头,前冲肯定比后退要来得迅速。
上官弘毅见韩笑天仍旧不言语,怒气冲冲地又说:“你是不是想说,没有你,我上官弘毅就被砸成齑粉了?我告诉你,我宁可被砸成齑粉,也不愿意这样被困在此地,慢慢等死!想我上官弘毅拼杀疆场多年,带着脑袋上阵之前,就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哪个人,一刀削下我的首级,我都不眨一下眼睛,但是,要我煎熬致死,我绝对不答应!你真应该让石门把我砸死。那样,总比让世人笑我被活活地困死要强!”
韩笑天静静地听上官弘毅把话说完,终于开了口:“你如果不想困死此处的话,你我从现在开始,有劲儿就得往一处使。”
起初,上官弘毅还拿韩笑天当个人物看待,而现在,他就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像讨厌韩笑天一样讨厌过哪个人。和韩笑天同心共事,在他看来,更是自己的一种耻辱。然而,怨归怨,烦归烦,韩笑天的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这般的困境,起码不是靠他这样的牢骚可以过得去的。
韩笑天见上官弘毅阴沉的脸色有了些许缓和的意思,微微一笑,还要再说什么,不远之处,“呜”的一声传来怪叫,猛听,好似风鸣之音,细辨,却又不是。
韩笑天并上官心仪,连同小飞,都把目光指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呼吸尽皆急促。
“还我的命来……”一声哀号之后,一个脸色煞白,又血迹斑斑的女孩子,不知从哪里就走了出来。
不!是蹦了出来!鬼一样。
不!不是鬼一样,就是鬼。
除此,再没有什么可以称作是鬼了。
韩笑天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鬼就是自己误杀了的那一个女孩子。
“命?”韩笑天的脑际猛然浮现了暗红的,血色写成的这么一个大字,想到这女孩子到底命丧自己之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官弘毅魂灵飘摇,也不知道怎么,就退靠在了石门之上,目视鬼魅,再度惊呆。
小飞的思想当中,应该没有鬼的存在,而看着这样的一个直挺挺的人渐渐逼近,也像被摄取了魂灵一般,无有了声息。
“还我的命来……”女孩子只这样重复着,声音越发低沉。
韩笑天直觉得自己被这低沉之音挤压得一颗心都要爆开,身体一股子一股子地抖着,冷汗瞬间里就冒了几层。
“还我的命来……”相似的声音,却又从另一个地方响起。
“啊!”韩笑天惊叫一声,转而一看,又是一个女孩子,缺着半只胳膊,袖管之中,殷红的血,还一溜溜地往下淌着。
这一惊还未稍缓,又一个女孩子,手捧一只雪白大腿,却残着,一条腿蹦着现了身,嘴里面说出的,依旧是那一句“还我的命来”。
韩笑天心神被强烈地刺激了一般,踉踉跄跄地就往后也退了几步。
“我哪里就欠了如此多的命?”一面退步,韩笑天一面还揪着一颗心,直把后腰撞在了上官弘毅的胳膊上,猛地都激灵一下,似乎,竟把两个人的魂魄一同撞飞!
“你要怎么样?”上官弘毅惊慌问到。
“还活着。”韩笑天身也没回,怪异地答着。
“你是谁?”上官弘毅胆怯地再问。
“没事的!”韩笑天仍旧答非所问。
“走吧。”上官弘毅说着,语气中更带出慌乱。
“家去吧。”韩笑天更加艰难地说。
“你家在哪儿?”上官弘毅又哆哆嗦嗦地问着。
“我还活着。”韩笑天又莫名地回答。
彼此感受到了对方乃至自己的紧张之后,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再慢慢地将四只眼睛往一起对视,举止万分谨慎。
从对方的瞳孔,再度看到了自己惊惧的脸,两个人不禁又都“啊”地叫了起来。
这一边的惊叫声还没有落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显现一地的冤魂,个个向韩笑天与上官弘毅索命。
“你杀过多少人?”韩笑天又慌张地问上官弘毅。
上官弘毅还是哆哆嗦嗦地,回答:“我没有杀过女人。”
“真,真的?”韩笑天加倍紧张地问。
“真,真的。”上官弘毅尽可能让自己的回答更显得坚定。
一个被剜了双眼的女孩子,这时却走到了前面,腐了大半的脸,已然露出骷髅白骨。
哪怕就是一颗骷髅,也不似这般的使人胆寒,韩笑天的心一窜一窜地往起跳着,颤颤巍巍地,半天,才终于向着对面的冤魂开了口:“你们的命,不是,是,我的意思,你们不应该,是那个姓吕的,老贼,淫贼,害了,我,不,你们的性命。我们,是要找那个老贼算,算账的!你们的深海冤仇,我,替,替你们报!”
“还我的命来……”一声声讨命,交织于一处,一个个鬼影,随之忽前忽后,忽隐忽现,在洞府中摇曳。
令韩笑天耳熟的狂傲的笑声,忽然再度响起。韩笑天竭力镇静住自己的心神,高声叫嚷:“你还算个男人,实实在在地,和老子拼杀一场!”
“你死里得活,还不趁早跑路,却又来搅扰我的洞府,我再不轻饶了你!”随着一声厉喝,吕友来身形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