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上官竞雄的吩咐,处置完几名侍卫,众多军士并军士家小的上官弘毅,心情沉重,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地跺着步。
死于自己手下的人,上官弘毅都无法记得清楚,而这时,特别是看到军士家小,六百七十八口,嚎哭连天,头颅滚地,上官弘毅才觉得自己是杀了人了。
“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摸不透了。曾经,也不知道嘱咐了我多少回,爱兵如子,爱兵如子,怎么,也大肆杀戮起来?跟了我这么些年的军士,真的就如同我的弟兄,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罗织一些罪名,就都给处死了。再怎么说,一样都是生命啊。不光是这些军士,连军士家小,都一个也不放过了,好几百口子的人啊。有的,还是吃奶的孩子,有的,都是神志不清的老人。吃奶的孩子,不过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而神志不清的老人,很快,也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不让这崭新的生命去描绘,就不让那垂死的生命走完?一双双求生的眼睛,是那样的地看着我,而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头颅即将落地的时候,他们所想的都会是什么呢?他们会恨我吗?他们可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的心也和刀剜着一般?死,只是眨眼之间,而我这个生者,将要背负一世的债。等我死去的时候,一定会被无数的冤魂所追袭,不光是我这一回所处死的自己的人,还有我的敌人,一起,都会来朝我索要我欠下的债。我有什么权利夺走那么多人的生命呢?一心还以为的正义之举,原来,不过也只是相互间的纷争……”上官弘毅翻来覆去地想着,越想,心里面越烦乱,可不想,却又不能,正寻思到此处,忽然,一个黑影,轻飘飘地就落于窗外。
“谁?”上官弘毅惊声问着,才要拔剑,黑影又一纵身,撞破窗纸,还没等上官弘毅看清身形,随着一道白光,喉咙已然被剑尖抵住。
来人身着一身夜行衣,仅仅露出的一双眼睛,透出的却并非杀机,而是怨气。
可以如此轻易地闯入元帅府,此人的功夫,自然非同一般,出剑之快准,更显出不凡的功力,上官弘毅只与来人的双目紧紧地对视,渐渐地,越发熟悉。
“莎莎?”上官弘毅认出来人,更觉惊异。
来人的眼眶之中,立时汪起泪水。
“师妹,是你吗?”上官弘毅再问一声。
两颗晶莹的泪水自来人的眼眶滑落,使上官弘毅更加确定,来人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妹令狐莎。
“莎莎,你这是怎么了?”上官弘毅又问一声。
令狐莎似乎带着满腔的怨气,握剑的手又一抖,白光一晃,剑刃抵于上官弘毅的项上。
“师妹!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地说吗?”上官弘毅实在不知道令狐莎何以对自己如此的怨恨。
令狐莎又哀怨地看了上官弘毅半天,才使空着的手将自己遮于面部的黑布拽下。
和令狐莎整整三年未见的上官弘毅,看着令狐莎越发出脱得美丽的面孔,心中的味道,自己都说不清楚。
令狐莎还将剑刃抵于上官弘毅的脖颈儿,终于,问到:“听说你就要成亲了,是吗?”
“这……”上官弘毅不明白令狐莎为什么会这样在意自己的婚事,更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回答。
“你干什么不回答?不回答,就是是了?”令狐莎又这样问着,话音之中,带出了几许的抽泣。
上官弘毅先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而后才正色地说:“不错,我是要成亲了。”
“和谁?为什么?”令狐莎哭着问。
上官弘毅有些莫名其妙地反问:“莎莎,你这是怎么了?”
令狐莎眼露失望,摇着头又问:“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和我装着糊涂?”
上官弘毅呆呆地看着令狐莎,摇了摇头。
“你!”令狐莎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乱了一般,厉声喊着,剑刃在上官弘毅的脖颈儿一划,破了一寸来长的口子。
上官弘毅的眉头也只微微地皱了一下,又问令狐莎:“莎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果只为了我成亲一事,我真的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你干什么要这样呢?”
“你还装糊涂?我就不相信,那么些年,我对你的情意,你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令狐莎说到此处,持剑的手,已然抖了起来。
上官弘毅见令狐莎说得明白,又看着令狐莎满面的泪痕,隐隐地,心中竟有些说不出来的愧疚,垂头说到:“莎莎,我真的只当你是我的师妹的。”
“我不信!”令狐莎嚷着,“你骗我!我不相信你只当我是同门师妹!”
上官弘毅怕令狐莎的叫嚷惊动府中侍卫,赶忙劝阻说:“莎莎,你不要这样大声,这里是元帅府,你一旦被人发现,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你以为,我还想出去吗?”令狐莎满不在乎地说,“既然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死又何妨?”
上官弘毅一脸焦急地又说:“莎莎,你不要这样任性,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够勉强的。你我同门师兄妹多年,本……”
令狐莎没有让上官弘毅把话说完,斩钉截铁地就说:“不用和我讲这些大道理!你至少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就别想再得到!你如果执意要舍我而娶别人,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这样,至少,咱们也算是死在了一处。”
上官弘毅知道令狐莎有言必行,无可奈何地又说:“莎莎,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怕了吗?”令狐莎问着,冷冷地笑了一声。
“我上官弘毅从来就不知道怕是什么!你如若觉得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剑在你手,要杀要留,随你便是!”上官弘毅凛然答到。
“你!你真的就以为我下不了这手吗?”令狐莎咬着牙说。
“我并没有希望你可以留情!”上官弘毅说着,又把胸脯一挺。
令狐莎又只觉得上官弘毅的脖子是兵刃,而自己手中的剑是自己身上的一块儿肉,被上官弘毅这样毫不畏惧地一挺,持剑的手,又哆嗦得更紧。
上官弘毅本可借此机会,抽出自己的宝剑,将令狐莎的剑挡开,但,他的心,也许是因为先时的那一段灰冷,忽然变得无比的平静,只看着令狐莎,似乎,一切都可以在令狐莎的剑下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