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三年过去了,在这三年里,言墨登基以后,先是解决了七国联军的后患,紧接着处理了朝中把持军政大权的顽固老将,安置了饱受水患之苦的七州百姓,赢得了百姓的忠心拥戴。
柳州一个看似普通的小院子里,一个三四岁左右的精致小娃娃坐在大树下,双手托腮看着眉目如画的女子,郁闷的开口:“娘,爹爹什么时候接我们回去啊?”
“怎么?想你父皇了?”女子微微一挑眉,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娃娃:“不是昨天你爹爹才走吗?”
“可是我想每天都可以看到爹爹。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爹爹一直在一起?”小娃娃气闷的瞪大眼,虽然他爹爹经常来看他们,可是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他想要跟胖朱,小六子一样跟父母一直在一起。而不是好久才能见一面,而且他不想在看到他将每天晚上对着京城的方向带着那种让他看着很难受的笑容了。
虽然爹每次来的时间都不长,可是他感觉的到,在爹爹回来的日子,娘会很开心很开心。不会有那种让他看了难受的笑容。
这个问题,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君乾说了,以前可以说局势不稳定,怕带她们在身边不安全,可是现在四海升平,七国岁贡,百姓安居乐业,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来说服君乾。
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距离言墨离开已经三个多月了,没有任何的音讯,他到底在忙什么?
“娘,我不问了,你不要伤心。”小小的人儿努力的站直身体,紧紧的抱着多多,垫着脚尖探出手抚上多多微蹙的眉心:“娘,我想吃桂花糕,咱们一起去买好不好。还有我昨天看到胖朱的小木马很好玩,我也想要。”
低头看着一脸讨好笑容的君乾,多多淡淡一笑,这孩子才三岁,一颗心就七拐八绕的,精灵古怪的很,知道他这是想要转移她的思绪,拉着君乾起身,拍拍身上的落英:“好吧,你去跟外公外婆说一声,我在这里等你。”
“好。”乖巧的一点头,君乾一路蹦跳着走开。深吸口气,收拾好心情,伸手拍拍脸颊,扬起一抹笑,等着君乾回来,现在这院子里就只有钱氏夫妇和她们娘俩了,另外只有几个丫鬟家丁,平常也都在外院不进内院的。一年前局势稳定了之后桃夭和睿锦就离开了。除了夏侯雪宜时不时的转悠过来,这院子里平常都很清静的。
看着从角门转进了的童真笑脸,多多扬起嘴角,走了过去,伸出手牵起小人转身走出院门。这院子虽然静雅,可却是隐在闹市中的,只需转上两个弯儿,就可以到街市了。
牵着君乾看着熟悉的热闹街市,想着几年前还和喜鹊那丫头无忧虑的疯狂扫购,嘴角不由得扬起清浅的笑容,那丫头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呢?
“娘,这个好漂亮,我可不可以要一个?”抬头扯了扯多多的袖子,君乾抱着一个精致华美的面具抬头一脸渴望的看着多多。
低头看着君乾手中的面具,华美张扬的颜色,以前她也很喜欢这种,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艳丽华贵的颜色淡出了她的世界?
“喜欢?”口中虽然问着,手却已经从腰间摸出碎银子递给小贩,看着摊上更多的精美面具:“只要那一个吗?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以前她买东西,可是看中了就要,哪怕是没用,她也不肯放过的。
“不用了,乾儿只要这一个就足够了。”喜滋滋的看着手中的面具,君乾抬头给了多多一个腼腆的笑容之后,就把面具往小脸上比划。
“你倒是不贪心。”伸手帮君乾把面具戴好,多多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牵着他的小手转身打算继续往前走,却在转身瞬间,感觉一只手轻飘飘的在她腰间划过。微微一挑眉,嘴角一扬,一手牵着君乾,快速的一转身,在那人与她错身而过的瞬间,小手拂过他的腰间。
走开两步,多多才抬手,盯着手中有些眼熟的荷包,愣了下,这图案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果然还是师父的手法高明。”正当多多满心疑惑的时候,伸手传来带着痞味儿的熟悉声音。
“薛阳?”惊呼出声,多多不可思议的转头,瞪着身后一脸痞笑的俊朗男子,惊喜的的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顺道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讨点东西。”微微一笑,薛阳说完,转头看向带着精美面具的君乾,看不到面具下面的小脸,只对上一双黑白分明带着深深探究的眼睛。
“呵呵,这小家伙。”伸手摸了摸君乾的小脑袋,薛阳蹲下身子跟君乾平视:“想知道我是谁?”语气里带着一丝诱哄的味道。
“你是我娘的弟子,我该叫你师兄。”没有接薛阳的话茬,君乾说出自己理解出来的答案。
“呃?”微微一怔,薛阳瞪着那个他蹲下来才到他肩膀高的小娃娃,虽然他人了多多当师傅,可没打算认着个小娃娃当师弟。撇了下嘴:“你不能叫我师兄,我管你爹叫表哥,你该叫我一声表叔的。来,乖,叫一声表叔听听?”
“可是你叫我娘师父。”固执的认定自己的答案,君乾抬头看向多多,眼中带着淡淡的询问。
“你这小家伙,真不可爱。”泄气的拍拍君乾的小脑袋,薛阳站直身子,弯腰抱起君乾,伸手拿开他脸上的面具:“叫我表叔,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娘答应我带我去吃桂花糕了。”看着薛阳,君乾才不肯叫他表叔。尤其是这个人刚才还说他不可爱。
“那我给你买好玩的玩具?”不甘心诱哄失败,薛阳再接再厉。
“我娘也答应给我买小木马了。”老老实实的被薛阳抱在怀里,君乾不受诱.惑。
“这孩子,油米不进啊?”薛阳无奈的看向一边噙着笑看着他们的多多,长叹口气,转头看向君乾:“罢了,罢了,我认了,谁让我当年认了你娘做师父,师兄,表叔,你随便叫吧,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表叔。”见薛阳不在固执的纠结称呼问题,君乾朝他露出大大的小脸,甜甜的叫出那两个字。
表叔两个字一从君乾口中喊出来,薛阳彻底石化了,瞪着怀里精致的小娃娃,都想哭了。他被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给捉弄了。这孩子才三岁,怎么就这么的——想起这怀里孩子的身份,到嘴边的评语不敢说出口了。
“小木马,桂花糕是吧?表叔给你买。”抱起君乾把他架在肩膀上,薛阳转头寻找他口中的这两样东西。
笑看着薛阳的背影,多多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个荷包,就说了这荷包上花纹这么眼熟,原来是薛阳的,不过这家伙一个荷包几年都不换,难不成是心上人送的?
快步上前,追上那一大一小俩人,把荷包还给薛阳:“看你在荷包有些年头了,怎么不舍得丢,是那家的姑娘送的吗?”
听多多这么一说,薛阳正在往腰间挂荷包的手顿了下,有些古怪的看了多多一眼,见后者没有半天异常反应,暗自松了口气,眼底泛起一丝苦涩。瞥了她一眼:“你以为那家姑娘能入的了我的眼?”
薛阳话音一落,多多忍不住冷嗤一声,死鸭子嘴硬,这两年听言墨提起过,薛阳心里藏着一个人,为了他的婚事,薛将军和公主没少唠叨他,身居要职却出现在这里,只怕又是躲避公主来着。
买了君乾要的桂花糕和小木马,本想找个酒楼叙旧的,可是薛阳一来嫌吵,而来怕被人认出来逍遥的日子就到头了,死皮赖脸的跟着多多回了小院,让下人备了酒菜一副打算跟多多促膝长谈的样子。
薛阳是第一次来这个小院,钱氏夫妇不认得他,可看多多和他熟络的样子,也就没多问,只是领了君乾下去,却留了丫鬟随侍。不管怎么说,多多的身份特殊,不能落人口实。
“你说要跟我讨样东西,我不记得有欠你什么?”酒过三巡,多多想起薛阳在大街上的话,疑惑的开口问道。
“我叫了你四年多的师父,你有教过我什么东西吗?”挑眉瞪着多多,薛阳说的一脸委屈,合着这四年多的师父都是白叫的。
“这个啊?”多多理亏,干笑两声,本来当初是薛阳死乞白赖的拜自己为师,原本也没打算教他什么的,这会儿人家追上门来了,况且也听人家叫了这么多年师父了,不教几手未免太不厚道了。当即比划了几招,跟薛阳讲解了下,让他自己琢磨。
看着薛阳一脸兴奋的在边上演练,多多嘴角的笑容慢慢的变得苦涩,都四年多了,她跟言墨都已经成亲快五年了,以前一直认为两夫妻就是该形影不离的,却不曾想她和言墨却是聚少离多。
眼角余光扫过多多嘴角苦涩的笑容,薛阳心头一紧,不动神色的放下手,举起面前的酒杯:“师父啊,徒儿总算是不虚此行,为了表达徒儿对师父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的敬意,我先干为敬了。”说着一仰头手中的酒杯就干了。
有些苦笑不得的瞪着薛阳:“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喝你的酒吧。”
几杯酒下肚,听薛阳说起前尘往事,多多才发现,她一直以为跟薛阳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听他说的每件事,都十分的详细,好像这些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四年多,都是刚刚刚才发生的一样。
慢慢的停下酒杯,多多看着面前神采飞扬洒脱不羁的薛阳,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抚上心头,视线落在薛阳腰间的那个荷包,听薛阳说起前尘往事,记忆有些回笼了,那个荷包,她以前确实见过,却不是在薛阳身上见到的,而是她遗落的。难道薛阳心里深藏的那个人竟然会是自己?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多多却是惊的一身冷汗,他今天故意把荷包拿到她面前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暗示什么吗?
“薛阳。”开口叫住已经有些醉眼蒙蒙的薛阳,多多知道,虽然他看起来如此,其实他没有醉,清醒的很。
“嗯?”挑眉看向多多,薛阳等着多多的下文。
“你说,一个人的心有多大?”不敢看薛阳的眼睛,怕他看出此刻她的害怕,她不想他难堪。
薛阳不知道多多是有意还是无心,见她低着头不看自己,闭了下眼睛,放纵自己一次,看着她的眼神溢满了柔情,或许此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虽然不明明确的表达自己的心,可也足够了:“不清楚,有的时候人的心有很大,像是能包容世间万象,有点时候又很小,仅能容下一点点的东西。”就像他的心,除了她再也容纳不下其她人了。
“是啊,人都心真的是很矛盾,能容下很多东西,可是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却只能容下一人。完全的容不下半点杂质。”多多说完,仰头喝下手中的酒,她的心只能容下言墨一个人,而言墨的心里却装着全天下的百姓。
听多多说完,薛阳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沉默了,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灌酒,而多多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她只能点到这里,其余的她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什么。于是也紧跟着薛阳一杯杯的往肚子里灌酒。
“如果,我是说如果,表哥的身边有别的女人你会怎么办?”在多多半醉半醒至极,朦朦胧胧的听到薛阳的问话。
只是微微一笑,扬了下手中的酒杯:“我说过,不准他身边有小三小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走的远远的,永远走出他的生命。”说完,头脑一阵发懵,再也支持不住,趴在桌上就在也起不来了。
看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多多,薛阳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朦胧的醉眼一下子恢复了清明,看着多多的眼睛不在掩饰深深的情感,痛苦的闭上眼睛:“为什么当初我没有比他早一点遇到你,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那么今天会不会是另一个局面。”
宿醉醒来,多多头疼欲裂,懊恼的蹙了下眉头,伸手敲敲要涨裂的脑袋,一转头,就对上一双写满担忧的大眼睛。
“我没事。”忍着头疼,伸手摸摸君乾的小脸,多多微微一笑,坐起身,转头看向桌上的茶壶,刚要起身,君乾小小的身体已经冲了过去,踮着脚尖倒了杯茶,捧到多多面前:“娘,喝。”
“真乖。”接过茶水,多多窝心一笑,好像头没那么痛了,转头看了眼窗外,太阳都升的老高了,只怕时间也不早了。
“你表叔呢?”喝了口茶,多多开口问道,薛阳那小子昨天也喝了不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表叔喝了好多的酒,都还没有醒。”看着多多,君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了下:“娘,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喝酒了?”
“为什么?”好笑的看向君乾,想要劝她戒酒吗?
“娘喝醉了会流泪,乾儿不想看娘流泪。”一本正经的盯着多多的脸庞,君乾软糯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十分的认真。
她昨天有哭吗?她不记得了,只是要想听薛阳问了一句关于言墨的什么话?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等下他醒了问问他。
低头对上君乾认真的小脸,多多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娘答应你,以后不喝醉了。”不是不喝,只是不醉,这不算是欺骗小孩子吧?
虽然聪明可是毕竟年幼怎么听得出大人的文字游戏,君乾只是听多多说不喝醉了。就扬起一脸的笑:“外婆给娘煮了醒酒汤,让娘醒了去喝。”说着就拉着多多朝外走。
出了院子,多多正好瞧见薛阳揉着额角一脸痛苦的朝这边走来,微微一扬眉,就说嘛,两人一起喝酒,没道理只有她一个人难受。
“我娘煮了醒酒汤一起去喝?”看着薛阳,多多心里自动的屏蔽昨天最后的话题,她挺珍惜和薛阳的这份情谊的,不想破坏,只希望薛阳能早日想明白。免得苦了自己。
看着多多的小脸,纯净的笑容,薛阳微微一笑,咽下心里的苦涩和担忧:“好啊,我正头疼的难受,一起走。”
走在多多身边的君乾抬头看看多多又看看薛阳,伸出手牵起薛阳:“外婆说喝了醒酒汤,头就不痛了,娘,表叔你们走快一点。”说着拉着两人就开始小跑起来。
怕君乾摔倒,两人虽然头疼欲裂,可也只得加快脚步。落后一步,盯着多多和君乾的背影,薛阳嘴角微扬,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他愿意那一切来换,只是那队人马已经出发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再过几天,尤其是想到多多昨天的那个答案,心里一痛,真想不顾一切的带她离开。她说她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容不下任何的杂质。她说她会永远的走出他的生命。
钱夫人的醒酒汤据说是什么独家秘方,不过效果真的不错,一碗汤下肚,多多的头痛果然好了很多,实在受不了钱夫人的唠叨,就挟了君乾溜了出来,准备出去避避。
一出门,就远远的见薛阳牵了马等在那里,看到她们两个,只是一扬眉,朝着她伸出手来。多多眉梢一挑,还来不及开口,君乾就一脸兴奋的冲了过去:“娘,我想骑马。”
无奈的看了眼君乾,多多只得走了过去,自从那次言墨带着这小家伙骑马溜了一圈之后,这小家伙就迷上那种迎风驰骋的感觉,偏偏言墨不能常来,而她又不会骑马,这会好容易有人能让他过把瘾,要是肯错过才怪。
薛阳弯腰提起君乾把他抱在手臂上,然后拉多多上马,再把君乾安置在多多身前,调转马头:“我来的时候发现一个好地方,今天带你们去瞅瞅。”
斜睨了薛阳一眼,多多无语的摇头,这柳州她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这里的那一寸土地她没踩过,居然还敢在她面前显摆?
不过到了地方,多多不得不佩服这薛阳的眼光还真是毒,这碧云寺可以算是柳州一绝了,尤其是这四月天,山下别处的桃花都已经谢了,唯独此处,山高天寒,桃花开的比别处晚了些时日,此时开的正艳,而碧云寺后面的山坡更是植满了桃花,远远的看去,很是好看。
“娘,那是桃花吗?”第一次在这个时候看到桃花,君乾兴奋的扯着多多的衣袖,惊喜的开口。
含笑点头,多多看着君乾兴奋惊喜的小脸,有些愧疚,这碧云寺离她们住的地方不远,只是她三年来懒得出门,所以也从来没有带君乾好好的在柳州玩过,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别到了走的时候,这孩子都没有好好的看看这他生活了将近四年的土地。
“乾儿喜欢吗?”等靠近桃花林,三人从马上下来,多多看着一脸兴奋的君乾好笑的开口问道。
“喜欢啊,这里的桃花好好看,我可以在林子里玩一会儿吗?”虽然很兴奋很期待,可依旧要等多多首肯,他才会踏进这片桃花林。
“去吧。”放开手,多多看着在落英中穿梭的小小身影,暗下决定,要带他好好的在这柳州游玩一番。
转头看向一边含笑看着君乾的薛阳:“柳州的景色不知碧云寺这一处,你有福了,你师父我决定做回东道主,好好的带你游玩一番。”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要玩?”不领情的挑眉看了多多一眼,薛阳嗤笑出声,不理会多多瞬间阴沉的小脸,轻笑着踏入林间追逐玩疯了的君乾去了。
朝着薛阳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多多看了眼四周,爬上一株花开正艳的桃树,以前跟喜鹊来玩的时候。累了就爬上树,免得被不想干的人打扰到。此刻虽然不累,可却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