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周笑,“那就拜托了,地面上儿太平,你们生意也多多发财,大家都有好处。”
“结帐!”邻桌一个戴棒球帽的男青年低着头打了个招呼,声音有点儿沙哑、低沉。
“哎,我看看哈——45块!”
“给你——”一只看起来做过不少体力活儿的右手递过五十块,食指和虎口有老茧。
“找您五块拿好,慢走啊——”老板娘热络地招呼着,不过男青年没有回应,自顾自走了。
“哎?”老板娘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可是好像以前也没见过,她又拿起攥在手里的素描画,“警官,刚才那个人我觉得就跟这画上的挺像的。”
“啊?是吗?”老周一个激灵,赶紧起身,小孙把他按住,“我来,你这身子骨哪跟得上。”说完一个箭步窜出去了。
但是很快,他就回来了。
“一转眼儿就不见了,”小孙嘀咕着,“太他么快了,总共不到半分钟,再找影儿都没了。”
“那人经常来吗?”老周从包里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问老板娘。
老板娘还真仔细想了一下,“最近两三天吧,经常来这儿吃,多半是在附近租房,饭量可是不小,一顿就这海碗能造两大碗,再加上两盘菜。”
“跟赵队报吗?”小孙看他,“脸儿都没看见,问起来没法儿说呀。”
“报一下吧,”老周把手机贴耳朵边,教导着这个刚分配过来的徒弟,“别小看道听途说,有时候线索就在这看起来挺不靠谱的一面之缘里,老板娘,要是破案了,给你申请奖金啊,哎,赵队,有这么个情况……”
“还有钱拿哪,哎哟可太好了……”
“老板娘,有奖金拿是不是今天吃饭你就请客了!”另一个看起来常在这儿吃饭的食客大声调侃。
“想得美!除了跟你老婆办事儿免费,现在还有啥是免费的?”老板娘呛辣回击。
“呵呵呵呵……”其他食客小声笑着。
老板默不作声,对自己老婆的作为没有任何不满,只顾在半开放的后厨忙乎,胖胖的手,麻利的动作,木然的表情。
“在双沟街的吉利小吃部,有警察发现了素描上的人,”王从军拿着PDA给邵乐看,“战情中心刚转过来的。”
邵乐看了一下,现场有几个警察,还有警车,更多的警察正在街上拿着素描挨个儿商铺问着。
磨盘正忠实纪录着所有的现场情况,反馈到战情中心以后,再由情报分析员把有用的转到王从军这儿来。
“看来他已经接收到信息了,”邵乐把PDA还给王从军,“我们的夏少堂确实看到他了,现在根据他的第一时间描述画出的画像已经具备了他的基本特征,只要进行第二次和第三次,今后每多一次更新,对目标人物特征的把握都会更细致,最终得到跟他本人相差无几的电脑模拟画像,他很清楚,这就是我们的办事方法,他也得相信我们的特工就是这样出色,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可以开始了?”王从军似乎也具备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气质。
邵乐点头,拿起桌上的无线电,“大雷,大雷,放炮仗!”
“是!放炮仗!”
大雷在垃圾堆放场跟旁边的工兵说,“起爆!”
“是!起爆!”
“咚——”
一声巨响。
大雷拿起手里的打火机,打着火朝一辆早就准备好的垃圾车里扔去。
“呼~~~”
冲天的火焰混着黑烟扶摇直上,气味刺鼻,闻之欲呕。
指挥部里正在阳台上嗑瓜子儿的杜男歪头透过玻璃看看东北角的垃圾场方向,拿起放桌上的手机。
“119火警中心,请讲。”
“我是四海保安公司西郊训练营,今天演习的时候一颗燃烧弹打偏了,把我们的垃圾堆放场点着了,你们是不是派几辆水车来,我这儿救火力量不足哇。”
“好的,请叙述一下火情好吗?”
“哎呀,可他马大了,那燃烧弹一炸开一下子就把堆弹药箱子的仓库烧穿了一个大洞,全是木头箱子啊,那火呀,呼地一下子就着开喽……”杜男满嘴放炮地开始胡说八道。
值班的另外两个小参谋低声交流着,“杜参谋真几巴能扯,靶场在西头儿,中间隔着一个海拔一百多米的石头山,垃圾场就是个封闭的采石场,在大东边,当初盖的时候就考虑到防火的问题,挨个儿点也不能烧这么严重啊?”
“再说哪个傻笔放炮能从大西边隔那么高的山打到大东边我也是醉了”。
“可说呢,你看我们是不是举报他报假警,假报火警是扰乱公共秩序、妨碍公共安全的行为,理应受到处罚……”
“我看行,这样是不是可以让我们在营地偷袭排行榜上前进一个名次?”
“不知道,不过挨顿揍是跑不了的,参谋长最恨告刁状的。”
“那——还是算了吧。”
“呜~~~~”
警笛四起。
四海保安公司又热闹起来。
一大溜儿的消防车排队打算进门。
长长的水龙带足有上百米一直延伸到更深处的营地。
不时有戴着防毒面具和氧气瓶的消防员穿着或红或黑的制服跑来跑去。
烟更浓,垃圾场方向的火已经映的半边天都红了,烟也弥漫的到处都是,随处都能闻见塑料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燃烧的味道。
不时有人从营地里撤出来,有的人已经被薰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一辆出租车从市区方向开过来,一个穿着全部消防员行头的人从车上下来,小跑着拐下路口。
一名拿着小红旗的哨兵拦住他。
“探亲刚归队,”那名消防员抬起紫红的脸膛,一推头顶的头盔,“兄弟,让我过去吧,那辆车就是我们队里的。”他一指刚刚停在道边的车,车上的人刚刚消失在大门口。
哨兵迟疑。
“求你了,哥们儿,”消防员哀求着,“你以前也当过兵吧?要是耽误了,回头儿我肯定得挨个处分,弄不好转正就没指望了,现在找份工作不容易,没了这份工资,我女朋友也跑定了。”
“过去吧——”哨兵很能理解,大手一挥让过了道路。
“谢谢!谢谢啊!”消防员赶紧跑过去,熟练地打开车上的工具箱,扛起一卷水龙带飞也似地朝里跑去。
哨兵放心了,这确实是个消防员。
夏少堂不安的身影出现在信息中心主楼的楼顶,他朝垃圾场方向看了看,焦急地跺脚。
“下来!”邵乐从指挥部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气的大叫,“滚下来!不知道你现在啥情况啊?滚下来,屋里呆着去!”
“可着火了!”夏少堂被烟呛的咳嗽了两声,“这儿还安全吗?不行换个地方吧!”
“下去!”邵乐冷着脸,“要不是你爸托我照顾你说啥我也不侍候你!滚回去!添什么乱啊!明天还得画像呢不知道吗?”
“唉——”夏少堂重重地跺脚,转头下楼了。
“没长心的玩意儿,”邵乐大声抱怨着,“还他马特工咧,被一发子弹吓成这个尿性,还算是党培养多年的好干部吗?”
“他不是干部,”大雷提醒他。
“滚蛋!”邵乐大骂道,“你是肉吃多了还是让烟薰成傻笔了,我抱怨一下你也挑我语病,滚屋里禁闭去!”
“不要吧?”大雷苦着脸,“味儿太大了,我想回市区住酒店,五星级的。”
邵乐一脚踹过去,“你还住酒店,还五星级,老子今天晚上还不知道上哪儿住去呢!回去憋着去!”
大雷也苦着脸进楼了。
“一个二个的不省心!”邵乐骂骂咧咧的转身朝火场走去,“唉,这一下子光是维修得花多少钱哪!这帮王八蛋!查到哪个不开眼的害老子破财非整死他不可!”
身影渐行渐远。
道上不时跑过穿消防服的人,手里、肩膀上有各种工具。
一个扛着水龙带的消防员瞅着身边无人的时候,一边跑一边把手伸进消防衣,摁了一下什么,然后突然加速,拐进没关的院门,靠在主楼卷帘门边上,一把把水龙带扔在一边,头盔也卸下来,从有点儿臃肿的黑色制服里掏出一支手枪,左手拿出一个遥控器摁了一下。
“咔啦啦啦……”卷帘门徐徐打开。
消防员的怀里就好像装了一个机器猫的万能口袋一样,他接着又掏出一颗五号电池大小的圆筒,在卷帘门开到快到大腿高度的时候扔了进去。
“嚓——”
门里像打了个利闪,亮的惨白,又马上暗了下来。
“啊啊啊……”门里传来惨叫声。
消防员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夜视仪套在头上,趴在地上一个滚翻进去。
一个标准的跪地据枪,指向刚才声音发出的位置,但是接下来他愣住了。
没人,一个都没有,一个高保真音箱立在那里,高达一米七的黑色方块无言地“看”着他,像在嘲笑一个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