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与其纠结这些,还不如找出杀死二少爷的凶手。”楚怀袖倏的挡下暗器,如一朵葳蕤艳红的曼珠沙华横亘在凤倾歌与秦氏中间。
“凶手?凶手就是你身后那位!这里是幽香院,是她住的地方,如果不是她刻意勾引,傲天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秦氏双手抱着风傲天的尸体,目光如毒蛇的芯子般狠狠射向楚怀袖和凤倾歌,仿佛是要在他们身上穿透一个洞。
“啊!怎么会这样?”就在凤倾歌欲反驳之际,站在一侧的陈平突然惊慌开口,只见陈平面色惨白,踉跄着后退,单手直指秦氏怀中风傲天的尸体,众人顺势望去,皆大吃一惊,只见风傲天的尸体如彼时风曼雪一样,头发顺间脱落,面色蜡黄,眼睑发黑,双臂乍现无数鲜艳的红色血丝,尤其那双眼,竟从眼皮里凸起而出。
“傲天……傲天!”眼见儿子如此惨状,秦氏只觉胸口痛如锥心,眼泪流的越发凶猛,此时,凤倾歌绕过楚怀袖,缓缓走到秦氏面前……
“大夫人,这里除了是倾歌的居所,还是五夫人楚氏的院落……”缥缈的声音如自阴森地府传来,凤倾歌樱唇微勾,眼底闪过一抹冷冽。秦氏闻声抬眸,刹那间,瞳孔放大,脸色骤白,怔了片刻之后,秦氏陡然垂眸,不敢与凤倾歌对视,只是双手依旧紧紧抱着风傲天的尸体,口中呓呓低语,只是声音小的几乎没人能听得清楚。
“百合,扶大夫人回蔷薇院,其余的人也都退了,这件事,萧然自会查个清楚,介时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风萧然敛了眼底悲愤,淡声开口。
“不要!儿子,娘不能没有你……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今你走了,娘该怎么办?怎么办啊!”秦氏哀嚎着不肯松开风傲天的尸体,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夫人,节哀,二少爷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否则二少爷和大小姐在天之灵怎会安心……”百合原本是劝慰之语,可在秦氏听来,却似五雷轰顶一般,不到半月,她先失爱女,再失爱儿,纵是铁打之人,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傲天!曼雪!”秦氏悲戚低吼,只觉胸口憋闷,‘噗……’的一口鲜血猛的喷在地上,继而眼前一片黑暗。
“大夫人!大少爷?”百合连忙扶起昏厥中的秦氏,忧心看向风萧然。
“放心,大夫人不过是一时气急,扶回去躺几个时辰就能醒过来。”楚怀袖好意道。百合见风萧然默不作声,只得依着楚怀袖的法子,将秦氏扶出幽香院。
待众人离开,风萧然本欲让陈平验查风傲天的尸体,却见陈平脸色惨白,双腿哆嗦着站立不稳,目光直盯着风傲天的手臂发呆。见陈平如此,风萧然更加确定彼时楚怀袖的描述,毋庸置疑,陈平必是毒杀母亲的凶手之一。
“王义,二少爷死因是什么?”风萧然冷眼瞥过陈平,继而将目光转向王义。
“回大少爷,老夫已经仔细检查过,表面上看,二少爷是死于头顶的冰锥,可实际上,二少爷与大小姐一样,都中了吴茱萸和柑橘凤蝶的毒,而脸色蜡黄,眼睑和手臂皆是由特制颜料画上去的。”王义据实道。
“也就是说,傲天死因与曼雪如出一辙?”风萧然剑眉紧蹙,狐疑道。
“这只是老夫的发现,不知陈大夫有何心得?”王义转眸看向陈平,却见陈平依旧呆怔在那里,根本没有听到王义的召唤。见陈平如此,王义下意识看了眼风萧然,旋即走到陈平身侧。
“不知陈大夫可还有更多发现?”王义暗地里搥了下陈平,陈平这才反应过来。
“没……没有……”陈平狠噎了下喉咙,目光游移左右,不敢直视风萧然。
“既然如此,你二人先行退下。”清澈的眸光在陈平身上刻意停顿片刻,风萧然敛了心底的极愤,淡声道。
待二人离开,楚怀袖红裳轻扬,房门自动关紧。
“如果怀袖猜的没错,这幕后之人许是对萧然艳羡的女子,如此栽赃嫁祸,显然是不想倾歌成为风庄的少庄主夫人呢。”楚怀袖悻悻道。
“若真是女子,倾歌不禁佩服,竟连天下艳绝双殊的无忧公子都看不上,果然眼高于顶。”凤倾歌看似调侃,实则否定楚怀袖的猜测。
“刚刚早膳之时,傲天只比我们早出去半盏茶的功夫,之后直到早膳结束,只有风敏和郑氏在中途离开,之后我们才出正堂,赵管家便告知傲天已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傲天置于死地,此人必是对风庄极为了解。”风萧然眸色幽深,肃然分析。
“不仅如此,身为风庄二少,风傲天的武功该是不弱,能在这么短时间将其杀死,且还要用颜料在他脸上,手臂涂抹,有两种可能,第一,此人武功极高,第二,此人该是风傲天极为熟悉之人,而且风傲天必不会对此人有所防范。”凤倾歌补充分析道。
“单凭这一点便可排除风敏和郑氏。她们的武功该不会在风傲天之上,而且他们是两看两相厌,风傲天怎会对他们没有防备。最重要的是,风卓宇也是受害者,所以他们定然不是幕后之人。”楚怀袖笃定道。
“现在整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我们必须在父亲回庄之前找出幕后之人,否则,曼雪和傲天一个死在紫棠居,一个死在幽香院,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介时百口莫辩,父亲定会为平息事端而将罪名扣在你身上。”风萧然眸光看向楚怀袖,神色冷如冰封。
“为什么是我?不还有倾歌呢么?”楚怀袖愕然看向风萧然。
“倾歌是风庄未来的少夫人,父亲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保住倾歌的名声,即便他怀疑人是倾歌杀的。”风萧然唇角微勾,似有苦涩之意。楚怀袖闻声,后脑顿时滴出大滴冷汗。
“不是吧?那快想想,还有谁有嫌疑?”楚怀袖催促道,若真惹怒了风嶙可就不那么好玩了,楚怀袖如是想。此时,凤倾歌突然想到什么,继而推开房门,将候在外面的夏香和冬菊唤了进来。
“奴婢叩见大少爷,倾歌小姐,无忧公子……”此刻,夏香和冬菊颤巍立在角落里,极是害怕模样。
“我问你们,今日早膳十分,你们去了哪里?”凤倾歌肃然开口。
“回小姐,早上我们伺候小姐离开之后,便到聚膳堂吃饭,哪也没去啊!”夏香惶恐看向凤倾歌,据实回应。
“那是谁先发现二少爷死在这里的?”凤倾歌追问。
“这个……这个奴婢不清楚,奴婢吃完饭后便与冬菊分开了,是冬菊先回来的,对吧?”夏香侧眸看向冬菊,忐忑道。
“回小姐,是奴婢先回来的,不过奴婢才走过拱门,便见赵管家仓皇从幽香院跑出来,口中还不时嚷着,二少爷死了!之后奴婢进房时,正看到二少爷就躺在地上。”冬菊惶恐回应。
“也就是说,是赵管家先发现二少爷死在这里的了?”凤倾歌眸色微敛,旋即退下夏香和冬菊。
房门再次紧闭,风萧然狐疑看向凤倾歌。
“你是怀疑赵管家?这怎么可能?”在风萧然看来,赵管家亦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以他的为人,断不会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何况他巴结大房还来不及,怎会与风傲天结仇。
“倾歌也只是怀疑,如今就只有这件凶器是线索。”凤倾歌转眸看向桌边摆在宣纸上的冰锥。所谓冰锥,不过是以水晶柱磨成的锥形,若再加工添置些翡翠流苏之类,便会成为女子发髻上的头饰,眼前冰锥显然是未加工成形,若在普通宅院,这东西极为贵重,随便一查便知道此物归谁所有,可在风庄,纵是个烧火丫鬟有这玩意也不为过。
“赵管家那里由我来查,至于这件冰锥就交给你们了。”风萧然眸色深邃如潭,随着风曼雪和风傲天的死,风萧然的心越来越无法平静,一方面,他要追查真凶,另一方面,他亦想保护这位幕后之人,所有的矛盾加诸在一起,他已经力不从心。
“也好,只是倾歌不能再住在这里,至于二少爷的尸体,也该早些处理,免得秦氏借题发挥。”凤倾歌提醒道。
“借题发挥?她还是先醒过来再说吧,不过估计她就算是醒过来也成疯子了。”楚怀袖悻悻道。
好的不灵坏的灵,翌日清晨,果然传来秦氏疯癫的消息,当风萧然三人到达蔷薇院时,秦氏正舞动着身上的白绸,时尔嗤笑呆傻,时尔怒目圆睁,时尔癫狂践踏院中月光花,时尔厉声咆哮身侧的百合。左右围观之人皆投去悲悯的目光,却各有各的心境,其中幸灾乐祸之人居多。
看着一向精明威严的秦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风萧然不禁长叹口气,继而遣散所有看热闹之人,就在风萧然走出蔷薇院时,忽觉背后一阵寒气。待其转身之际,只见秦氏双手紧拽着自己的素袍,眸光阴蛰如冰,苍白干裂的唇被皓齿狠咬,几乎渗出血来。
“大夫人,您快放开,这是大少爷啊!”一侧,百合生怕风萧然动怒,急忙拉回秦氏,只是任由百合如何用力,秦氏偏偏不松手。
“公道自在人心,行凶者终究以命相偿。”风萧然淡淡开口,眸光锐利如刃,秦氏闻声松手,突然痴笑,自怀里取出糖果。
“傲天啊,你还没有管母亲要糖果呢!记得,不可以多吃,对牙齿不好……嘿嘿……”秦氏说话间将糖果递给风萧然,方才蹦跳着离开。
默然,风萧然无奈转身,正迎上凤倾歌似有深意的目光。离开蔷薇院,二人漫无目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