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岐山近在咫尺,锦琉不急于去找白衣,先回了营地休息。蒙将军见两人安然无恙的归来,煞是大出了口气,紧接着张罗饭食和洗浴之事,全然忘了自己是名大将的事,整个儿把自己当小奴了。待其他人都被领去沐浴更衣,蒙将军才附在栀王耳旁悄声说:“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锦琉满意的点头,也去沐浴洗去风尘。
遇水,背上传来一阵刺痛,锦琉皱眉忍着,闭上眼睛缓缓放松过于劳累的身体。不多不少的肌肉恰到好处衬出他矫健的体型,搭在边缘的胳膊隆起的线条拉出优美的轮廓,修长结实。黑发湿了水,半截贴在脖子上,半截飘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涌动。
半个时辰后,焕然一新的四个人重新碰面。
蒙将军废了番周折才找到合适的衣服送去。锦琉还好说,身为君王自然有人打点,崭新的衣服带了不少。涟舞的身材略微高大,勉强还能捡件锦琉的华服穿。而王后的女服,和身材只比女子略高一点的珞华着实苦到了人,蒙将军只好派人骑着灵鸟飞到最近的城镇买了几身像样的回来。
食桌已经摆好,赶路的人们终于可以饱餐一顿。
珞华未执筷,先拿了酒盅满上自酌起来。看他面弱女子,酒量却大的惊人,一连数杯,饮酒的姿态如飞天迤逦。
锦琉和薇儿已经习惯了珞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见怪不怪。
最终,珞华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为涟舞。
“见到白衣之后,会怎么做。”
锦琉喝下一碗稀粥暖胃,似陷入沉思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涟舞这一去危险是必然的,可不去,那四人的命就难保,还有狐罗花的解药,即使人不死,也成了废人。怎样才能两全其美。
“若是没有好办法,就算已经来到这里,我也可以马上带涟舞回去。”珞华说,神情悠然。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锦琉保证,薇儿信任的点头。
“我有办法。”涟舞停了筷,突然说道,珞华斜去转冷的目光,沉默的对视好一会儿,才仰头一口饮干手中的杯子,掷到桌子上:“涟舞,你又算计我。”
涟舞悠悠扬起嘴角,迷死人的笑容。
白衣早已从众多耳目那里得到锦琉回来的消息,根据手下形容,推测出那天的神秘女子也在,还有涟舞,另一个人,却百思不知是谁。
嘴角放出一丝冷笑,锦琉,别和我耍花样。
几个大帐之间的死角,有浓重的苦味溢出,这本无色无形的气体因味道太重而有了黑色的幻影,缭绕中忙碌的身影单纯直至,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妖娆。涟舞专注的盯着褐色浓稠的液体,几个翻滚过后竟出现异香,像是要洗去之前的甘苦,狠狠的飘出一缕又一缕不加掩饰的香气。涟舞扯出微笑,忽觉身后一阵风吹来,不是自然的现象,更像是谁的衣衫带出的风。只当是珞华来找他,涟舞头也不回的说道:“稍等,就好了。”
没有回应。涟舞这才觉得奇怪,回头,一个女子静站在背后。有些面熟。
“你是。。”涟舞思索着,想起那日在慕容宫安慰他的女子,友好的一笑,“哦,是你。”没了警惕,回身继续忙碌。
药罐厚而重,被烟火烧的滚烫,涟舞隔着厚厚的布小心的捧起来:“那日走的急,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女子怔怔的,涟舞对她说话,她却仿佛人在隔世。那日亲自送涟舞出宫之后,没人切身感觉到她的痛,东莫寒和占天游知道她的心思,可除了劝道几句也无计可施,任由她去了。过了这么久,没有想到还能够见到他,远远看了许久才神使鬼差的走了过去。
直到涟舞手腕一软差点把滚烫的药汁洒到手腕上,她才惊醒般冲上去不顾烫的扶住罐子。手上立刻传来的烧灼的痛感。
“小心!”两人同时喊,停顿之后发出会心的笑容。
涟舞倒好了药汁,女子送了手,递出一个名字:“沈华凌。”
“好名字。”涟舞赞道,华凌脸上飞起嫣红。其实,只要名字里带华,涟舞都觉得是好名字,比如珞华。思念久了,听到这个字就能想起那张慵懒的脸。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在脑子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合适的出口。
“沈华凌,你在这儿干什么?”占天游突然出现,冷冷问道。
沈华凌脸色一紧,恢复冷然的表情,不带感情的说:“路过。”
“那就好。”占天游紧盯着她,沈华凌无奈,只得冷着脸向涟舞告辞,看了占天游一眼甩身离去。
“打扰了。”占天游略微拱手,随即不见了。
涟舞奇怪的看两人连续消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理不出什么所以然,待两个身影消失后,又一道身影移至眼前,这才是珞华。珞华仰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涟舞,表情却是倨傲,几乎是命令的说道:“以后,离她远些。”
“谁?”涟舞疑惑,可珞华又像阵风似的飘然而去。
一行人向狐岐山走去,走至结界处,领路小妖迅速出现,只指了锦琉和涟舞,凶狠的瞪着薇儿和珞华,锦琉回头互相交换的目光,点点头,薇儿和珞华后退一步,小妖这才结印开了结界一个口,放锦琉和涟舞进去。
薇儿目送两人身影变小,珞华择了地方坐下,靠在乔木上闭目养神。薇儿以为他睡着了,欲伸手扫去落在他身上的树叶,手刚伸出,珞华突然开了口:“现在起,你不得离开我一步。若是锦琉没能保住涟舞,我就杀了你赔命。”
手指屈了一下,随即从容的拈去落叶,冷冷的发出单字:“是。”
见到锦琉的时候,白衣已经等候多时了,旁边的女子等候的更久,早已望眼欲穿。朝思暮想的身影从树后转出,还是那袭黑色花纹的蚕沙红袍,令人兴奋的身体轮廓若隐若现。妖精般魅惑的脸盘送来无心的笑容,浅看一眼,心已经沉沦了。
“涟舞。。涟舞!”太后激动的叫着,隔着很远的距离伸出手去,有泪从眼角滑落,“你来,涟舞。。”每叫一声,白衣的心哀痛一次。苦涩的摇摇头,我离你这么近,可你从未感觉到。
锦琉目光怜惜,不知是同情母后还是白衣。
轻叹一声,这是何苦啊。情字的折磨,是最痛。
“人我带来了。”锦琉停下,挡住涟舞。
白衣注意力全在太后身上,这个女子正因锦琉挡住了视线而恼怒,不住比划着要涟舞过来。
涟舞悄然上前几步复又停下,完整的露出他充满诱惑的脸庞,眼神轻佻的蔑视。白衣的确有些吃惊,难怪太后如此执着,涟舞果然有些资格,可是,他更留不得了。
“我要的人呢?”锦琉又问。白衣扬起手,沨毓,东莫寒,泯沢和玄冥带了上来,面色有些憔悴,精神都还好。
沨毓一见锦琉就要过去,小妖架刀拦下,沨毓狠狠瞪去一眼,问道:“锦琉,你要不要紧?”
锦琉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淡淡答:“我没事。”泯沢真正的情感躲在笑容背后,看不到。要他来救,对泯沢是绝对的耻辱,可还能笑着看他。笑容对泯沢来说是什么,护盾么?
“换人吧。”涟舞开口,和太后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好不容易逃出的囚笼,自己要乖乖回去。
“涟舞,快过来。”太后渴望的叫着,袖子下落两分,露出衰老的手指,皱纹偕同岁月刻下痕迹。白衣的脸冷的像寒冬,她都没有察觉。倒是锦琉察觉到危险拉住了涟舞。
白衣怜爱的看着太后,胜雪的手指捧起太后的脸,太后终于看到了他,不解的仰望,然后吐出两字:“让开。”
心痛的无法形容,这就是回报么?终其所有,也再换不来一个回眸。
绽开邪魅的笑容,白衣深情的望着太后,他深爱的女子,说道:“我答应你的,全都做到了,那年你要走,我放你走了,你说要见涟舞,我就让你见了,涟舞就在你面前,你心愿已了,涟舞也该死了。”
太后吃惊的愣住了,眼睛睁得巨大,甚至撑开了眼角的皱纹,不相信的说:“你说。。什么?”
“涟舞他,没用了。”白衣笑着重复,那一刹,美若血色残阳,冷若秋风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