沨毓心急如焚,一路策马狂奔,太阳刚斜过树梢便出现在月兵视线之内。身后另一匹马上是薇儿,紧握缰绳,一头长发舞的欢快,长时间的奔波微微有些气喘。
“慢死了,这畜生怎么跑的这么慢。”沨毓猛抽了几鞭子,座下一声嘶鸣,加快了蹄子,“王后啊,你要学会御灵飞行多好,我们早该到了。”
薇儿白他一眼,加了几鞭子不语,全力驾马向前奔去,心里狠狠回一句:若不是你偷藏不肯教,我早就学会了。
前方突然出现一行人影,辩了辩是月国的兵,沨毓一扬鞭紧了脸色就要冲过去。为首的人忙高声叫道:“王后沨将军请留步!泯将军有请!”
“他请?老子还没空去!”沨毓大吼一声,又抽了一鞭子加快速度。
月兵将领像是早有料到,扬手丢过去一样东西,沨毓随手一把抓住,刚想讽刺那将领几句不中用之类的话,忽然发现手中的触感不似暗器模样,低头一看竟是一张纸,大感意外。另一只手不觉勒住了缰绳停下,“刷拉”一声打开,脸色忽的变了。
“出什么事了?”薇儿赶上问道,沨毓把东西丢给她,薇儿接过一看,也是一惊。
叛变!她和沨毓!
沨毓不再犹豫,再次驾马疾驰,腿下用力,坐骑吃痛直接凌空跃起,从众人头顶跨过,薇儿紧跟其后,马蹄扬起一道烟尘。
“沨毓,前方全是月国的兵,怎么进莲栀?”薇儿问。
“管他,锦琉不知耍什么花,我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冲了!”沨毓咬牙喊。
白罗抽出,灵光大盛,沨毓灵力迅速聚拢,整个人化作一道流星驰去。月兵早已严阵以待,灵光闪耀如星。薇儿手腕灵巧一转,悄悄布下了屏障保护她和沨毓周身安全。
抵挡的月兵众多,沨毓凝神在马背上一个华丽的翻转,包围层最外圈的兵瞬间倒下一片。道道灵光破空,肉体撕裂之声不绝传来。忽然灵光一转直插入地面,震动过后地面出现龟裂一般的纹路。烟尘和灵光散后,沨毓满含杀气的目光从头发后直射向挡下他的人,正是困他在平苍城的泯沢,身后是沉默寡言的玄冥。
“又是你,真是有缘啊。”泯沢笑着打招呼。
“让开!”沨毓不客气的喊,手握紧了白罗就要挥去。
“你知道锦琉用意何在吗?”泯沢直白的问道,挥手散去阻拦的月兵,独自站在沨毓面前,马不安的刨着蹄子,十分危险。
“不知道,所以老子才要去问个清楚!”沨毓近似于咆哮的喊道。
“如果我告诉你,是为了保你们的命呢?”泯沢一成不变的微笑着说。
“你说什么?”沨毓一惊,立刻否认,“开什么玩笑,保我们的命?”身后一紧,却见薇儿拉住他,还未来得及问什么,薇儿翻身下马,落落大方走向前,说:“抱歉,我们听不明白,请泯将军说个清楚。”
这时,忙有人向前一拜,说道:“泯将军,茶已备好。”
薇儿示意沨毓稍安勿躁,过去听泯沢怎么说,可沨毓管不了那么多,策马一声长啸扬尘而去。薇儿无奈只得翻身上马随着去了。月兵之刷刷望向泯将军,将军右手张开平移一边,众人忙让出一条道让两人去了。
心急如焚,沨毓挥鞭子的手不停,把薇儿远远甩到身后。刚看到守城门的栀子旗,坐骑一声通天长鸣再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可怜一匹汗血宝马口吐白沫活活累死。沨毓理都不理,马匹倒地的一瞬间抬腿借力,在马背上狠狠一塌凌空向前飞去,前方早有栀兵迎了上来,严阵以待。
“闪开!让老子过去!”白罗闪着炫彩,却始终无法出手,对方是栀国兵,动手可真的表示要谋反了。
栀兵整齐列了八个方队,兵器全部在戒备状态,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沨毓刚冲上去,方队变了队形将其围在中间,兵器直向他面门毫不留情袭来,沨毓不得不躲,一边接招一边怒吼:“睁开你们狗眼看看老子是谁!老子是离天门门主锦琉的贴身护卫!”
“我只知道你是叛贼。”终于有了回音,列队从中间闪出条道,出现的人正是蒙将军。
“你说什么!”沨毓大怒,逼退众人几步跃到蒙将军面前质问,“谁是叛贼!”
“栀王亲自下令,全城都知道,沨将军私通外敌,罪无可恕,人人得而诛之。”
“你放屁!”
蒙将军缓缓拔出冷兵,硬声说道:“今日我就替王诛了你这逆贼。”说罢,众人迅速退后,蒙将军横扫而来。
“呯!”白罗接下,蒙将军手不停直刺过去,冷冰在白罗上“噌棱”一声滑过,沨毓忙后翻将白罗挡在头顶,冷冰再次冲了过来,从耳边跳下一缕断发。沨毓眼睁睁看冷冰得了便宜扬长而去,又无力反击,手不住颤抖着,连带着白罗像是有了哭泣的表情。
“再不出手,你就没命了。”蒙将军冷硬的说,挽了花再次袭来。
沨毓不接,白罗着急的光亮一闪一灭,沨毓不为所动。蒙将军无奈,冷冰指上他的鼻尖后停了下来,轻声说道:“你快走吧,说你叛变我死也不信,可栀王亲自下令,我也没办法,现在全城都知道你和王后投了月国,回去也于事无补,反而白白送了性命,还是等以后有机会你再亲自问他吧。”
“会有机会吗?”沨毓漠然问道。
“谁知,可总比你这样来送死的强。”蒙将军说罢,神色暗下去,道,“得罪了。”手一紧,冷冰猛然刺进沨毓身体内,冷冰冰蓝色的光芒透进身体,剧痛从左腹下瞬间传来,夹带着冻伤般的疼痛。“噗---!”沨毓晃了晃吐出一口鲜血,滴落胸前衣衫上。两眼渐渐失去了光彩,灰蒙蒙一片。
冷冰抽了出来,喷出一道血光。先是膝盖无力的跪倒在地,蒙将军抽回双手,沾血的冷冰也沉默了,沨毓面朝下重重倒向地面。
莲栀城外数百里的草地上再一次出现了除了绿色以外的颜色。第一次出现这个颜色的时候,已是几乎十年之前。
蒙将军回身高举冷冰大呼:“逆贼已死!”
“万岁!万岁!万岁!”众兵高呼三声,簇拥着蒙将军回营。
身后,沨毓倒在地上,身下缓缓流出一汪血水,孤单的映出主人苍白的面庞和渐渐扩散的瞳孔。
沨毓不死心的睁着眼,手奋力向城门的方向伸去,抓起一把泥草,用尽力气说道:“锦琉,我。。咳,死也不会…背叛你…啊……。”
灰白的天空之下,哀伤的琴音久久环绕,有些枯黄的草低垂下了头,无力的在风中轻颤。
女子牵马走近,俯身去探沨毓的鼻息。身后马蹄声杂乱,回首一望,清亮的眸子平静如水。
蒙将军杀了个回马枪,众兵将女子团团包围起来。
“栀王有令,王后若交出所盗之物,可绕不死!”
薇儿立在刀剑中央,如同银白的花瓣簇拥的孤傲花蕊,皎若秋月。
“我没有偷。”
“请王后三思,若是交出,就可放你一条生路。”
“我没有偷。”
“请王后自重,不要为难在下。”
“我没有偷。”
“王后。。”蒙将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遂闭了眼睛恨声说道:“栀王有令,若王后执迷不悟,则杀之。”
女子单薄的身子一晃,坚定的对上蒙将军的视线,冷然说道:“我没有偷。”
夕阳西下,染了浅浅霞色,孤雁长鸣,有莫名的悲壮。
蒙将军手指狠狠掐在手心中,粘稠的液体一滴一滴顺手落下,溅开血色花朵。困难的别过脸去,挤出一个字:“杀!”
兵器的冷意渐渐接近,薇儿倔强的仰脸,不低头不认输。
“我没有偷。”
固执单调的重复着,语调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众兵绕着圈向中间靠拢,那锋利尖锐的利器就要刺进身体!同沨毓一样,开出娇艳的花朵。
肩膀上传来刺痛,女子咬牙不发一声,倔得令人心疼。
蒙将军附在马背上,嘶哑着嗓子喊:“你还手啊!”
有血缓缓流出,胳膊上,腰上,腿上,不断有清晰的痛感传来,红色的液体像决口的河流一般涌出。
薇儿凄凉的说:“我没有偷。”
心比身上的伤更痛。
“王后!”蒙将军声音都变了,三尺男儿泪不轻弹,可现在正是伤心处。
伤口不住加大,那缓慢的割裂竟如酷刑一般折磨人生不如死。意识有些模糊,薇儿极力清楚的一字一顿说道:“劳烦蒙将军,转达栀王,说…说薇儿感谢他这两年的关照,只是薇儿无能,今后再不能伴他身侧。”
蒙将军再忍不住,大喊:“住手!我去求王收回成令!”调转马头就要回城,可身后突然传来更加爆怒的吼声,之后是凄厉的兵器破碎声音,脆的如玻璃落地,众人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眼前一黑,数人如风筝断线般飞了出去,重落倒地,再爬不起来。
其余人忙收了势对付来人,可接不到三招都被狠狠打伤,不是断腿就是断手,更有甚者,脑浆溅了一地。
旋风一般狂扫一通,仅剩三个活人小心的退到蒙将军身后,泯沢脸上满是杀气,狠狠瞪着对薇儿动手的人,大有一个不留全部杀掉之势。
薇儿身影一晃,泯沢顾不上收拾剩余的人忙将薇儿揽到自己怀中,心痛的看着她。玄冥忙侧身挡在身前,眼神凌厉掠过众人,以免被偷袭。女子满身是血,竟像是楚楚可怜的白色蔷薇花染上了鲜红的颜色,变得娇艳万分。
蒙将军眼中闪过安心和失落,然后瞬间恢复常态,高声喊道:“请王后三思,将舞之影的门册还来,栀王自会放你生路。”
舞之影门册?
薇儿忘了辩解,过眼云烟被一幕幕翻出,清晰如日月。有风扬起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可没遮住滑落的泪水。她在温暖的怀中泣声说道:“泯沢,你信么,锦琉这么做,是为了你啊。”
“你说什么?”薇儿抬眼,是泯沢震惊的表情,只看清楚了一瞬,泪水便遮挡了视线,模糊一片。
面色孤傲而寂寞的君王啊,你最后还是选择一个人孤独吗?
多少泪珠何限恨,春风空倚玉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