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树上的蝉儿却意外地鸣叫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夜异在一大早又是寻上了门,孟欣恬推推半躺着眯眼休息的父亲,却是没有去搭理夜异。夜异却是走到了她身边对着她笑,道:“不知道妹妹考虑得怎么样了?”
孟重勋睁开眼,在女儿搀扶之下费力坐起,道:“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恬儿的婚事自然是由我来替她做主。恬儿这才刚回来,一路快马,昨晚上又是一晚上没睡,你让她先去休息吧。”
夜异却是好奇地看了孟欣恬一眼,口中是答应着,也叫来门外的人陪着她,自己则是在房中远处的椅上坐下,一副要好好商谈的样子。孟欣恬走到门口之际回头看了看,夜异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的背影,而父亲却是淡定地坐着。
孟欣恬才走出不远小念就跑了上来抱住了她,眼睛红着着急道:“小姐你怎么一晚上都不出来,害得我担心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好啦,我能出什么事呢,不过就是一晚上没睡,有点困了,你能不能让我先回房睡会儿?”孟欣恬打断了小念的话,知道她是关心着,因而必然会问她这一晚上的事情。
而小念却是对她深信不疑,无论她说的是是真是假她都会相信。现在身后跟着夜异的人,孟欣恬自然是不能够说真话,至少不能把真话全给说明白,于是她便说着是要急着回房。回了房那便是她要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两个大男人总不能在女儿家睡觉的时候还在闺房里面守着吧?就算他们要赖,孟欣恬也有理由将他们打跑。
小念见到她睡眼朦胧的样子就信以为真,一边扶着正打哈欠的孟欣恬,一边有几分嫌恶地飘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几眼。不过小念见那两个人对她不友善的眼神熟视无睹的时候,倒是对这两个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孟欣恬眯着眼看着身边不停回头的小念,知道她是好奇心又开始泛滥,虽然是有些无奈却又不好说什么,倒是让她自己按照本性行事,也不会露了什么马脚。好在后面那两人只是负责看着,对于小念瞪来瞪去一概不理,也不来问什么。
不久孟欣恬就到了那久违的小屋,就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小念却是猛然转身,双手叉腰一脸倨傲地瞪着那两个人,故意高了嗓门道:“喂!你们两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呀?跟了一路和跟屁虫似的,本来就够恶心的了,你们还一句话都不说,你们还真不怕闷死啊?”
两个人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像两根柱子一样杵在那儿,对小念的话依旧是当成没听见,孟欣恬却是对着小念挤了几眼,走出门,道:“两位大哥,我要休息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在门口替我看着些吧。不过你们如果有事,可以自行离开,我这儿就不用劳心了。”
说完转身进屋,将门“砰!”地关上,一手就拉着小念进了里间。孟欣恬才坐下,就大笑起来,道:“小念呀,我不在这么几天,你骂人的气势是长了不少,但是这损人的水平怎么就不见长进呢?”
小念紧挨着孟欣恬坐下,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道:“小姐你这一走可不是几天,是几个月,我是光顾着想你了,哪有时间去钻研那损人自乐的功夫呢。”
孟欣恬用手指支开了小念有毛茸茸头发的脑袋,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贫嘴,你要是这么想我,我看一定是你那些小姐妹又缠着你要什么东西了。”
“小姐诶,这都被你发现了,你真神了。”小念一脸的崇拜,像是面对着神佛一般,孟欣恬却是白了她一眼往自己的床上倒下去。
小念却是去拉,孟欣恬躲开,道:“别闹了,我困呢。”
“小姐你是真困还是假困呢,刚才还那么好的精神,现在就和我说困了,你要骗我也装得像点嘛,不要把我当傻子好不好啦?”小念极不情愿地撅起了嘴,一手还作势要去挠痒。
孟欣恬坐起抓住了那只正在动坏主意的手,心想着自己说谎的水平果然是不怎么样,就连身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都能够看得出来。小念抽出了手问:“小姐你昨晚上真的是一夜没睡呀?那你做了什么事情呢?”
“我就陪了爹一晚上,其他什么事情也没做呀。诶,我说真的,你别看我现在精神好,但是我已经好几天没睡了,你就让我先睡会儿,有话等我醒了再说好吗?”孟欣恬说得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小念也是信了,便关上了门出去。
孟欣恬合衣躺下,本来还想想想到时候的可能状况,只是头一靠上了枕头就沉沉睡去,还真的是累着了。人累的时候特别容易做梦,而且做的梦会很奇怪,有的时候会很吓人,有的时候会让人更累。
此时孟欣恬眼前出现的景象就有些让她自己讨厌,所谓的铁马冰河,又是一番的严酷。那似乎就是横隔南北的宾江,可是不知为何却是接了冰,孟欣恬穿着一身铠甲带着许多的人在河上走着。
身后跟着的人有孟家的人,也有黑水军的人,天色昏暗,所有的人都是心慌慌的,阴森森的风呼啸着。猛然之间天际一道闪电劈过,整个天亮了一瞬间,大家心里均是一颤,等到大家回神的时候却听到了人落水的声音和尖叫的绝望。
孟欣恬猛然回头,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时候,突然身下一轻,紧接着人就往下沉去。边上似乎是冰冷的河水,但是她并没有刺骨的感觉,而只是仿佛很多只手拉着他的腿一直往下沉,而脖子上又有几双手在狠狠地掐着。
心跳越来越快,孟欣恬觉得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却是猛然眼前一亮,原来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孟欣恬抬起手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还是那样的激烈,后背的衣衫已经是湿了大半。
有人说梦是一种预兆,但也有人说梦是反的,孟欣恬还没有来得及细究这梦到底是何意思的时候,小念就直接冲了进来,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是跺着脚,两只手胡乱地画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孟欣恬起身拉过小念安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别急,喘口气慢慢说。”说着伸手在她背上替她顺着气。
小念努力地吸了几口气,才说得出话来,只是还有些模糊:“刚才……刚才……二小姐跑过来……她说……她说……老爷……老爷他……已经去了……”
孟欣恬猛然愣住,虽然这样的结果早就知道,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早。昨天夜里的时候还是在面前说着话的,谁愿意相信这样的亲人就会这样去了?孟欣恬管不得小念就往外面走去,更是甩开了那两个依旧守在她门口的柱子。
一路走来,果然是有些慌乱,只是她却知道,无论事情是真是假,这一切都是夜异在装样子而已。因为即使是父亲真的出了事情,那也一定和夜异脱不了关系,无论如何昨天晚上孟欣恬离开的时候是夜异和孟重勋在一起,后来的事情就是谁也不知道。
来到那门口,竟然所有的人都已经撤去,老远地就能听到哭声。那哭声孟欣恬却是很熟悉,那就是那个爱哭的二姐,那声音如此的悲切,谁都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伤痛之情。
孟欣恬也在这一刹那便接受了这个事实,纵使她算得上是镇定,却也无法抑制心中伤悲,推门进去见里面围绕着许多人,最前面的就是二姐和夜异。穿过人群走过去,看见父亲就那样平静地躺着,像是安享地睡过去。
夜异一边安慰着他自己的妻子,一边似乎悲伤般对孟欣恬道:“妹妹来了,岳父已经去了……妹妹节哀顺变。”
孟欣恬走到床边,静静靠坐在地上,眼睛只是看着床上的人,许久之后才对有些乱的人说:“没事的人就先出去吧,别吵了爹。”
那些似乎是并不怎么亲近的人闻言是面面相觑,一边探寻般去看夜异,夜异点头之后他们才陆续离开。后边孟欣恬却又对夜异道:“劳烦姐夫先送二姐回房歇息吧,这儿有我守着就够了。”
孟欣妍却是挣开了夜异去扶她的手,本来跪坐着的身子也是直了起来,一手指着孟欣恬,一边似是撕心裂肺般尖声喊:“为什么要赶我走?就算以前爹最疼你,但我也是爹的女儿,你凭什么不让我在爹的身边守最后几天?”
孟欣恬眉头微颦,这一次回来二姐似乎变了许多,什么事情都有些斤斤计较。虽然以前二姐也是如此,但不会如此地和她针锋相对,不管怎么样现在她的确是误解了,孟欣恬只好起身过去扶起她,只是她却是甩开了伸过来的手。
孟欣恬半蹲着,眼却是看着空处,道:“我不知道二姐姐为什么会生我的气,但是我是为了二姐着想。二姐身子一直不好,若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只怕是会累坏了自己。”
“不要你来假惺惺,我为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要不是你把兵符弄丢了,怎么会让黑水军有机可乘?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又不同意联姻,你……”说着又是哽咽起来,后面的话是再也说不出来,只是靠着夜异的肩上哭得厉害。
夜异的眼里流露出的不是关切或是悲痛,反而是一丝的得意,那一点一闪而过的不应当孟欣恬却是恰好收入眼里,自然也放在了心中。听着夜异在安慰着二姐,孟欣恬起身站起道:“既然这中间有误会,我也不想多说,二姐想在这儿留着就留着吧。”
言毕她就从两人身边经过,往外面走去。为什么夜异会知道兵符已失?莫不成是兵符的确安全送回孟家,但是落入了夜异的手里,而就是他坚持不发兵攻打黑水军?
孟欣恬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她要努力使自己平静。如果是夜异逼死了父亲,那他自然是当作这时候她会失神,所以她不能如他所愿。也许父亲说的是对的,夜异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能够让人放心。
希望二姐能够把夜异拖住吧,孟欣恬如此想着,脚下却是朝着府门外走去。夜异想要来个措手不及,那她就比他动作更快,在他假传遗命之前就将所有的事情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