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地带孝秋叶纷飞,不知落几许。
夜半时分,定山鼓响,惊醒多少睡梦人。
寻常人家夫妻相拥而眠,闻听嘈杂的鼓声,女人先惊,不明所以心里害怕,于是神色紧张地推醒男人,“诶,这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谁在敲鼓呢,吵得人睡不着觉。诶,你醒醒,去看看呀你。”,男人许是白日里干活累了,任凭女人怎么摇也缓不过神来,被吵得烦了,也就翻一个身,混沌不清了一句:“管他谁敲鼓呢,睡自己的觉。”说完继续蒙头大睡。
可这官家里的人听到了鼓声,却再也没有人清闲得住。定山鼓响,必为惊天之事。此鼓自开朝设立以来,唯有纥迟南侵,吞屏东要塞之地时响过一次,而那一次也没有如此的疾。于是一个个已经习惯了贪享安乐的人终于舍弃了温床香怀,急急地裹上官服,套上官靴,然后胡乱抓了乌纱帽就叫了轿子,往宫中而去。
子丑交接时分,本应该宁静如水的清宁街却热烈如火,从各个角落里涌出的官轿冲撞在一起,费心分开之后也没心思争个你长我短,只是一起钻进轿子里面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未央宫,夜未央,硕大的宫殿,千根火烛照亮的是一件件摆设的死物,却温不了一个人冰凉的身躯。软塌上静静地躺着,脸上是笑,手中牵着的是让他放心的孙儿,尽管这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甚至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只是赶来的太医才一搭脉便脸色苍白,然后就退出几丈,埋头跪着。他只知道握住他手的那只手在慢慢变凉,变硬。
定山鼓响了,还是十岁的孩子让人敲的。谁说他什么都不懂?其实,他都懂,这一切爷爷都已经教过他,他都记得,只是那样的谆谆教诲永远只能是记忆了,因为爷爷不会再动,也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不久就有人来了,走在最前的竟是父王呢,终于还是低下头没有动,任由外面进来的人折腾吧。也许他是孩子,就应该让人家以为他是孩子,闭上眼,也不管是谁,将他拉了开,在一边跪下,然后就是哭声一片,也就没有了他的什么事儿。
本来红与绿,青与紫的世界,不一忽儿就消失了所有的色彩,覆盖上一片苍茫的白,从中只透出一点黑,衬托着白的杂眼。人群聚集也挡不住秋风的寒冷刺骨了,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只是这么的凉?亲人长逝,不是应该痛的吗?痛到悲泣不已,痛到山河失色。可是现在他只是静静的,很清醒的知道,在他的心里面没有一丝的痛,反而是很安静。
被人送回了原来的燕王府,现在的太子府,不知道以后是什么的地方,一切都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模样,只有看见了小念阿姨的时候,才找到曾经在这里存在的感觉。小念阿姨还是一样的漂亮,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温柔,带着甜甜的笑。原来,这一去五年,他竟是再也没有见过小念阿姨一面,小念阿姨一定很想自己了吧。
不顾身边的人,甩开手就跑过去,一头扎进了小念阿姨的怀里。记得离开的时候,他才能抱住她的腿,现在都已经能够靠到她的怀里了。“你是阿遥?”小念轻轻推开怀里的人,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非常的陌生。
“是阿遥回来了,小念阿姨不认识阿遥了吗?”悲戚地说着,在一身白衣之下更是伤怀。小念笑着说:“怎么会不认识呢。五年没见,阿遥都长大了。对了,你现在怎么回来了呢?”一去之后即使佳节也没有回来,今日可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眼神转处,看着白色的孝衣,小念忽然明白了。
没有等回答就说:“回来就好,来,小念阿姨给你弄点好吃的去。”牵着手就进了还如五年前的小屋,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一点的改变,小念是想,阿遥什么时候回来,看见了能有熟悉的感觉。王府里面改变了很多,花花草草,亭台楼阁都在不停地翻新,有的时候,她都会迷了路。小念不想,阿遥回来觉得这儿没有记忆中的东西,找不到一点家的感觉。
让阿遥坐下,小念就喜滋滋地往厨房去了。只是这喜滋滋也是让阿遥看的,这乖孩子看到自己开心的样子,他心里也会开心的吧。经历此变,阿遥一定很难过,她只是想让他开心而已。
阿遥静静地坐着,屋里面还有小时候的玩具呢。呵呵,小时候吗?其实现在他也不大呀,可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呢?也许像爷爷说的吧,他要担负起这么多的责任,即使江山还有父王,可别的一切,爷爷只告诉了自己,那便只能由他一个人担了吧。
小念阿姨回来了,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阿遥不禁笑了起来。其实小念阿姨并不会做饭,虽然她的针线活儿可以说是举世无双,可她做出来吃的东西就让人不敢恭维了。只是,他知道小念阿姨是怕他因为难过而吃不下东西,所以才会勉为其难,跑去弄面的。
“小念阿姨快放下,再端着小心烫了手。”看着小念歪嘴吐舌的摸样,还是不失当年的“风采”,阿遥真的被逗笑了。碗烫那就拿块抹布垫手,这还是小念阿姨在好多年前教他的,她自己怎么会忘了呢。她是要让自己看到一个稀里糊涂的马大哈,让自己能够开心吧,竟可以不惜烫着自己的手。
小念放下碗,说:“嘿,我难得下厨的,一碗面出锅,一下子太兴奋了就什么都不管,端起碗就来了,跑到半路才发现,原来这么烫的。诶,你快吃吧,可不许浪费了我的心血啊。”一边吹着手,一边仍是嘻嘻哈哈。
阿遥答应声,忽然发现竟没有筷子,于是只好无辜地看着小念。小念见他不吃就瞪起了眼,阿遥无奈只好说:“我想等面凉了吃,这么烫,我可不敢用手抓。”小念一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又怪道:“好你个阿遥,竟然敢拐弯抹角笑你小念阿姨记性不好,你找打!”作势拿起拳头就去砸,阿遥笑着侧身躲过,调皮地说:“阿遥不敢……”
一间破旧的房里,灯光昏暗,却响着欢声笑语。外面几只寒鸦很不识趣地飞过,并发出了凄凉的叫声,打断了里面难得营造起来的欢乐。
阿遥不笑了,也不说话了,所以小念也不笑了。面的热气在两人中间冒着,有时就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小念将碗推到一边,看着阿遥依然的平静,问:“怎么了?”喜鹊报喜,乌鸦报丧,虽然丧已经是心知肚明,只是才嬉笑混过,差点就忘记了,一声寒鸦鸣叫又将心底的那丝悲伤抽了出来,然后无限地扩大,将所有的人都给淹没了。
“我没事,只是那几只乌鸦在我头顶上转来转去,挺讨厌的。”无辜样地摊手,笑着。乌鸦在头顶上转,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阿遥也知道,今后的路不好走,如果只是蜿蜒曲折,荆棘满地那便算是好的了,只怕是前途刀山油锅亦未可知。
(2)遗诏定局等到所有的人都明白,那日半夜里的鼓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到了大殡,全城戒严,那阵势就算傻子也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雪白的街,雪白的人,纸钱撒过处,就连天也都变成了白色。被禁军拦在远处的人,只是探着脖子望着,在那儿护灵的,奉牌位的人,也许这一生他们都只能见这么一次。
阿遥也混在人群中走着,只是那位置却是很尴尬。也许,父王在报复自己吧,所以让他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后。可是,这也没什么好争的,毕竟是自己曾经让他没了脸面,现在如此也当是偿还与他。
爷爷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遗诏,虽是保住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可是这又一次伤了父王的心。这么多年来陪在父王身边的一直是烽儿,一直以来父王喜欢的也是烽儿,而他却抢了本来应该属于烽儿的东西。父王应该更是讨厌他了,也许其中的纠葛更难解开。
还有,由阿蛮护法转交给自己的,若父王不仁,自己便可凭着这份诏书,费其帝位,这又算什么?是不是爷爷真的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对于父王只是放在众人前面替他遮风挡雨的棋子,就像是自己对于那个“哥哥”一样?
这样的心思太复杂,阿遥虽然还能弄得明白,但是他不喜欢。复杂了就会有勾心斗角,有勾心斗角之后,所有的情分也就短了。稍稍侧头,他还能看见见得不多的娘亲,这样的场合也只有母亲一个女人能够出现。
因为她是皇后,这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女人。可是让她做了皇后,岂是因为一场爱恋或是夫妻情深?虽有先皇遗诏,但事情绝对不会是那样的简单。因为她的后面有孟家,就像自己的身后有孟家一样,父王现在还得罪不起孟家。
爷爷还说过,一家独大并不是什么好事,尽管自己是孟家的人,但毕竟还是有着区别。若是要制衡孟家,那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爷爷的来历公诸于世,提拔灵溪云家,恢复昔日南云北孟的局势。
两家相斗虽比一家独大好,但对于王权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而且,爷爷不想因为云家仅仅因为他功成名就而重认他进家门,并借此恢复云家昔日的辉煌。其实,爷爷活得真的很辛苦,不仅要处处顾念,还要追求心中的信念。
就像那时候说的,为帝者容易,大可以随心所欲,无人可归咎之,但自设准绳,真要为国为民那便是难之又难。以前,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几天来发生的这些事,却让他豁然开朗。
设太庙,祭天地,几天来忙得阿遥头昏脑胀的,没到了晚上就只想躺着不动。地方依然是函辰殿,只是含义却不同了。以前他是鸠占鹊巢,现在却已经是光明正大,就连崇文殿也是名正言顺了。
他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从此之后一家人的距离便进了,不会让他有一种无父无母,与爷爷相依为命的错觉。可是这两天,他的感觉却是,从此以后他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家人对于他来说,是咫尺天涯。
白天也想够了,夜色降临的时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殿中,就在要一头栽进床中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转过头一看,身子软坐在床沿,道:“小师姐,你就让我休息吧,我真的困了。”
在这儿的就是那曾经调皮捣蛋的野丫头崔烟如,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只是那点玩心依然是不减。在这几年当中,安分的日子没多少,闯的祸却有一罗锅。
“喂!你都几天没看书了?我爹定下的半月之期可快到了,你要是完不成任务,到时候可有你哭的!”烟如瞪着眼睛,平日里面就算是日日刻苦都不见得能够完成爹刻意安排给他的学业,更别说这一次因着先皇丧仪先皇登基,十来天都没有碰过书本了。
说来爹爹也有些奇怪,对着这个徒弟是特别的严厉。这两年来他也另外收了四个徒弟,只是在五个弟子中对阿遥是最为严苛的,课业最重不说,监督地也最严。其他弟子若是不能完成,他也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对阿遥则是苛责求全。有的时候,弄得她都有点讨厌这个老爹了。
不过说到底,师父还是师父,父亲也终归是父亲,烟如也只能是看着阿遥,尽量让他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这一次其实是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那一根筋的老爹会不会体谅体谅呢。
阿遥却是直接往床中躺下去,嘴里喃喃道:“反正都已经来不及了,师父肯定不会饶了我的,倒不如现在先好好睡一觉呢。”嘀咕完了直接就蒙头大睡。
烟如看着那极其难看的睡相也是无奈,只好替他把鞋子脱了,把两条腿弄进床里面,拉过被子盖好。烟如动作也不轻,可这折腾人还是睡得很香,想来也真的是累着了。
转身出来,却在门口遇见了姐姐。嫣然将烟如拉回了房里,问:“怎么样?”烟如也知道问的是什么,就说:“还能怎么样,睡了。”“睡了?那他课业怎么办?”嫣然担心着,她姐妹二人进宫来就是为了陪他读书的,爹爹在外劳心着,有的时候也就由嫣然替代了解疑之责。
烟如往椅子中一坐,道:“管他呢,反正这小祖宗自己已经准备挨揍了,我们操那么心做什么呢。”
嫣然只是叹息一声,道:“现在与以往不同,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太子了,身份不同以往,就算是父亲仍旧是太傅,但毕竟君臣有别,不能像往日般,一有错处便责罚于他。”
“那也是爹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呢。”烟如想,这并不是她们应该担心的,要说操心,她现在宁愿操心姐姐的婚事。
进宫的时候变已经及笄,到如今已经二十出头,大好青春全给耽搁了。本来依着姐姐的相貌和才情,早就觅得佳婿了,无奈当初……有时候烟如还是会怪阿遥,好端端的把这两个好姑娘牵扯进来做什么,当然她也是“恬不知耻”地将自己当做了好姑娘。
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若为嫔妃可盼着帝王恩宠,若为宫女则可以想着年限,到了便可出宫去。可是崔家两姐妹这算的是什么呢,宫女不是,女官也算不上,也就是一个侍读罢了,却白白浪费了青春。
“也是,不过既然已经立为储君,也可以正经地替他选侍读了,我们呐,也差不多可以出去了。”嫣然笑着,这大内皇宫她并不喜欢,还不如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
烟如凑道姐姐身边笑道:“是呀,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家里马上就能够办喜事了。”
“什么喜事?”嫣然好奇地问。
烟如只是笑着,嫣然看着那笑有点邪邪的,便猜到了她的意思,便说:“死丫头,就没个正经的,让爹娘先把你给嫁出去。”
“才不会呢,当然是姐姐先嫁咯。你看你,我都没说你就往这方面想,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自己在想了?”烟如强词夺理,不过两姐妹也算是一片和乐。
(3)一后一妃纤手轻抚,孟欣恬笑着,这满目的龙与凤,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俗不可耐。可是,这竟然是某人刻意为她安排的,算是表现一下情深义重吗?这又是要做给谁看?风雨如晦的日子已经过去,而他已经大权在握了,有必要吗?
青烛,这片俗世中唯一的例外,可惜从那里面透出来的光却是一样的,不是昏黄的就是烈如白昼。空荡荡的殿堂,就算是多了伺候的人,却依然孤寂。
“小念,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瞥眼之间,小念正向着外面走去。
小念回过头,等着小姐走到身边。孟欣恬道:“现在不比在府里面,你既然跟我进来了,那从今以后你便是宫女了。这宫里面的规矩,你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小姐,我知道,我出去下马上就回来。”小念轻声答,这些理儿她也明白。本来小姐是不打算让她进宫,只是她硬坚持着,这才随了她的心思。
“你去哪里?”孟欣恬再次追问,小念并不是个认路的人,进宫也不过两三日,若是走到了不该走的地方,只怕是她要相救也来不及。
小念犹豫了许久,才答:“函辰殿。”
两天了,他一人孤零零地住在那儿,一切都还好吗?小念依然担心着。小姐就算是自己不愿意去,起码也不应该拦着自己才是。
孟欣恬低头垂思,然后对小念道:“你把那些糕点带上,我们一起去吧。”
小念愣住,似是不相信,孟欣恬催促着她才赶紧答应着,去找了篮子将那几盘糕点给装上,然后就随着小姐出了凤栖宫。
路上孟欣恬对着小念笑道:“有我在,你也不怕迷路了。”小念尴尬一笑,但转念又问:“小姐怎么愿意去看……去看太子殿下了?”
孟欣恬淡然笑道:“不管怎么样,也是我的儿子,总该去看看他。”
十年了吧,记忆之中自己都没有抱过他,就连看都没有看过几眼。那一日看着卫蓝婷和她的儿子那亲热的样子,她突然嫉妒了。还好她也有儿子,她也可以享受到那份有子孝敬的感觉。
一直以来只是找不到借口,如今都在禁宫之中,而小念正好要去看他,也真好可以借此机会化解一切。也不知道这孩子还会不会和自己亲密无间呢,毕竟十年了,十年来从来没有给过他关爱。
小念也是提阿遥高兴,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不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而且不爱搭理她的母亲,现在也要去看他了。一抬头却看见卫蓝婷那个女人,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不知要去做些什么。
“哟,姐姐这么晚这是要去哪里呢?”卫蓝婷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堆笑,一来就亲切地抓住了孟欣恬的手。
孟欣恬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说什么,卫蓝婷顿时觉得尴尬,看见小念在一边一脸不善地看着她,于是就故意找起茬来,对着小念一瞪眼道:“大胆奴才,见了本宫竟然不行礼!”
小念也不等小姐说话,自己先白了她一眼道:“贵妃娘娘,要论规矩,您见了皇后娘娘都不行礼,还在皇后娘娘面前自称本宫,这无礼说起来,不知道是谁严重一点?”
“好了,这么多规矩论起来也麻烦,两边都别计较不就好了吗?”孟欣恬也不怪小念故意去噎卫蓝婷,只是不想多做纠缠而已。卫蓝婷闻言并不是十分的服气,左右看看见只有两人,就笑着说:“既然姐姐都怎么说了,那就算了。姐姐这是要去做什么呢,只带这么个不知深浅的丫头,若是遇到刺客,可就不妙了。”
小念听不得卫蓝婷带刺的话,一句“管你什么事”差点就脱口而出,只是小姐拦住了她。孟欣恬笑道:“煜儿一个人在函辰殿,我这做娘的不放心,去看看他。妹妹你这么大架势,唱戏似的是要去哪儿呢?”
没有恶意的笑,直露嘲讽的话,卫蓝婷气得牙痒痒,脸色红起来,头上珠钗也是叮叮当当的,憋了好久才说:“呵,我那不争气的烽儿正和皇上一起呢,这不,皇上还召我过去。你说,这都这么晚了……诶不说了,要是耽搁了时间我可担当不起,妹妹可是先走了。”
卫蓝婷说着走了,孟欣恬冷笑着看着一堆人的背影,小念却是憋着笑道:“这个女人还真好玩诶!小姐你说这么直白,她是有火却不敢明发!”
孟欣恬回过头,和小念一起走着,道:“我故意说白点,免得她听不懂。”“也是,她呀,笨的可以。还自以为了不起呢,敢在小姐面前耀武扬威!哼,要不是小姐拦着,我一定气死她!”小念依然是脾气不改。
“好了,也知道是个蠢人,做的也不过是蠢事罢了。你和她争什么一时之气呢。”孟欣恬摇头,小念那么做不过是一时开心罢了,可是在这宫中,虽然有自己护着,但卫蓝婷毕竟是贵妃,而且是除了自己这皇后之位,位份最高的,小念得罪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念忽然道:“到了。”孟欣恬抬头,却看着一片的黑暗,像是所有人都睡下了似的。小念问:“小姐,要不要通报声,让人都起来?”孟欣恬摇头,道:“不用了,不过就是来看看,没必要把人都给折腾一番。”说着便是轻轻推门进去。
直走到内室,孟欣恬才皱起眉头。小念点上烛火,见小姐的表情,便问:“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孟欣恬道:“我们这么进来,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连一个守夜的侍卫都不安排,是不是过分了点?”萧宏就算是不关心这个儿子,也没必要连应有的守卫都不给他安排吧。
两人说话声音甚轻,因为人都已经睡下,两人走到床沿,掀开帐子的那刹那,帐内却是银光一闪,孟欣恬手腕一翻扣住,竟是一把银两的匕首。握着匕首的人看见来人之后赶紧松了手,翻身下床,跪于地上。孟欣恬扶起他,让他坐下,并吩咐小念将蓝中的东西拿出。
“儿臣不知道是母后,差点伤了母后,儿臣罪该万死。”说话的时候依然低着头,心中却在想着,她怎的来了。若不是在登基大典上见过一面,只怕还是认不出她来。孟欣恬将匕首放在一边,道:“难为你有这么高的警觉,就你现在的功夫是伤不到我的,只是你这殿里面怎么没有守卫?”其实,匕首刺出的速度已是极快,而孟欣恬走进都没有觉察到里面的人已经醒了,这份功力在如此年纪已经是不可思议。
一抬头看见小念,小念也是同样询问的眼神,才答道:“父皇将儿臣这的守卫都调到舒湘院去了。”
(4)流言蜚语孟欣恬与小念对望一眼,这么做岂不是遭人话语吗?而且也太过分了些。宫中不是没有侍卫,为何要从这里调走?这明白就是告诉别人一些事情,这也难怪宫里宫外会有那些传言,难怪卫蓝婷会如此嚣张。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先帝是得宠,到了现在就是另外一幅摸样。
“那你为什么不和你父皇去说?这样没有一个守卫,他就放心?”小念插嘴,这是什么状况嘛,有这么当人爹的。不过,小念的记忆之中,那个当爹确实是很不像样。
阿遥抬起头瞧瞧,道:“父皇这么做有他的原因。”“你知道其中原因?”孟欣恬惊讶,其中巨细连她都想不明白,他又从何得知?十岁之童,就算是受教不同,但心智与这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终究无法相提并论。没有守卫,就会有危险,莫不是他以为,这是皇帝要借机置他于死地?
“父皇这是要告诉所有人,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烽儿。这样,朝中的大臣慢慢地就会往烽儿那边倒去。而我就算是由皇爷爷遗诏,他废不了我,但是人心向背,只要没有人肯帮我,只有我一个人,我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静静地说着,父皇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如果只是要调走守卫,让刺客有机可乘,用这样的办法来害他未免太笨。现在他才登基不久,朝中多是旧臣,旧臣可都是会帮助自己的。
孟欣恬哑然,阿遥又说:“母后您放心,寻常的刺客也是伤不了儿臣的,而且皇爷爷也安排下人暗中保护我。只是现在最危险的是朝中的旧臣,我怕父皇对他们下手,可是我现在却做不了什么事情。”想着,也许母后能够救他们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继位排斥老臣并扶植新人也是常事,孟欣恬想他是将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便安慰道:“你也别担心那么多了,安心些,至于守卫的事情母后给你想办法。”
“母后,您相信我。您要想办法救救他们才是!”阿遥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孟欣恬笑道:“好,好,那你说说他们又是谁?”“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最先的应该是我的那两位师父,崔浩和陆丰海。他们一文一武,是朝廷支柱,但他们又是我的师父,父皇会起先对他们下手。”
孟欣恬拍了拍他的脑袋,摇头道:“好了,你这小脑袋,这想的都是些什么呢,早些睡吧。”孟欣恬看着他躺下,才和小念离开。
出得殿门,小念说:“小姐,其实殿下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孟欣恬打断道:“什么呀,不过是个孩子,一朝天子一朝臣都是寻常之事,不必这么担心的,他也是想多了。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念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直觉让她相信阿遥,可是又说不出些理由来,也就只好跟着孟欣恬走了,也不提起什么。
躺下的阿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其实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父皇迫不及待要出去的,只怕是他的亲哥哥——平王。母后喜欢平王,而父皇其实只怕是对母后动了真心,只是心高气傲如他,要的是母后爱上他,可是这么多年,母后心里一直是别人。而很多老臣也是心向着平王,这就是父皇不得不除去他的原因。也许,一个冤案,可以降所有人都牵连进去。
有人说,留言只是留言而已,但是他却不这么认为。世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是事出有因,只要知道了原因也就能猜到结果了。有的时候,看看自己的手,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不快快长大。长大了,大家就不会把他的话当成童言,只是笑笑就过了。现在他能够做的事情,竟然只是看,看着这一切,而做,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阿遥还是逼着自己睡去,因为只有有了充足的精力才能够应对许多突然发生的事情,才不会手忙脚乱。而被母后摆在远处的匕首,早已经回到了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躺的是一个能够出手最快的姿势。
*****************************************************承乾宫中,二皇子萧烽早早睡去,有着父母在身边,他睡得很安心。一边,卫蓝婷却正和皇帝说着,路上遇到皇后的事情,说皇后去看太子,说皇后对她出言讽刺,听着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有点得意。
她吃醋了,他宠爱的别的女人,走到她的面前,她已经会出言讽刺,不再是以前的不理不睬。而且,她去看她的儿子了,要知道那也是他的儿子。“皇上您笑什么呢?”卫蓝婷嘟囔着,样子虽是可爱,但年华流逝,她已是年近三十,不再是二八少女,做出这幅摸样,的确是让人有些苦笑不得。
“朕啊,是在笑你。”转而笑吟吟地看着,虽然有些无奈,但她还不至于让他讨厌。卫蓝婷靠着坐下,问道:“笑臣妾什么呢?”“朕笑你,小孩子心性,你和人家呕什么气呢,在这样细枝末节的事儿上,争个长短也没意思。”点了卫蓝婷的额头,其实也是说她笨,就知道在这些小事情上下功夫。
卫蓝婷仍旧撅着个嘴,像是被说中痛处不愉快。故意背过身去,皇帝却是掰过来,吻上了微翘的嘴唇……一番云雨之后,卫蓝婷脸色红润,额上渗着些细汗,趁机靠上了健壮的胸膛。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再有个孩子?”轻抚着乌黑的发丝,卫蓝婷的头发很好看,而且看不见脸,只有头发的时候,他会有一种错觉,这小鸟依人般靠在他胸膛的人就是孟欣恬。
卫蓝婷羞红了脸色,不答,他只是继续说:“我想有个女儿,最好啊,能够像你一样……”有了四个儿子,却一直没有一个女儿。而他的儿子都是这么平平无奇,真想有个女儿,聪明能干如她,能够令万千英雄男儿俯首称臣。卫蓝婷陶醉在一片幸福当中,心中很是得意。
可能大家都觉得她笨吧,的确,她不聪明,但是也没有笨到愚蠢的地步。在风云变换的后宫中,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笨,那些争风吃醋是本性,那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一个笨女人而已。这么久了,也知道了皇后的身家背景,她早就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只要安安心心做她的贵妃就好了,做一个无名有时的皇后,也比有名无时要好。至少,这样她也可以像她的家人证明一切,她不是那个一点用的没有的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