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非功与过
阿览2015-11-16 16:565,463

  山坡不高,但突起于营侧平地,只是高了一点点,营中所有的布防和巡夜的守卫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好在这里是风城,是孟家的地盘,若是两军交战之初,这样的营地可以说是极其危险。

  小念站在数丈开外,眼前月光洒下投在了白色身影上,不知道为什么会孤寂落寞。收腰紧袖的白衣,再大的风也吹不起一点衣角,简单高束的头发更是干净利落,没有飘逸的感觉,想要联想为月下仙子都是不可能。

  天际吐露鱼白,这是黎明之前的夜色,离东方日出越远,黑暗的感觉越是明显,越是深入人心。小念过去轻摇着她的手臂,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就算不回府里,那就去营里,也好过在这地方……”

  风一直不停地吹着,袖口领口都漏进了冰凉,让人觉得脊背发凉。孟欣恬已经在这儿站了很久,小念也在边上陪了很久。小念总是觉得,在这荒凉的地方就像是被世间抛弃了,孤独无依才会仰望天与地的极限。

  孟欣恬从高石上下来,走到了小念身边又停住了,问:“我这么做,对吗?”

  一句话包含了太多,与黑水军的联姻,帮助萧璟尘对付夜异,甚至帮他背了黑锅,对于二姐的事情不闻不问,她不知道她怎么做对不对。以前父亲在时她可以去问父亲,如今身边却只剩下了相伴十多年的小念。

  “功过自在人心,小姐做了什么,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小念顿时眼神清澈,这道理是小姐和她说的,如今小姐怎么自己糊涂了呢,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孟欣恬将身子轻轻靠在了小念身上,嘴中不自觉地低语着,“好一句功过自在人心……”,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嘲笑什么人,一句话里面有千般的滋味,说的人是一番心情,听的人只怕就是另一番心思了。

  小念身子不自觉僵硬,没有见过小姐如此的脆弱,就在一瞬间,小念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一个很没用,什么事情只能是听小姐的小丫头,而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在有的时候她应该给小姐支持。

  不管怎么样,陪在小姐身边是必须的。小念打定主意,只要小姐不讨厌自己,那么她就要陪着,嫁人她陪,上战场也陪,从今以后不会再畏首畏尾,害怕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又在想什么呢?”孟欣恬抬起头,看见的是小念认真而又决绝的侧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丫头竟然也会正经起来。

  小念拉着她站定,道:“小姐,以后我就一直陪着你,好吗?不管你做什么,嫁人也好,继续带着孟家军打仗也好,我就跟在你身边。”

  “以前你不是不愿意整天和我在一起的吗?现在,你不怕我作弄你,不怕我再那你开玩笑了?”轻笑着看着东方吐露的鱼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也意味着离那她期盼已久有害怕之极的日子又进了一天。

  离军营不远的地方,既不是通往风城的必经之路,也不是有什么值得人心向往之的东西的地方,两个人站着反而更显得孤零零的。小念也是个认死理的姑娘,她已经这么明白认真地说了,只怕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会改变,心里再不愿意只怕也是没有了阻止的法子。

  “小姐,你是不是嫌我累赘,带着我很麻烦?没关系的,从今以后我就乖乖的和小姐学医术和武功,一定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生怕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就将被抛弃的摸样,像个孩子样保证好好学习。

  孟欣恬只能笑着:“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是个麻烦呢,你呀能帮我解决很多麻烦才是。”

  “真的吗?那你的意思答应我了?”小念顿时笑颜展开,刚才因着急快要涌出的眼泪留在了眶中,一边又高兴地咧嘴笑着,却是让人心里面诸多感动。

  风平浪静的天气,风平浪静的生活,最近几日都不会有什么大的事儿,两个人牵着手,慢慢地朝着军营,也就是那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走得很慢,走到了营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于是两人闲适的衣着就与周围银枪弯刀铁甲霍霍的士兵们显得格格不入。小念觉得浑身地不自在,生怕有人投来看稀世之宝的眼神,但在她担心了许久之后却是安下心来。

  因为没有人停下忙碌的脚步,更没有人来看她们一眼,就像她们两个是隐了身,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一样。拉着的手忽然紧了紧,于是小念的脚步就加快了些,跟上了孟欣恬。

  进入营里,正想和小念说士兵为何会对她视而不见时,副将却是进来相告,说是军中上下为她准备了一份辞别酒,往她能够与军士们最后一聚。孟欣恬却是大笑,一边手捂着腰腹,一手却是挥手让他先退下。

  虽然说成是辞别酒,孟欣恬觉得有些过分,但她还是愿意去和兄弟们聚一聚。知会小念一声,换上了那套银白色的铠甲,便朝着副将所说的地方走去。辞别酒,饮辞别,不在离别刹那饮已是不合情谊,怎的会是这样的一大早?岂不知,饮酒伤身,清晨尤甚。

  校场上,黑压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没有头盔,露出的是漆黑的头发,没有参杂一点灰白,孟欣恬会心一笑,为了这一片漆黑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走近人群,一身银白顿时格外显眼,万黑丛中一点白,那是多少人支持的辉煌!

  一排排的酒坛子很是整齐,看得孟欣恬很想笑,就像是现在校场上的士兵一样,所有都是整齐的,衣着打扮武器配备,甚至还是一本正经地列着队。孟欣恬笑着对过来行礼的副将道:“彭副将怎么没告诉兄弟们,今早集合为的不是操练,而是大家一起喝酒?”

  想必这些年轻男儿看到这一堆酒坛子早就是馋虫四爬,但是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是操练时间,所以只好硬忍着,还要绷着个脸站得整齐笔直。副将低着的头微动,眼睛倒是抬起来,这一句话似乎问得有些无厘头。

  “启禀元帅,这一份辞别酒是全军上下一同商定的,所以兵士们心中都是明白的。”副将严肃地回报着,他认为如果士兵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他们看见了这么多好酒一定不会这么安静。

  孟欣恬笑着,挥手道:“还未接印之前,这元帅还是先别叫了,朝廷追究起来也是麻烦。”

  副将姓彭,名字叫做阿三,进孟家军的时间倒是不久,但因为他屡立奇功才破格提到了副将的位置。这孟家虽说是独成一派,也不归朝廷调遣,但是孟家先家主孟重勋的元帅之位倒是皇帝亲封,连那将军印也是由朝廷正式颁发。现在朝廷虽已经倒坍,但是卫道之士还是遍布天下,孟欣恬不想在这时候再一次落忍口实。

  阿三不置可否,只是问:“那辞别酒可否开始?”

  孟欣恬点头,那边阿三就开始吆喝起来,很快每一列的第一个人手中都有了一个大大的酒坛子,只是双手捧着,依旧站立地挺拔。阿三取过一瓷碗,在其中倒得满满,像孟欣恬递了过来,嘴中说道:“既然少将军坚持,那属下就且这么称呼着。少将军,您即将离开孟家军,属下自觉不知该当如何,就和兄弟们商量了下,决定全军上下同敬少将军一碗酒,以表心意。属下擅作主张之处,还请少将军见谅。”

  阿三说话的声音不大,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声音又是故意轻了些,孟欣恬听着都有些吃力。也许应该感动吧,这是全军上下一心,也算是别开生面的别礼,但听着感觉着却很是有些奇怪。

  正端着酒碗,抬头看着一张张期盼的脸,没有一丝的不舍,这不像是在送别,说起来,更像是一群几年没喝酒的孩子着急地等着喝酒,而什么原因他们并不清楚。那么阿三故意压低声音说那番话的目的……难道是刻意只让她一个人听见?

  侧眼却看阿三,却是一脸地着急。现在是应该她说些什么话了吧,但孟欣恬却是端着碗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上的士兵,阿三开始着急,他一定是想要她说出那段话。

  那段话是什么呢?就是所谓的离别感言吧。孟欣恬心中明了,好一个阿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坏我好事,为何要来乱我孟家军?

  孟欣恬心里冷笑着,手中将碗举起,对着众人道:“各位军士,联姻之事想必各位早已经听说,彭副将特意安排了这一场离别酒,怕我们兄弟以后再也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说着转过头去看着阿三,眼神很平静,像是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一般,阿三脸色却是变了,有些错愕,孟欣恬知道,那是她可以强调所谓的辞别酒是他安排的缘故,如此一来,心中的猜疑也就更加确定。

  话锋一转,孟欣恬继续面对这众人,道:“彭副将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各位兄弟不用担心,即使是联姻了,我依然是孟家军的人,我不会让孟家军落入他人之手。”

  言毕凛冽的眼神射向阿三,阿三明显身躯一震,掩饰不住自己的慌乱。孟欣恬将碗中的酒一干二净,将该说的话都说了,然后所有人都是开怀畅饮。对着阿三微笑着,道:“有劳彭副将到我帐中一趟。”转身而去,阿三是无处可走。

  帐中故意支开了小念,孟欣恬端坐着等着。阿三掀帘而入,没有说话的时间,孟欣恬早已经对着他笑着,像是在看一个愚不可及的笑话一样。阿三才走几步,对上了那样的笑容就呆立住,全身上下像是被冻住一般。

  “彭阿三啊,你是排行老三,还是你的名字就叫阿三?”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却知道可以让他觉得比审讯还讨厌。

  但凡此类人物,就算是扣押住了,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只怕都是没有办法。而这样明白告诉他,他的计谋已经失败,而又是在那里有一茬没一茬地扯着像是拉家常似的废话,他一定会着急到发疯。也许一激动,他自己嘴就不受脑子控制,什么话就自己一溜烟出来了。

  果然阿三有些咬牙切齿地摸样,听着孟欣恬的语气像是知道了一切,但是那句话里面又什么都不提,他怎么能够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所以就算是窝火,也只能是忍在肚子里,装英雄也只能等下一次。

  许久之后,阿三终于憋出来一句:“属下名字就叫做阿三。”

  孟欣恬眼中一亮,这个阿三也不算是太笨。如果说是排行老三,那她可是要追问名字叫做什么了,一句名字就叫阿三倒是赌了她的话。只可惜他犹豫了太久,这问题不是那种需要思考这么久的问题。

  孟欣恬像是自言自语般:“原来是彭家的阿三啊,是不是你出生的时候,你娘听到了三声鞭炮声,所以才给你取名叫阿三?”

  本来是个笑话,不管是与自己有关或是无关,都应该笑笑,或者是恼怒一番,但这个阿三又是开始阴晴不定,支吾了许久也没说出到底是与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人?”孟欣恬绕过书案走下,一步步朝着阿三逼视,脸色顿时也是冷落冰霜。

  人都快要到了阿三面前的时候阿三才理直气壮地扯大嗓门说:“属下就是彭阿三,少将军为什么要这么问?”

  孟欣恬笑着拍了拍阿三的肩膀,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并没有说错什么话,我不应该怀疑你才对。你在顶替阿三之前是问出了他所有的信息,只是我刚才的问题刁钻了些,你并没有预料到吧?”

  想他也应该是处于不可思议当中,于是孟欣恬就自顾继续说起来:“你不确定我问的问题的答案你是不是知道,所以你犹豫了,生怕你自己说错?其实那些事情我并不知道。你想,一个副将怎么会将这些家常小事和我来说?”

  无论做什么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自信,有时候把自己骗过了,那么骗过别人就是小菜一碟。可是人一旦做了亏心事,总是会担心被人拆穿,所以顾虑这顾虑那的,岂不知就是因为这多余的顾虑反而将自己推入了绝境。

  走到了身后,背对着阿三,眼前的是依然如平日的景象,也许阿三这么一闹腾,对于兵士来说连一丁点的影响都是没有,只是对孟欣恬来说确实了了一桩心事。起初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怎么给大家说,阿三这么设套,倒是逼着她不多想便说了。

  “这件事情是谁的主意,我心里明白,你心里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我既然已经知道,也就不会再去追究什么。对于你,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真的彭阿三在哪里,我不会计较,如果你还想留着,你就以彭阿三的名义留下,只是你最好安下心来,记得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惜君之才,恨君前误,这个不知真姓名的阿三,才华不得不赏之,所以要她不过因为入军之时心怀不轨便直接将他定格为不可用之人终是于心不忍。所以冒险一次也罢,赌她与夜异,到底是谁得人心。

  阿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显然他是对这一个结果没有预想得到。也许他想过成功,也想过失败,但即使是失败,那不过是一条命,他也许是早就不在乎了。

  “不用这么奇怪地看着我,我不是夜异,对于所有不利自己和阻碍自己道路的人都要赶尽杀绝。”孟欣恬没有回头却将阿三的表情了然与胸,此时此刻正是收复人心的大好时机,她怎么会就此错过。

  阿三看着眼前并不十分强壮的身躯,这就是那个他曾经认为是真英雄的人。只是后来为了心爱的人不得不答应夜异替他做一件事情,在知道让他做的事竟然是和心中仰慕之人有关的时候还兴奋了许久,直到夜异下最后的通牒。

  按照夜异的说法,一场辞别酒对孟欣恬没有什么影响,既没有在酒中下药,也没有什么伤她名誉之事,在她出嫁之前与众军士告别是最正常不过的。阿三那时候并没有怀疑什么,也没有觉得夜异这么做有点没事找事,于是就应承了。

  后来校场之上孟欣恬说了那一番话的时候,阿三终于害怕了,因为他明白了夜异的目的。原来孟家三小姐出嫁,并不是代表她从此之后是人家的人而与孟家再也没有关系,她依然是孟家家主,孟家军的统帅。而夜异刻意安排辞别酒,如果当初孟小姐没看出什么问题,一出口的就是些伤怀离别的话,那么孟家的军心将会大大动摇,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孟欣恬转过身来:“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死了,你也应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你要做什么决定,我可以给你是见慢慢考虑,如果你要离开我也不会拦你。只是你是少有的将才,我只想说一句,孟家军需要你。”

  “不用考虑了,从今往后我彭阿三生是孟家军的人,死是孟家军的鬼。”阿三认真得像是在起誓,本来留在孟家军中便是他心中期望,至于夜异那边早就替他治好了他的妻子,对于心怀歹毒的人阿三是从来不会对其愧疚的。

  说完发现孟欣恬不明所以地盯着他,阿三竟是憨笑着挠头道:“我本来姓彭,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我也是彭阿三。”

  孟欣恬淡淡地笑了,像是心满意足,又像是如释重负,转身向帐外走去,外面已是阳光普照着,一切有生命的没生命的东西都仿佛特别有精神。几日以来心中的阴霾也因着温暖的阳光散去了些。

  低头看看身上的银色铠甲,动了动肩膀,以前没有觉得它特别地沉重,这一次不过是离开它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就此生疏了,想来人真是一日都懈怠不得的。

  再次抬起头时,阳光尽处小念正和两个小丫头说笑打闹着走来,小念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三个人抢夺的中心就是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继续阅读:第21章 君恩难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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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锁魂:傀儡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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