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寂看着眼前这一幕,偷偷地笑着。从来事不关己的夏千赭遇到这么一个刁蛮公主,有的玩了。
当下两人在阿布的带领下,到了颛渠阏氏的住处,一到那,阿布转身就走。一脸嫌恶地不愿意多留一刻钟,临走时仍旧恶狠狠地瞪了夏千赭一眼,以示警戒。
颛渠阏氏的住处显然比挛鞮飞业那的精致得多,从每个细节都可以看得出充满女人的气息。他们一进去,就有婢女起身禀报,不一会,就见颛渠阏氏款款而至,身后跟着五六个婢女。
见到他们,颛渠阏氏掩盖不住的笑意,不过表面上的端庄还是得装一装的。寞寂穿着一身僧服,她有些忌讳,毕竟平日里她也是信神佛的,对于佛家弟子尚不敢造次。至于夏千赭,她看他的眼神大胆得惊人。火辣辣直勾勾地,倘若她是妖精,夏千赭此时已经无处遁形了。
夏千赭明显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有些不自在,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两位请坐。”颛渠阏氏晃过神来,邀请他们入座,顺便叫婢女们上酒。两行人手上端着各式点心菜肴,不一会就把他们面前的桌子摆放满了。
不过,鉴于先前的教训,两人只看了看,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这单于庭里处处机关重重,整个一个高难度机关制造厂加毒药集中营。夏千赭又不能像狗一样对着食物大嗅特嗅,只得暗暗品着食物发出的清香,艰难地判断里面是否有毒。
“两位远道而来,我本昨天就应该尽尽地主之宜,无奈事务繁多,也没有接见两位贵客。这一杯酒,我敬两位,希望两位能在这里感到开心。”颛渠阏氏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看着夏千赭,眼神里意味深长,连寞寂都能感觉到她辐射过来的火辣辣的目光。说着,她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
寞寂回头看了看夏千赭,夏千赭明白他是在询问自己这酒里有没有毒。
夏千赭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他根本没有细细检查,所以也不能肯定。
寞寂当他摇头是指酒里无毒,于是举杯向颛渠阏氏敬了敬,然后一饮而尽,把夏千赭惊得差点喊出声来。可惜为时已晚,估计寞寂那杯酒已经快到达胃部了。
夏千赭只得偷偷倒了酒,颛渠阏氏倒没有察觉。
颛渠阏氏喝完酒,似乎发现少了一人,便问道:“昨天见你们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名女子,怎么今天不见她一起来?”
寞寂心想,你不知道吗?当下只看着夏千赭,一时不敢随便打妄语。
夏千赭微微一笑,说道:“她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怕就这么来见颛渠阏氏,实在不敬,所以改天一定登门谢罪。”
颛渠阏氏冷冷地笑了一下:“真是这样就好了,只怕是有些有意将美人扣了下来。”
听颛渠阏氏的口气,似乎与挛鞮飞业有些怨怼的情绪。只是一时不便多问,夏千赭只讪讪地笑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寞寂只盯着颛渠阏氏,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探究她的立场,如果她与挛鞮飞业是对头,倒可以适时一用。
本期待她可以提供更多的信息,只可惜颛渠阏氏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今日请两位来,不为别的,只是交个朋友,那姑娘没来,想也是与我无缘分。我们能于千里相逢,自是前缘甚深,来,我再敬两位一杯。”颛渠阏氏想汉人注重缘分一说,加上寞寂又是出家人,对前世因果缘分自然也是深信不已,用缘分来讨好他们应该会顺他们的意。
夏千赭使挤眉弄眼地使着眼色,试图叫寞寂千万别喝下这酒,只做得脸都快抽筋了。寞寂终于看见了夏千赭使来的眼色,不过他只微微一笑,仍然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夏千赭心里暗骂:这臭和尚,不想活了!正想又将酒偷偷倒掉,见颛渠阏氏笑盈盈地举着空杯看着自己,似乎不喝下这杯酒是不可能的。随即一想,寞寂喝了两杯都没什么事,自己也应该没事,于是看了一眼寞寂,准备端起杯盏喝下。
就听得寞寂大叫一声“哎呀!”
颛渠阏氏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寞寂前面的酒壶打翻了,湿了他一身。颛渠阏氏忙关切地问道:“寞寂师父,您没事吧。”
夏千赭趁机将酒倒掉,跑到寞寂身边,一脸严肃地说道:“不好,你的身上有伤,被酒一浸,伤口容易邪风入侵,快快回去,换了衣服,更换药物才是。”
不容颛渠阏氏表态,夏千赭赶紧向她告辞:“阏氏盛情,在下感激不尽,只是现在寞寂的伤口急需换药,恕我等大不敬,先行告退!”
颛渠阏氏强忍不快,心里知道是寞寂故意将酒壶打翻的,当下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做欢颜:“寞寂师父的伤势要紧。理当及时更换,不过……”她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我这里有些男人的衣物,是老单于生前穿的,如果寞寂师父不嫌弃,尽管穿便是,而且我这里也有上等的疗伤良药。”
寞寂装做诚惶诚恐的样子,首先来个千恩万谢,然后说道:“单于的衣物岂是我一个出家人可以随便穿得的。我还是回将军庭去,换一些下人的衣物便可。”
其实他们三人都清楚颛渠阏氏的住所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的衣物,只是她自己做了淫妇还要立贞节牌坊,把那些衣物说成已逝单于穿过的,就由不得寞寂顺她的话说下去了。
当下不等她多做表态,两人匆匆离开颛渠阏氏的住所。
一出了住所,夏千赭就问道:“刚才你喝了两杯酒都没事,为什么要制止我喝?”
“自始至终她只倾慕于你,我就一和尚,她没必要在我酒里下毒。我想等你喝下那杯酒,她就得找个借口遣我离开了。”
“哦,和尚,你坏我好事。”
“是吗?那你大可以回去,就说我的伤势无大碍,你不敢却颛渠阏氏的盛意,特意回来陪她继续饮酒共欢?”
“去死!不过还得谢你,那个女人,真要落入她手里,不知道她怎么吃了我。”
“以你之能力,别说一个颛渠阏氏,就是十个,也不在话下啊。”收到夏千赭投来杀人的目光后,寞寂赶紧转移话题,“现在我们去哪里?真回挛鞮飞业那?”
其实两人心中早已有答案。有这么一个暂时脱离挛鞮飞业和颛渠阏氏的机会,不正是寻找李东和静绵等人的时机么?尽管也许找了也没有结果,但是不找就一定没有结果。
夏千赭有点茫然:“现在从哪找起?”
寞寂若有所思,忽然跟夏千赭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到碰到颛渠阏氏的时候她说过一句什么话?”
“我就记得她看着我夸我英俊不凡。”夏千赭忍不住地自恋。
寞寂白了他一眼:“要自恋你回去在那女人面前自恋去。”
“自恋?你这个词用得很贴切啊。”夏千赭还是头一回听到。
寞寂在不经意间就把两千年后的词汇带到西汉了。他赶紧转移夏千赭的注意力:“她说过一句话:说你们汉人,真是俊俏得紧,刚刚来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两个。在我们之前刚刚到的,又英俊的,极有可能就是李东。”
“但是,听挛鞮飞业的意思是他没有抓到李东。”夏千赭也回忆到。
“如果,李东是被那女人先发现了,并且关了起来,或者杀掉呢?”寞寂犹豫着做了一个不愿意实现的猜测。
“整个单于庭都是挛鞮飞业的耳目,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东到来?”夏千赭不大认同寞寂的推测。
“个中细节就不得而知了,假设他们俩是对立的,那么王庭里有挛鞮飞业的耳目,自然也有颛渠阏氏的耳目,那个女人能将情人送上单于之位,没有一些耳目和手段是万万达不到的。何况还有挛鞮飞业这样心机深沉,又掌握兵权的人对单于之位虎视眈眈。”
“你说的也有一番道理,这么说来,李东极有可能落入颛渠阏氏的手里了,而尼若和静绵则在挛鞮飞业那。”
“要救他们三人,就要跟单于庭里最阴毒的两人斗,就凭我们二人之力,只怕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我现在只担心他们是否好好地活着。”寞寂感到一种莫大的无力感压着自己。
“走一步算一步,实在救不了他们,我们自己跑。”夏千赭又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寞寂没有计较,他知道他心里其实是想救静绵的,不过在万分危难的关头,他也不敢保证夏千赭肯舍弃自己护静绵。自从那晚听到他和小七的对话,寞寂已经感觉到夏千赭不单单是一个医生这么简单,他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当然小七除外。
“那么现在,我们似乎应该先从颛渠阏氏那里探探?”寞寂问道。
“现在?你觉得现在这大白天的,我们能探出什么?”夏千赭嘲讽地看着寞寂。
寞寂无奈地笑笑:“只是,现在不查,怕等会挛鞮飞业的人就要找上我们了。”
夏千赭没有说话,径自将寞寂拉到一边,见四下无人,偷偷躲了起来。寞寂听到两个说着匈奴话的士兵正从前面不远的地方走来,当即明白了夏千赭的意思,只小声地说道:“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话音未落,夏千赭已经将二人打晕,寞寂边念着“阿弥陀佛”边换上他们的衣服。
只可惜,两人换了衣服,发型没法换,寞寂是光头,倒还好办,夏千赭的就比较麻烦。他犹豫了半天,对寞寂说道:“如果要伪装的逼真,临时剃头是来不及了,只有一个办法,不过极其残忍。”
“你……你……你不会是想……”寞寂惊得声音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