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随即有两名婢女上前,帮他脱去裘大衣。
三人惊得一时停止了手中动作,面面相觑。
静绵喃喃地说道:“挛鞮飞业……”
阿布严厉地瞪了一眼静绵:“放肆!我爹的名讳是你叫的么!”
“你爹?”夏千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啊,我就是大将军的女儿,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阿布的神情掩盖不住的得意,犹如一只骄傲的凤凰显摆着自己的身份。
挛鞮飞业也看见了他们。尤其是看到夏千赭,目光里尽是戒备,当日他领教了夏千赭迷药的厉害,也因此让他损失了一万多人。如果不是自己把表妹献给了屠耆堂做妻子,按屠耆堂的作风,自己早就被杀了。
现在倒好,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几个自动送上门。想到这里,挛鞮飞业的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微笑。
他的笑容穿过他们几人惊愕的表情,落在那一堆他们吃得正欢的食物上。
“几日不见,各位别来无恙啊。”挛鞮飞业不阴不阳地说道。
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静绵大怒,忍不住质问道:“挛鞮飞业,你把尼若藏哪了?还有……”
话未说完,寞寂拉了一下静绵,低声地在她耳边说道:“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你哥哥是否已经落入他的手里,万一没有,你一问,他反而会使计让你哥哥也自投罗网。”
寞寂一席话让静绵暂时闭了嘴。
阿布疑惑地看着他们:“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尼若……”
“阿布!”挛鞮飞业适时打断她的话,“颛渠阏氏传你,你过去一下。”
“颛渠阏氏?我不去!”阿布想也想得到她想干嘛,无非是向自己了解夏千赭等人的情况,不由得心里暗骂:“淫妇!”
“放肆!颛渠阏氏传你,你怎可不去!”挛鞮飞业阴着脸,看得阿布心虚了几分,只好嘟喃道:“去就去!这么凶!”
阿布出了帐,挛鞮飞业又将旁人遣开,然后席地坐了下来。
“单凭你们三人,竟敢独闯单于庭?”
“我们是为尼若而来。”寞寂应道。
“哼!”挛鞮飞业冷笑一声,“就凭你们?”
三人一时无言以对,事实上,他们并不全是为尼若而来,更重要的是为李东。只可惜,一路来也未见他的踪影,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到了单于庭,或者在路上就被狼吃了。
明明知道来了也救不了任何人,反而会搭上自己的命,但是他们还是义无返顾地来了。或者说至少寞寂和静绵是义无返顾的。只是现在比起救人更重要的,是救自己。他们面前的人比大漠的狼更加阴狠毒辣。
见他们沉默,挛鞮飞业“哈哈”大笑几声。
“年轻人,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倘若你们肯拿金弓来换,我就把尼若还给你们。女人对我来说固然重要,不过比起江山……怎么样?”
挛鞮飞业的这番话让他们几个间接肯定了金弓不是在他身上,这对夏千赭来说是个好消息,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脱身为是。
寞寂闻言,心里只感到悲哀,一张金弓死了多少人,佛啊,您大慈大悲,救救这些苦难的人。
如果,真的有金弓,他不知道该不该给挛鞮飞业,给了他,或许可以救尼若一人,却也因此让更多的人失去生命。或者,给了他,也不一定能救出尼若。
夏千赭无奈地摊了摊手:“问题是,金弓不在我们身上。”
挛鞮飞业看了看他们:“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应该还有一个人没来,而他,才是真正的李陵的儿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金弓应该在他身上。既然你们不愿意把金弓交出来,我只好请各位留宿几日,我要看看他是选择朋友还是选择金弓。”
如果挛鞮飞业说的是实话,他们三人可以肯定李东还没有落入他的手中,这让寞寂和静绵稍稍放了心。只是李东现在究竟在哪,是死是活?寞寂回望了一眼正看着自己的静绵,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怎么,你想囚禁我们?”夏千赭冷笑道,“我们敌不过你,不过也未必逃不过,你忘了当日我迷药的厉害了?”
夏千赭说这话,纯粹是吓唬挛鞮飞业,因为他们几人都明白,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迷药了。他只是赌那天一万多人束手就擒能对挛鞮飞业起到一点震慑作用。
然后,没有预兆地,他感觉头一阵发晕,心里随即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转头的一瞬间,他发现寞寂和静绵已经晕倒在地,恍惚间,他听见挛鞮飞业得意的笑声:“从你们踏进单于庭开始,你们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你的迷药我算领教过了,不过,我手下的迷药也不是吃素的。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倒下的一瞬,夏千赭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小七……”
醒过来的时候,寞寂发现只有自己和夏千赭两人,静绵不知道去哪了。想起挛鞮飞业对尼若的表情,寞寂大叫一声:“不好!”把夏千赭惊醒了,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然后,他也迅速地发现静绵不见了。
关他们的地方不像帐篷,四周冰冷漆黑,只有顶上有一个小小的洞口,射进来几缕光线,让他们判断出现在已经是白天。寞寂到处找出口也找不着,颓然地坐在地板上,心里万分焦急,不知道静绵怎么样了。
随即,他把愤怒转嫁到夏千赭身上:“你不是名医吗,你不是闻得出毒药吗?怎么这会自己也被迷上了!”
夏千赭心里窝气,挛鞮飞业囚禁了他们的身体,最重要的是居然挑战了他的“专业”,这让他有很强的挫败感,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太饿了,可是自己之前明明闻过的,那些肉里确实没有迷药的成分。
难道,如上次一样,是盘子出了问题?
那盘子是实实在在的瓷盘,不像上次,用毒药浸泡特制的,容易捏碎。因为上次的疏忽,他在食用之前已经对盘子做了一番检查,只是没想到百密一疏,自己还是中了毒,究竟自己的疏忽在哪呢?
夏千赭努力地回想着之前的肉,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当时吃那些肉的时候,最后剩的骨头明显比平常的羊骨颜色更暗,当时确实有这么一个念头闪过,只是没有在意,料想这只不过是匈奴地域不同,羊的品种不同罢了。如果,挛鞮飞业把迷药放在骨头里……
夏千赭非常后悔,他忘了,给挛鞮飞业制毒的人就是小七,小七从来他们家开始,就一直跟着自己学习医术,淳于世家从淳于意开始,对医术就从不隐瞒,缘于淳于意只生了五个女儿,没有儿子可以继承衣钵,于是淳于意干脆将医术广泛地传授给每一个想学的人。至于配置毒药和迷药,只有真正淳于家的人才能接触到,小七自幼在淳于家长大,配置毒药的技术和自己简直不相上下。
如果是小七,那么夏千赭尝不出他藏的毒就再正常不过了。毒药的毒性再烈,高手能分辨得出来,所以与辨毒高手的对决,就在于你的毒是否藏得深。
他应该从踏进单于庭开始就要小心的,因为这里是挛鞮飞业的地盘,现任单于几乎所有重要的战都是他打下来的。他怎么能疏忽掉任何一个细节呢?
随即,他又想到小七,从那日在乌禅幕那遇见小七开始,他便开始怀疑小七的背景,隐隐地,他感觉到,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蓄意已久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