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面前的男子瞳孔微收，嘴角轻轻上扬，目光清冽。他略收下颚，脸上多了几分白日的硬气和漠然。
“陈丞相一派的势力在朝中已占据了半壁江山，在宫中又有皇后为其保驾护航。陛下惟有与父亲联手才有足够的力量与之抗衡。阿袖虽是陛下的贵妃，实则只是个质子。一则陛下不必担心安王反叛，二则安王有了保障。”我不紧不慢地说着，渐渐的，之前的恐慌和担忧都消失了，仿佛我面对的只是一个寻常人罢了，“陛下今日这般，只是为了锉锉陈丞相的锐气，既然大家做的都是表面功夫，又何必真要追究实质呢？”
云沛闻言并未立刻接话，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你今日入宫，就永远只会是宫中的妃子，难道你要与朕一辈子有名无实？”
“除非有一日阿袖对陛下倾心，否则，即便是一生也无妨。”
“你说无妨就无妨？”云沛朝我步步逼近，眼中点滴的寒意慢慢化开来，好像要充满他褐色的眼眸一般，“朕才是这夔国的主人，难道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
“您是夔国的王，您可以得到您想要的所有，”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开口，“但是以您的智慧，真的会做出这么得不偿失的事情么？还是您以得到一个人的恨意为荣？”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好像再一步，他的唇就会碰上我的。那眼眸中映出来的我倔强中透着胆怯，我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足够的把握，也不会很好地掩饰心绪。在这后宫之中，哪怕是一名最普通的宫女，她掩藏的功夫也都比我好上十倍。
“很好。”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他的逼视弄垮的那一刹那，他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对我无形的钳制，“看来朕真是看错你了。”
云沛的笑容意味深长，难怪人家说君心难测，原来当皇帝的大多心理扭曲，不然干嘛这么说变就变？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不，直到现在我还像个智障儿童一般愣愣地，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却又对上了他变得妖娆的眼神。
“那一日朕在安喜宫见你侃侃而谈，便已察觉到你的不一般，今日所见，更是令朕对你刮目相看了。”他这般说完，重又牵起我的手，径直往不远处的三层的楼阁而去。
那是我的卧室——楚纭楼。直到一路到了三楼，我才反应过来，面色不安地看着云沛，他好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还对我孩子气地挑了挑眉。
好吧，作为社会主义的苗，本着唯物主义精神，我承认，在他这样的一个动作的影响下，我的心跳快了许多。
可是，这也不能弥补他站在我的卧室里悠闲地脱着衣服这一事实。
“你在做什么？”我的话让云沛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义正词严地看着我，“准备就寝，怎么？爱妃有何指教？”
“可是，这是我的房间。”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了，再不抗争恐怕我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云沛的手臂上还挽着刚褪下的外衫，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笑容暧昧地开口，“若朕没记错，不是爱妃你说我们是表面关系么？那戏总要做足，若明日那些侍女宫人们见到朕并未从你的寝宫里出来，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我…”这点的确是我一时的疏忽。
“还是爱妃突然间改变的主意？”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衫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随后转过身来看着我。
这表情，这语气，这腔调，他绝对是在嘲笑我！
我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坐在一旁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把头上的发簪步摇一个个拿下。因为尚未习惯这些东西，因为一切都是由侍女们完成，所以当自己做这些时总是会不小心就扯到头发。龇牙咧嘴着转移疼痛的我突然一怔，只感觉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抚上我的肩头。
“哪有女子这般野蛮的。”云沛的声音柔和，虽然语气责怪，但更多的仿佛是纵容。我望着铜镜中的他，虽然面容模糊，但那轻柔地替我取下步摇、打散发髻的动作清清楚楚地映进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