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浔开的药出乎意料地不苦，清甜极了，原本已经做好要被苦折磨的心立刻就轻飘飘起来。所以当我看着青缅拿着一根银针走来的时候，我竟然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哇——你要干吗？”等到他按住我的头要刺下去的时候才我跳了起来。
“替姑娘施针，师父在信中也提过。”青缅一脸无辜。
“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
“那……针都要扎哪里啊？就头上？”想不到我在二十一世纪没赶上针灸减肥的热潮，倒回到千年前来体验针灸的魔力了……
“不，还有手指、手臂和面部。”青缅很冷静地回答。
“一定要扎？”
“一定。”
“那……那你轻一点啊……”我说着闭紧了眼睛，只感觉凉凉的针刺进了头顶，然后……然后……竟然不怎么痛。“为什么会不痛？”
“师父在药里加了味罂粟籽，可以缓解疼痛。”
“哦，原来是这样。”我微微扬起嘴角，不自知地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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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我吃药、治疗，还要照顾浮月和子衿，每天忙碌之后闲坐在院子里乘凉，总会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一样。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了——唐穆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过了。
“唉，晴鹭。”我朝一旁一同磕着瓜子的侍女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不见陛下来看子衿和浮月了？”
“夏姑娘你还没听说么？”晴鹭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听说什么？”
“夔国的人在边境闹事，和我们的士兵打起来了，现在陛下正忙着处理呢，说不定又要打仗了。”晴鹭压低了声音说。
“打仗？这才没消停多久啊。”
“是啊。”晴鹭叹了口气说，“不过这次听说真的是夔国人太过分了，一直以为我们青国人好欺负。”
看这晴鹭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微微一笑，政治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奇妙，有时候明明是自己挑起的祸端，却可以强加到对方的身上，只是为了让自己出师有名。就像是希特勒当年攻打波兰，让自己的士兵穿上波兰的军装用波兰语骂德国；就像是当年卢沟桥事变，日军硬是说有几个士兵不见了，要中国政府负责。
但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是青国等不及要一展实力，还是夔国不愿意看着青国蓬勃发展？这些都说不清楚。我只是一个呆在后宫胸无大志的小宫女，只希望能安稳度日罢了。
可是，心里又有某一种情绪在滋生，想要去哪里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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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一日唐穆难得出现了，浮月和子衿都显得格外地雀跃。唐穆笑着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才放下。“父亲，这些天您都去哪儿了，浮月都见不到您。”“是呀父亲，这些日子姐姐总是往子衿这儿跑，把子衿的零嘴都吃光了。”“哼，我哪有？你刚刚还吃了我的糖果呢。”
看着两个孩子天真地争吵，唐穆笑容宠爱，几个人玩闹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终于都累了，晴鹭和馨梓各自带他们回去休息，而唐穆则在我身边坐下。
“日理万机之后来这儿放松心情？”我奉上一杯茶，说。
“嗯。”唐穆喝了口茶，又吃了块糕点，才无奈地回答，“这些日子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开身。”
“是为了和夔国边境上的事情？”我问，“你决定如何？”
“夔国议和条件太高，朕决定出兵。”唐穆冷静地回答。
“出兵？”我还是有些惊讶，“才平静了两年就要出兵，国库供应之类都准备好了么？”
“夏悦，你是在怀疑朕出兵的目的？”唐穆斜着眼看我。
我默认一般地低下了头。
“你以为朕是为了扩张领土才不顾百姓贸然出兵，对么？”
“不然又是为了什么？”我问。
唐穆深吸一口气，显然是在压抑自己的不悦，“朕累了，先走了。”他说着站起身，不等我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是不是我说的话太重了？有些内疚地看着那道门，心里突然觉得难过起来。其实，他这个青王，做的也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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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缅。你知道青国要和夔国打仗的事情么？”第二天，青缅来施针的时候我问。
“嗯。”青缅点点头，“陛下已经与众臣讨论过，达成一致想法。”
“真的是非出兵不可了么？”
“是，”青缅点点头，“虽然使节已经尽力周旋企图和解，但是夔国那边要求实在太苛刻，故而陛下还是决定迎战。”
“夔国那边是什么要求？”
“除了要进贡黄金万两俯首称臣外，还要守边将军亲自向受伤‘民众’致歉。”蓝湄如冷漠高傲的声音传来，青缅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国师，本宫想与夏姑娘单独谈一会儿。”蓝湄如的语气柔和，在青国，甚至连青王都要对国师礼让三分。
“那我就在门外等候，等到了时间再进来。”
“委屈国师了。”蓝湄如微微一笑，见青缅走出去顺手关上门后才在我面前坐下。
“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有些惊讶，看夔国这样的要求，好像是想故意挑起争端。
“句句属实。”蓝湄如点点头，“当时事发在蒹葭镇东面四百里地的地方，是由一群百姓打扮的夔国人挑起的纷争，但其实从他们训练有素的攻击方式来看，应是夔国士兵伪装的。夔国觊觎青国土地由来已久，其实本来蒹葭镇也是青国领土，只是在上一任青王刚登基时被抢了去，因此收回失城一直是先王的心愿。陛下只是想替先王完成而已。”
听蓝湄如说完，我沉默了。过了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为什么昨天他不告诉我呢？”
蓝湄如笑了，难得看见她这样的笑容，温暖甜美，带着一种类似长者的宽容，“夏悦，”她说，“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让百姓安宁生活，不能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争端、夺回失去的东西，就是他的无能为力。”
没有过多久，青缅就敲了门，蓝湄如站起身，朝我微微一笑，“但愿有一天，你能体谅他。”说完，就打开门离开了。留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我，还有满手满脸满头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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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为什么我也要去？”我照着镜子看着已经有些变好的脸，诧异地问。
青缅收拾着银针，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姑娘的药是我亲自调配亲手煎的，而施针也只有我一人可以，如今陛下出征，我必须随行，姑娘不也得同去了么？”
“难道这次第城中就没有第二个会针灸会配药的人了？”
“有，”青缅说，“但是施针时要配以术法，恐怕就无第二人了。”
原来青缅每天所做的事情并不仅仅是针灸这么简单。我看着这个年轻的孩子，脸上是和凌浔类似的沉稳平和，只是他的沉稳平和是未经世事的，而凌浔的，则是在风浪之后再次归于最初。
“所以，我非去不可了？”我放下镜子，重新戴上面纱，说。
青缅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到了药箱里，背在肩上，这才朝我微微一笑，说，“确实如此。”说完，他朝我点点头当作告别，径自离开了去。我看着他那个背影，不禁暗自咬牙，这家伙放在现代怎么也是个腹黑级别的吧。
因为事先有青缅的告知，所以当不久后柳霜带着消息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唯一感到奇怪的是，竟然不是唐穆亲自来。莫非他还在意之前不欢而散的那件事情？
“陛下他……最近很忙么？”我试探地问。
“嗯，还好，”柳霜回答，“只是五日后就要出兵，所以难免有许多事情要部署周全。”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柳霜的口风很紧，基本上探不出什么来，若再问下去，只怕会被看出些什么，那时候也就不划算了。“没什么事了。”我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就这样，一连五天，我都没有见到唐穆。难道他真的生气了？我抱着这样的怀疑带着自己的行李跟着柳霜走到了平时上朝的宣亿宫前。
“夏姑娘请。”柳霜接过我的行李，朝宣亿宫长长的台阶的那一头指了指，“陛下在那里等你。”
我点点头，随即提起裙摆，拾级而上，忽然间我就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我根本就还是在夔国的那个皇宫里，我并未真正脱离过这个权利的中心。
“奴婢拜见陛下。”我朝唐穆行了礼。
“免礼。”只见唐穆头戴十二旒玉制冕冠，身着金色龙袍，站在明媚的阳光下，如此耀眼夺目。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站在了他的身后，没过多久，就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口有长长队伍徐徐而来，步伐统一，只一眼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那些兵士们在宣亿宫前的广场上排得整整齐齐，等到最后一个人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采整齐划一地行了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要将天空都刺穿，而唐穆只是云淡风轻地伸了伸手，“免礼。”
“此次朕亲自率军迎战夔国……”唐穆的声音不响，但却可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到。我并没有心思去听他的战前鼓舞，我的目光完全被站在一队士兵前的那个将军装扮的人吸引住了。眉目清秀，身形颀长，此人不是江若馥还能是谁？原本以为他只是唐穆手下的一个小跟班，没想到他竟然是个领兵的将军？难怪自从到了幽王府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呀。
好不容易等到唐穆的长篇大论结束，我与青缅跟在他身后走下白玉石的阶梯，广场上的兵士们自觉地让出了一条二十米宽的路来，我们走到了王宫正门前，两辆马车和几匹马等候在了门口。我自觉主动地要朝后面的那辆车走去，却被唐穆叫住了。“过来。”他言简意赅。我看他今日这番打扮就已经有压迫感了，更别提他这样的语气和眼神，乖乖地走到他的面前。“上去。”他指了指面前的马车。我依言踩着梯子钻了进去，在门口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好，随后便见他和青缅一人跨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没有过多久，整个队伍就徐徐朝外走去，穿过次第城最宽阔的街道，承接着百姓们的欢送和祝福，一路出了城门。这时，唐穆和青缅才下了马，一人钻进了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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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不说话？”低气压唐穆在沉默了五分钟之后开口了。
我有些无辜地看了他一眼，拜托，不是我不想说话好不好，是您老自己把气氛弄得那么压抑，我怎么敢开口啊？君心难测，我的命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是至少也是人命关天吧，怎么可以随便用来做试验品考量你的臭脾气指数啊？
“坐过来些。”臭脾气唐穆又发话了。我叹了口气做到了马车中间的位置，他还不满意，一把把我拉到了他身边。靠，今天他早饭吃的是炸药吗？也不管蒙着面纱他是不是能看到我的眼神，反正现在是要多犀利就有多犀利。
“你哑了？”唐穆挑了挑眉，问。
“没有。”我没好气地回答。
“你生气了？”唐穆又问。
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看着脚尖，“是啊。”
“为什么？”
还好意思问为什么？我无奈了。好像始作俑者是他不是我吧，可是这突然急转直下变得好像我很不讲理一样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又不说话了？”此时唐穆的语气已经温和了很多。
“唐穆。”我侧过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有双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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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听说蒹葭镇有一个传说…＂＂难道不是你让凌浔替我易容成那样的？＂
晚上九点过后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