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鹭?”我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心中是满满的疑惑。
“这是信。”琼鹭没有多说话,直接把一封信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看了他一眼,随即展开了信,竟是唐穆写给凌浔的,信上说青国已经开始有异象出现,要他速速回去。“这是什么意思?”我扬起信问。
“凌浔救过我,这是回报。”琼鹭说着拿过信,自顾自放到了烛火上烧了,“我带你走。”
“走?”我吃惊地看着他,要是我没记错,琼鹭是云沛的人吧,这么带我走,难道不怕被责怪甚至是处死么?况且,“二哥还在这里,我要是走了他会怎么样?”
“这里没有云楚繁。”
“什么?”琼鹭的话让我愣住了,没有云楚繁?那我之前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易容而成,用来引你上当的。”琼鹭一脸漠然,说道。我登时愣在了原地——这也是一场预谋?
“走,还是不走?”琼鹭再次问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身后的月色很美,宁静而悠然。比这屋里的烛光要好看多了。“走。”我微笑着说,随即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琼鹭神色一凛,随即没有片刻的犹豫一把抱起我从窗口跃了出去。
“快来人,贵妃跑啦——”只听到身后的屋子里传来这样的呼喊,我不由得苦笑,看着目视前方一路往某处而去的男人,我问,“你说我们还能跑得掉么?”
“就算是我死,也会把你带走。”琼鹭的话说的没有来由的决绝,但是那眼眸深处的坚定里偏又透着说不出来的忧伤。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我不禁疑惑了。
但是很显然云沛并没有给我太多的疑惑的时间,我们刚越过一座山到达一片竹林的时候,追兵赶到了,那齐齐排着的弓箭手们将箭一律朝着我们。“小心。”我不由为琼鹭捏了一把冷汗。但后者却似乎毫不在意一般,动作自如而流畅的闪躲。
“嗤”一声,只感觉抱着我的手臂一抖,一支箭不偏不倚射在了他的后背靠近心脏的地方。
往回一看,是云沛拉着弓望着我们。
由于这一箭,导致琼鹭的反应和动作都慢了不少,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箭射过来,而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偏又要不停地往前跑,我心里感到无尽的苦楚,“琼鹭,不要再跑了。”
“不。”他语言简洁地回绝。
正在此时,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肩胛骨,那银色的箭头透着冰冷的光,混着殷红的血。“停下!”我再一次制止,“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而我也不可能离开。”
“我只是,想带你走而已。”琼鹭的目光开始有些涣散,嘴角是一抹悲伤的笑,跑了几步后他跌倒在地,而我也由于惯性跌在了一旁。
“姒儿。”我听到他呢喃的声音,混杂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依旧如此清晰。
他在叫言姒。
我的心一紧,上前几步扶起他,“琼鹭。”
“她死了。”琼鹭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眶虽红,却干涩得留不下一滴泪。这该是多么痛的绝望,才能吸干了他眼底所有的泪?
“死了?”我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站在十步外的云沛。只见他一身白衣,却不再显得潇洒出尘,反倒透着股血腥气。
“我只是,想带你走。”琼鹭带着歉意的笑容让我愣住了,“没想到,带不走她,也救不了你。”
“琼鹭,你别再说了,省些力气,我一定会让人救你的。”我感到鼻尖酸酸的,不由把他抱紧了些,想缓和他身体逐渐蔓延开来的冰凉。谁知他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不,”他气若游丝地说,“我要走了,姒儿说过,会等我。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琼鹭。”我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忍着泪看着他慢慢阖上了眼睛,嘴角那抹单纯的笑成了他此生最后的一个表情。
“可以回去了。”云沛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我抬起头看着他,陌生而厌恶。
“我不会随你回去。”我说着,将琼鹭轻轻放下,随即站起身来。我顿时明白了,其实琼鹭自己也恐怕已经知晓会是这样的结局,也许他只是在求一个死而已。
“难道你想看着云楚繁死?”云沛挑了挑眉,上前一步,道。
“那个人不是我二哥。”我说完,便看见云沛的得意和自若消失了,随即是面色阴沉地嘀咕了一句“该死。”
“如今你已无路可逃,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你为什么非要如此纠缠不休?我说过,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况且就算我回去了又能如何?我们非要像是仇人一样彼此憎恨么?”我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看着他。
云沛闻言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抚过我的脸颊,“你看,都把脸弄污了,这样就不好看了。”他说得平静,夹杂着细细的关怀和执拗,我无言地望着他。
“为什么和你讲话这么累呢?”我摇摇头推开他的手朝后退了一步,“我不喜欢你了不爱你了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你明不明白?”
“阿袖。”云沛皱起眉头看着我,“我并不介意这些,只消你能在我身边,我相信你会再次爱上我的,就如同从前那般。”
“从前,你也都说从前了,那已经是过去。你身为君主,应该最明白目光要往前要长远这样的道理,为何还要执迷于此?”
“说来说去,他要的还不是你能带给他的东西。”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苏洛邪和云楚繁一左一右站在了翠竹上。
“我能带给他的东西。”我暗自琢磨着这句话,陡然间心中清明。“你想要碧玉珠?”我回过头看着云沛。后者神色有些慌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不由得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来人,将这二人拿下。”云沛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他的行为已经将一切道明。
“就凭你们?”苏洛邪的声音里带着从容的笑意,只感觉一阵风拂过,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我也随即感到四肢疲软,眼看着要跌坐在地的时候一双手臂扶住了我,随后一粒药丸被塞入口中,伴着那清香的薄荷味道,我又恢复了力气。
“我们走。”苏洛邪说着拍了拍我的肩,给我一个安心的笑容。我朝她点点头,正要走,却听得身后传来近乎恳求的声音。“阿袖。”云沛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没有了。”我朝他摇摇头,摊了摊手,“碧玉珠已经被送了回去,你要,就去我那把琵琶里找吧,也许多年之后,你可以等到另一个可以开启的人。但是,碧玉珠绝对不是传言中的得天下,如果你是想如此的话,还不如励精图治。”我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琼鹭的尸体旁边,“可以带他走么?”我问。
云楚繁看了看我,点了点,二话不说抱起尸体率先迈开了步伐。
巧的是,这里竟然里结庐山不远,若不是我这个人天生路盲到了一定的境界,也不会对此毫无知觉。下半夜的时候,我们三人已经站在了结庐山山腰上那间小木屋前。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橙色的光吞噬着沉睡了的躯体,我不忍再看,别过头走开了去。
“阿袖。”过了约摸半个小时左右,云楚繁将一个陶罐递给了我。我抬起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罐子里灰色的粉末,朝他微微一笑,“谢谢。”
“可要我陪你去?”苏洛邪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不用了。”我微微一笑,独自一人抱着陶罐沿着屋后的小径走到了山崖边。望着从脚下深渊中穿过的急流,我将陶罐放在了地上,自己也蹲了下来,手抓起一把骨灰洒向了深渊中。
听说,这流水是通向夔国的主干河流,而夔国王宫中的人工湖也与这河流相接。琼鹭,但愿你能随着这流水,一路寻找到言姒吧。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虽然对于你们只见究竟发生了什么、言姒为何会死,我都是茫然,但是,还是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团圆的结局。
骨灰撒完,我拍了拍手,那灰色的粉末留在指缝里,张开五指,便随风飘了去。
还记得那时候外公去世,我站在焚化炉外,看着妈妈哭的喘不过气来,也只是下意识地流下眼泪,其实并不知道到底这样的情绪意味着什么。但是当看着徐怜在自己面前死去,看着战场上视生命如无物的厮杀,看着琼鹭死前的笑容,我突然感觉心里面多了些什么,好像有些事情开始变得透彻了,但是,却依旧蒙着一层面纱,需要再走近些,才能彻底明白和看清。
站起身,一脚将陶罐踢下了悬崖,我转过身往回走,刚走到小径上,就看到苏洛邪提着灯笼站在那里等着我。
“苏馆主。”我加快了脚步走到她面前。苏洛邪微微扬起嘴角,“不必如此见外,唤我洛邪即可。”
“是哦。”我笑了,脑海里回想起之前云沛说过的话,虽然云楚繁是假的,但是我想他口中说的二人的关系理应不会是捏造,要知道,对此我也怀疑好奇了一阵,何以苏洛邪会跟着云楚繁一道去梦芙城,再加上之前他要留在沉星馆时说的话,这事情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了。“过些日子,是不是要叫二嫂了?”
苏洛邪听我这么一说,有些羞涩地笑了,灯笼散发出来的温暖的光承托着她姣好的容颜,显得分外温婉柔和,与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竟是截然不同了。也许她本就是这么一个柔软的人吧。
“听你所言,碧玉珠已经拿到了?”苏洛邪回归正题,问道。
“是啊。”我点点头,其实我不怀疑她获得消息的能力,只是,这件事情也和她有关么?
“你也开启了那扇门了?”
“是。”我看着她的表情变得凝重,不由感到事情也许没有这么简单,“这……有什么问题么?”
苏洛邪低下头,看着灯笼里闪烁的烛火,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事已至此,也无法再说什么了。但是,阿袖,”她用鼓励的目光望着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知道,这些都是命中注定,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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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后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