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衣姑娘——”正在此时，文佩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边蒙上面纱边站起身走到门口，“妈妈，何事？”
“你随我来就对了。”文佩说着朝房里看了一眼，望见那二人后灿烂一笑，“小颜，替游衣好生照顾着沈公子，游衣姑娘去去就来。”说完，也不待那边回答，径自拉起我的手一路下了楼梯进到一间雅间。
“卓城主，我们游衣姑娘来啦——”文佩说着推开了门，我一抬头就看见卓飞独自一人喝着茶，神色淡定，目光像是看到什么新奇事物一样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才淡淡点点头，“有劳妈妈了。”
“城主说的是什么话呀，能蒙城主您大驾光临，可是我们落红馆的福气。”文佩谄媚地笑着，把我带到卓飞身边。
“游衣见过城主。”既然他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我也就要把戏做足了。不过看那文佩的表情，定然是收了卓飞不少的银两，不然她怎么敢得罪“沈丛”这个款爷。
“游衣姑娘，请坐。”卓飞说完抬头看了文佩一眼，后者识趣地笑了笑，随即屈了屈膝，“那我就不打扰城主了，有事随时吩咐。”
“嗯。”卓飞点点头，看也不看文佩一眼，直到那扇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后他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我今天来是要给你这个的。”
“这是什么？”我双手接过信，有些疑惑地看着卓飞，而他只是朝我努努嘴示意我看信。
陌生的字迹跃入眼中，是那封要求卓飞传播谣言的信，乍一看来却是是唐穆的笔迹，但是隐隐的却又透着不同。“似乎……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我若有所思地说。
“哦？”卓飞一时间来了兴致，追问道，“哪里？”
“不记得了。”我说着指了指一个字的笔画，“你看这竖折勾，写得很特别，不像是唐穆，应该是另一个谁，而且我还看过这个人写字。”我皱着眉头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无碍。”卓飞安慰地笑了笑，“此刻想不出来就暂且放下，也许过会儿你就想到了。”
“也对。”我说着把信往桌上一放，笑容暧昧看着他，“我这个月没有写信。”
“呃？”卓飞一开始有些不解，转而了然地笑了。“但是这样好么？让她提心吊胆。”
“我也觉得不太好。”我说，“所以还是要你帮忙。”
“什么忙？”
“代我写封信给沐禾，说我出了意外，在你的府中修养，还说我很想她，这样不就好了？”我话刚说完，突然一个片段从我的脑海中闪现，我噌地站起身来。
“怎么了？”卓飞不解地看着我。
“我想到了，我知道是谁写了这封信。”
“谁？”卓飞问。
“这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说，“等我问清楚后你自会知道的。”说完我就迈开脚步往外走，“对了，”走到一半我又回过身看着他，“记得给沐禾写信。”
我手里拿着那封信，几乎是用跑的回到了房间。碧瑶和凌浔依旧坐在那里，看那神色似乎刚刚争执过什么，但是这二人又是极会掩饰自己的人，所以才一转眼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朝他们走过去。
“妈妈找你去做什么？”凌浔问。我浅浅一笑，他们的对面坐下，“见一个客人。”
“这文佩还真是见钱眼开。”碧瑶闻言有些嘲弄地勾了勾嘴角，随即话锋一转，道，“关于碧玉珠……”
“等一下。”我说着把信放到了桌上，“在说碧玉珠之前，我还有些困惑。”说完，我把信展开，推到碧瑶面前，“能解释一下这封信么？”
碧瑶的视线落在信上，随即抬起头看着我，目光里有淡淡的笑意。
“这封信出自你手，我记得在沧岚山的时候你替我写过一封信，当时看到你写竖折勾时与别人不同，我也未曾想太多，但是如今，却成了一个证据，你要如何解释？”
“是，这是我写的。”碧瑶供认不讳。
“你为什么要散播这样的谣言？”我问。
“这岂能算是谣言？在这世间原本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拿到碧玉珠。”碧瑶波澜不惊地开口。
我听她这么说着，心里顿时感觉有些难过起来。从她那冰冷的嘴角，我能看出来一些东西，一些原本被我误认为是温情，实则只是为自己考虑的事情。
“从我一来到这里，就遇到了你和凌浔，后来无论身在何处，都有你或者有他，即便你们都不在身边，也有无形的保护，其实这并不是出于什么爱护之类的吧，而是想要把我一步步引导你们想要的结果，是么？让我取出碧玉珠。甚至是去国师府之后见到安王妃，或者是更早的关于圣女之后的话题、让我被易容成自己原来的样子，还有这封信，都是你们已经布置好的，对么？”我看着碧瑶，却回避着凌浔的眼神。因为我不确定他之前的那一番表白是不是也是算计的一部分。好不容易以为托付了的真心，却在不久之后化为了一场利用？
“这一切确实是我的布局。”碧瑶点点头，“圣女一脉居住在深山之中，这深山并不是想进就可以进的，要依靠碧玉珠才能找到。我们的族人散落在外，多年之后才恍然惊觉原来那山中才是最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但是想要回去，就必须要找到碧玉珠。可是我们的血统早已混杂，碧玉珠只会对我们排斥，因而才需要你的协助，这也是当年安王妃不顾一切要保留你纯净的血脉甚至不惜耗尽自己生命的原因。话虽如此，但是你不也可以从中获利么？”
“我获利？”
“碧玉珠可以让我们回去，也可以让你回去，回到千年之后你生活的世界中去。”
回到，我从前的世界里去么？
我转过头看着凌浔，他微微低着头，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所以，这一切都是事实了吧。我有些自嘲地想。
“但是，你也可以不回去。”碧瑶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补充道，“但是想要留下，就必须要斩断你和千年后世界的牵连，此举还是需要碧玉珠。”
我苦笑，“所以无论什么原因什么目的，我都不得不拿到碧玉珠，对么？”
“正是。”碧瑶仪态端庄地点点头，一派运筹帷幄的气定神闲。
“好，那你说吧，我要如何才能拿到碧玉珠。”我叹了一口气，问。
其实我还是一个善于躲避的人，比如此刻，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去知道凌浔的心思了。这比他一次次的躲闪还让让人伤怀，毕竟，他是否只是在利用我呢？
算了，这些都不去想了，拿到了碧玉珠，大不了回去，继续在只属于我的世界里忙碌。
“用你左手无名指指尖的血染上这所有的琴弦，你就可以拿到碧玉珠。”碧瑶说着递给我一把小刀，笑容美好，让人顿时产生一种自己是在为一项最伟大的事业献身的错觉。
“夏悦。”当我接过小刀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听到凌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一愣，随即抬起头看着他。
“如果你不愿……”
“不。”还没有等他说完，我就摇摇头，打断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好吧。”凌浔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失落，我没有细想，忍着痛割破了手指，看着殷红的血从伤口溢出，随即伸手抚上琴弦，金属的冰凉触上新生的伤口，竟然是钻心的疼痛。难怪有人说十指连心了，我这样的情况要不要去照一照心电图啊？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脑袋里偏偏想着这种的念头，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可刚想要牵动嘴角，却有泪滑落下来。
一双干燥而温柔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替我擦去眼泪。我抬起头，正对上凌浔微笑的目光。
“如果你不找碧玉珠，那么有凌浔陪着你。如果你非要找碧玉珠，至少还有一个沈丛。我只是这么想而已。”
凌浔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回响。我就这么看着他，忽然所有的难过和痛楚都仿佛不存在了，一切归于了平静。是了，他不会骗我，他是宁愿走开也不会骗我的人啊。
等我的手离开最后一根琴弦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感觉一道绿光从越女吟的正中间升腾起来，在空中画出一个陌生的图腾，像是朵芍药。然后慢慢的，有一颗直径三四厘米的碧色的珠子从琵琶中升到了半空，悬浮在那里，我伸手轻轻一握，它就落到了我的手心，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夏悦。”一把久违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随即四周变成了茫茫无尽头的黑暗。我循声望去，只见云楚袖站在了我的面前，依旧是一身的朱砂色，目光清明中带着怜惜。
“阿袖，好久不见。”没有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吃惊，现在反而像是重遇故人一样，有些小小的亲切。
“你终于还是拿了碧玉珠。”云楚袖看着我，微微一笑，随即走近了几步，目光落在我手心的碧色珠子上。
“这就是你说的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么？”我问。
云楚袖闻言牵起嘴角，笑得神秘，“你说呢？”她将问题抛回给我。
“所以，这并不是我来这儿的意义，对么？”我也笑了。云楚袖淡淡点头，“意义与否，在于你自己。”她说，“夏悦，你最想得到什么？这就是你来这儿的意义。”
“为什么偏偏是我？”
云楚袖闻言看着我，目光淡定，“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么？因为，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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