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袖说完这一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四周的黑暗也随之消失，我又回到了自己在落红馆的房间，而凌浔和碧瑶的表现让我知道刚才那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对他们而言是不存在的。
“这就是你要的碧玉珠？”我伸手把珠子递到碧瑶的面前。后者的神色虽然依旧镇定，但是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星星点点的泪光却是无法遮掩她此刻激动的心情。
“是。”碧瑶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接过了碧玉珠，“那么多年了，终于又一次看到了。”
“这样你就可以回去了，对吧？”我看着她，问。
“是。”
“那我呢？”我问。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凌浔淡定的表情在我话音落下后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想回去？”碧瑶看了凌浔一眼。
我摇摇头，“不是。”我微微一笑，“我要留下来。”
空气似乎随着我所说的这一句话而重新流动起来。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凌浔的笑意。
“只要你替我们开启了入山之门，你自然就可以留下，与你来的世界毫无瓜葛。”碧瑶轻轻一笑，回答道。我一怔，“开入山之门？”我有些惊讶，怎么又多了一件事情？
“这是自然，”碧瑶解释道，“碧玉珠只听你的，除你之外，无人可但此重任。”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等明日，我们就动身。”碧瑶显得难得的雀跃，随即朝我们微微一笑，将碧玉珠重新交还给我，戴上易容面具，离开了房间。
“师父她一心想要回到山里。”待隔壁房间的关门声传来，凌浔这才悠悠开口，“这是她这些年最大的愿望，如今终于可以达成。”
“那么你呢？”我握着碧玉珠，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抬头微笑，望向凌浔，“你一直以来的愿望是什么？”
凌浔闻言望着我，目光深邃，却不像从前那样显得捉摸不透，“你呢？”他问。我我微笑着低头看手中的珠子，柔弱的碧色的光芒还在闪耀，我想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多么激烈冲撞，在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波折之后，最让人神往的也不过只是一段平淡绵长的相守，正如碧瑶那一心想要回去的圣女一脉的故乡一样。
“在千年后，我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即便是两个人结了婚，也就是成亲之后，也可以离婚。今日聚明日散的事情实在是不胜枚举。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寻找最贴合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不惜一次次地伤害到别人。”我缓缓开口，“但是，我仍然希望可以有最平稳安宁的生活，小小的波澜，一直走到最后。或许我的价值观还停留在古老的年代。”
说完，我仰起头看着他，“我想要的，无非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话音落下，凌浔朝我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我们之间相隔的千年时光，最后，他站在我的面前，蹲下身，抬起头看着我，神色严肃，眼眸里偏又含情脉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句诗，在从前也听过不少，但是此刻由凌浔说出来，我竟然感动得落下泪来。
“傻瓜，哭什么。”凌浔笑了，站起身一把把我揽进怀里。他的怀抱清新柔软，却不失力度。我曾经想，在世界上总归会有一个怀抱，能让我感到安心，舒适。我这一生或许都为了寻找它而奔忙，如果找到了，我们会贴合、亲近、喜悦而淡然。如今，我是找到了的吧。
不过……
我从怀抱里仰起头，“凌浔，”我说，“为什么你身上的药香没有了？”
凌浔听我这么一说，笑了笑，“上次易容之时就是因药香而被你识破，我若不加以改进，如何能瞒得了你。”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那股味道嘛，很安心啊。”
“为何？”
“因为就好像随时带了个医生在身边，病了摔了伤了都不怕。”
“你……”凌浔被我这个回答弄得说不出话来，唯有无奈却宠溺地看着我。即便是这样的表情，他还是那么好看。这个人从此之后归我所有，这是一种怎样的喜悦，我感觉自己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
“笑什么？”凌浔问。
我笑了么？摸摸自己的脸，额，好像眼睛有点弯，嘴角也是弯的，哦，好吧，那我就是笑了。“没什么。”我摇摇头，“想笑就笑了。”
“又是哭又是笑的，真是个孩子。”凌浔伸手揉揉我的头发，疼惜地说。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理直气壮地说，努力睁大眼睛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才二十还不到呢。”
“那又如何，我在那个世界都二十六了。”
“好吧好吧。”凌浔回答地敷衍。我心中不服气了，“不用这么勉强吧，就算在这个世界我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已经是个成人了，你又不是没看过。”
直到凌浔的眼神变得充满笑意和探究，我才惊觉自己失言。刚才全然是从理论的观点出发，并没有考虑过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不过现在一想，似乎却是有些……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决定采取“恶人先告状”的手段，先发制人，“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此话一出，我知道自己又错了，这话说得太暗示了，顿时低下了我罪恶的头颅。
“夏悦。”凌浔轻声笑着，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这才低声说道，“看是看过，但是似乎还不全。”
我的脸噌得红了，低头埋在他的胸口怎么都不肯抬起来。这，这，这根本就是一个闷骚加腹黑的男人嘛。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喜欢到心尖尖里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了梦芙城，一路往东，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才到了一座山前。爬上山，在半山腰上一棵树前早已聚集了十来个人，多数是女子。看她们望向碧瑶的神情，我能感觉到那种渴望回去的情感有多么强烈，顿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将碧玉珠放进这个树洞里。”碧瑶指了指那棵被众人所围的树。树干与人齐高的位置上有一个小小的树洞，我依言把碧玉珠放了进去。
“滴三滴血。”碧瑶继续说。
我随之割破了手指滴了三滴血在那个洞口。
“可以了，大家都往后退。”碧瑶站在原地，吩咐道。凌浔闻言拉着我一齐往后退了几步。奇迹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只见那树突然间像是泡了水的压缩面膜一般变高变大，树干竟有十人合抱之粗。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见碧瑶朝我微微一笑，“夏悦，”她说，“谢谢你。”
“你们这就要走了么？”我问。
“是。”碧瑶点点头。
“那我……”
“无需担心。”碧瑶笑了，“碧玉珠一世只能开启这道门一次，随着门关上它就会回到越女吟之中，等待下一个可以取出的人。也因着它此世任务的圆满，你也可以选择是走是留，无论是哪一样，你都会失去与另一个世界的牵连。现在，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听她说着，只感觉握着我的手掌传来让人安心的温度，随即浅浅一笑，“我选择留下。”
“那，祝你好运。”碧瑶说完朝我和凌浔点点头算是告别，随即带着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众人径直朝那树干走去。
那树干竟然像是不存在一般，由着她们穿了过去，可偏偏没有人从另一端出来——她们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就像是哈利波特的那个车站。
望着最后一个人离去，我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就这么走了。虽然和碧瑶相识并不久，她大部分的时候也都显得神神秘秘，但毕竟在很多时刻都是她来提点我。即便说她有她自己的目的和思量，可是至少她从未害过我。这样的人，也算是难得和值得信赖了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和凌浔一道走下山。
“碧瑶回去了，那颜蕊怎么办？也消失了么？”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只见凌浔淡淡一笑，“莫要担心，师父有她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我问，“难不成再找个人来当颜蕊？”
“非也。”凌浔摇摇头，“你回去了就自然知晓了。”
又卖关子了。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再问，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谁让我一直都是个好奇宝宝呢。
“哎，慢一些，小心脚下。”凌浔见我如此，不由得将我的手握紧了些。我微微仰着头看着他那关切的神色，心里甜滋滋的。其实颜蕊什么的，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嘛。
“凌浔。”我放慢了脚步，闲闲开口，“回去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回去之后？”凌浔想了想，很认真的样子，片刻之后才回答，“最近有些累了，应该要好好睡一觉才是。”
“你！”等了半天，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回答，我嗔怒地看着他。
“呵呵。”凌浔见我这样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伸手将我一把搂住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回去之后，我把你赎出来，然后我们成亲，好不好？”
“不好。”我果断地回答。
凌浔的脸色顿时有些呆滞。我得意地一笑，哼，谁让你刚才耍我的，这叫一报还一报。“我才不要让文佩再赚钱呢，她已经从你这儿捞了不少了，我们连夜逃走吧，反正她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随你。”凌浔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即揉揉我的头发，宠爱地笑了。
正当我们满心欢喜筹划着关于日后生活的一切细节回到落红馆的时候，只见门前停了几辆马车，一路进了门，却见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文佩一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走来走去，一看见我来了，登时像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冲过来拉住我的手。
“游衣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下出了大事了。”文佩激动地说。
我望了凌浔一眼，一下山他就恢复了沈丛的模样，而我也戴上了面纱。“怎么回事？”
“陛下来了，指名要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