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越女吟被他抱在怀里,正要离开,却见窗子被一掌排开,另一抹身影跃了进来,迅速点了那人的几处大穴。
正当我对这突然变化的情况感到措手不及时候,房间里的蜡烛突然被点亮了,随即一名身着水蓝色衣衫的女子从窗外跳了进来。
“苏馆主?”我从床上坐起身,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好,视线随即落在了那个点穴人的身上。
“二哥?”
只见云楚繁一身玄色衣衫,脸色红润,看来之前的伤早已痊愈。苏洛邪微微一笑,从被点了穴的黑衣人怀中夺过了越女吟,放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好久不见。”她在我面前坐下,悠悠开口,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她只是在路上闲逛然后不经意间看到我而已。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刚才又是怎么一回事情?”我深吸一口气,视线投向那个黑衣人。
“这个人我已经跟了他很久了。”云楚繁冷冷一笑,摘下了黑衣人的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琼鹭!”我不由惊呼。这不就是当日一直陪伴在言姒身边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了的男侍么?当初不止一个人提醒过我,要小心这个人。
“是啊,琼鹭。”云楚繁转向我,眼角的余光在提及这个名字的轻轻一扫身旁神色倔强的男子,后者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在乎。“他可是夔王身边最有力的部下。”
“什么?”我被他这一句话彻底吓到了,吃惊地看着他,“他不是言姒的人么?”
“并非如此。”云楚繁摇摇头,在苏洛邪手边坐了下来,皱着眉,似乎在想要如何解释最为妥当,“一直以来,夔王都有一支为自己出生入死的队伍,极其隐蔽,若非心腹,无人知晓。他们完全听命于夔王的意志。琼鹭,就是这其中一员。”
“不久前我伤好下山去了帝都,听父亲说府中各处都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恐怕有人想从府里找些什么,所以我格外留意,后来就发现了琼鹭,随后一路跟来了梦芙城,想看看他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云楚繁说完,看了眼越女吟,“没想到竟然是一把琵琶。”
我听他这么说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父亲在帝都?”我问。
“是啊。”
“可是小冉说他被贬谪了……”
“小冉?”云楚繁看着我,有些疑惑,“她好好的在帝都呆着,怎么告诉你的?”
“可是。”我伸手指了指门外,想要说小冉就在落红馆,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人假扮了小冉。”
“恐怕这也是夔王的安排。”云楚繁闻言细细想了一想后问,“阿袖,江湖传言你知道碧玉珠的下落,可是真的?”
我苦笑,“我也在查,但是直到眼下,依旧毫无头绪。”说着,我不经意间瞄到了越女吟,“难道夔王也在找碧玉珠?”
“正是。”云楚繁点头回答,“听父亲说这些日子夔王一直与一些得道之人有往来,甚至开始查探圣女一脉。”
“他也想要碧玉珠。”我不由嘲弄地看了琼鹭一眼,“那关越女吟什么事,难不成碧玉珠在着越女吟里?”
话音刚落,我自己就先愣住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越女吟本就是木质的,正合了前一句,那么心悦君兮君不知,莫非就是说碧玉珠在越女吟内部?加上“越女吟”这个名字,与越人歌异曲同工,也许这一句无心的话倒真成了事实也不一定。
“此刻应该先想想如何处置他才对吧?”苏洛邪听我们说了半天后才开口,目光闲闲落在琼鹭身上。
“杀了不就行了?”云楚繁说的干净利落。
“不行。”我和苏洛邪同时开口。
“他是夔王的人,你这么杀了他,明摆着就是和夔王作对。”苏洛邪率先道。“就是。”我接口说,“倒不如将他放回去,一来可将他从暗处揪出来,二来也省去了毁尸灭迹的麻烦。”
既然云沛让人来我这儿拿越女吟,只怕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倒不如索性把事情全都放到了台面上,也省的再猜来猜去日防夜防,况且也已经大致猜到了碧玉珠的所在,那么接下来只消拿出碧玉珠,事情就可以有个结尾了吧。
“好,就听你们的。”云楚繁看着苏洛邪,微笑着说,随即站起身解开了琼鹭的穴道,后者只看了我一眼,立刻从窗户一跃而出离开了。
“既然琼鹭已经来了,再在落红馆呆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这儿还有夔王的人,不如你随我们一道走了吧?”苏洛邪提议道。
“我想再等等。”
“等?”
“是啊。”我点点头,“有个人也在找碧玉珠,我要等他回来再把事情告诉他。”
“有个人?”苏洛邪的笑容里有些戏谑,她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双手搭着我的肩,“哪个人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说着轻轻拍了她一下,可谁知她竟然毫无反应,我抬头一看,只见她目光愣愣地正盯着某个方向。
“怎么了?”我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有一把折扇放在茶几上,那是沈丛离开前落下的。
“这把扇子怎么会在这里?”苏洛邪走到茶几旁拿起折扇,一展开,眼中原本仅剩的一点怀疑也荡然无存。“这扇子有什么问题么?”还没有等我回答,云楚繁就问。
“这扇子,是我一位故人所有。”苏洛邪的声音里有些颤抖。“这扇子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人的,他叫沈丛,苏馆主可认识?”
“不可能!”苏洛邪听完我说的话,一口否决,“这人世间早已没有了这个人。”
“也许是同名同姓呢?”云楚繁似乎也知道些什么,在一旁安慰道。
“不会的。”苏洛邪转过身看着他,手中的折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落在我的面前,“这扇子是我亲手放进了他的棺材里陪葬的,怎么可能……”
“你是说——沈丛已经死了?”我看着那扇子,问。
“是。”苏洛邪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这在悠悠说道,“我亲眼看着他下葬。”
苏洛邪和云楚繁是在破晓时分离开的,走的时候我还从苏洛邪那里要了一瓶药水。
一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令我没有了睡意,只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手中是那把引起话题的折扇。
据苏洛邪所说,沈丛是佩蓉的双生弟弟,也是凌浔结识佩蓉的关键人物,但是在一年前去世。而他的容貌个性,都与我所认识的这个“沈丛”完全相同。可见,有人在刻意扮演着这个角色。
但是他是为了什么?
“醒了?”早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沈丛推开门走了进来,见我坐在床头,走过来在床沿坐下。
“嗯。”我把折扇递给他,“你把扇子忘在这儿了。”
“是啊。”沈丛说着,伸手接过,下意识地打开了扇面。
“这是你画的?”我装作随口提问的样子,沈丛看了看我,点点头,“是啊。”
“别人都会画些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你为什么要画间屋舍?”
沈丛闻言,淡淡一笑,“你今日怎么这般好奇?”
“有吗?”我移开视线不去看他,“还好吧。对了,”我指了指桌上的越女吟,“我找到碧玉珠了。”
“哦?”
“在越女吟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沈丛细细想了一想,随即笑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啊。”我侧着头看着他,“真的是很不费功夫呢。”
“为什么我感觉你今日每一句话里都别有意味?”沈丛浅笑着看着我,语气虽好奇,但目光清明,毫无探究的念头。
我看着这双眼睛,忽然就想起了落水的那一刻,挣扎的时候那手臂上的疤痕。有些事情,忽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说说佩蓉吧。”我说。
“佩蓉?”沈丛挑了挑眉,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怎么?不肯说?”我问。
“佩蓉,是我的双生姐姐,”沈丛低头看着折扇扇面,悠悠说道,“但是我们自幼分离,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两年前的蒹葭镇。她很温柔,笑起来很漂亮,生气的时候会不说话,难过了就哭,有时候太高兴了,也会哭。是个很奇怪的人。”沈丛说着说着,就跌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嘴角的笑飘渺得让人恨不能上前紧紧抓住不让他再离开。
“虽然很奇怪,”沈丛低低一笑,抬起头看着不知名的方向,“但是……”
“但是你还是爱上了她,对么?”我不等他说下去,打断了这一段追溯。
沈丛明显一愣,随即侧过头看着我,“你在说什么?她是我姐姐。”
“她不是你姐姐。”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沈丛,沈丛已经死了,死在了一年前。”
“你是凌浔。”我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把袖子朝上一推,一道长长的疤痕爬在手臂上,成了怎么也消不毁的证据。
沈丛,不,应该说是凌浔,脸色有些苍白,但这只是短暂,须臾之后他微微一笑,挣开手站起身来,“仅仅是一道伤疤?”
“还可以有很多,不过我想你都会借口说是凌浔告诉你的,不是么?”我说着从手边拿起向苏洛邪要的用于卸下易容的药水,“敢不敢用它洗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