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琉璃环佩
颜昔2015-11-16 16:563,700

  初雪在午夜降临,皇城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如同平日里寡淡的女子终有一日画上精致的妆一般,显得分外妖娆。

  身着蚕丝小袄的戚芜与姚宓一起围坐在暖炉边。“姚姐姐,你还记得前年冬天么?”姚宓用细巧的火钳拨弄了一下炉中的炭,“记得,那时候你和太子在暖炉里烤红薯,可我把吓坏了,就担心你们把整座清和殿都烧起来。”提及戚炎,姚宓微笑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思念,单薄而清透,美好得好像一切否决都异常残忍。耳边响起戚炎那一句明确的“不是她”,戚芜有些内疚的低下头。

  “姚姐姐。”吞吞吐吐的,犹豫着要不要将一切说出,但刚一对上那双眼睛,戚芜便发觉自己的不忍,“你很喜欢大哥么?”从未见过戚芜用这般严肃的神情问及这个问题,姚宓来不及脸红回避,只先一怔,愣愣地问,“怎么了?”

  “你先回答我。”

  姚宓垂眼低叹一声,轻轻的点了点头。“到底怎么了?”

  戚芜笑了笑,“没什么。”转而语调轻快的说道,“姚姐姐你终于说实话了呢。”脸顿时绯红的姚宓扑向戚芜作势要打,戚芜轻笑着躲闪开去,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二哥?”站定后抬起头看来人,戚芜的严重满是惊喜,“二哥你怎么回来了,母亲不是让你南下视察么?”二皇子戚洵一身玄色衣袍,披着件银狐皮裘,星眸剑眉,显得英挺逼人。姚宓立在戚芜身后,福了一福,“姚宓拜见二皇子。‘戚洵阳光般的笑容化解了姚宓适才的尴尬,待三人在房内各自坐下,他才开口道,“母亲是派我视察江南,但这也是一年前下的令了,无论如何我都该回来了吧。我看啊,是你这丫头只顾自己天天快活逍遥,早把我忘了,今日若不是我来见你,只怕你还不记得有我这个二哥了。”

  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是是是,是阿芜不好,忽略了二哥,二哥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原谅了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吧。”说着戚芜站起身,将桌上的一盏茶递到他手边,戚洵无可奈何的笑着接过,喝了一口。

  “既然二哥喝了茶消了气,那可以把礼物拿出来了吧?”得意地笑着的戚芜向一旁的姚宓递了个胜利的眼色。

  向来疼爱妹妹的戚洵每到一处都会为她搜罗一些奇特的东西来,这次南下也不例外。戚洵笑着摇摇头,从袖笼中掏出两对琉璃环佩,“你个鬼灵精,呶,这是庆州山野之间一名世外高人所赠,世间仅有这两对,拿去吧…”话还未说完,戚芜便伸手接过,将其中一对递给了姚宓,“二哥不消说,我知道,有一对是给姚姐姐的,对吧。”说着向戚洵眨了眨眼,耿直的戚洵被说中了心事,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不复多言。

  仔细地研究这琉璃环佩上的图案,精细繁复,却不明所以,“二哥,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是祝语,他日你遇见了倾心之人,便可将其中一个送与他,那日后定能恩爱白头永不离弃。”

  戚芜听着,回过头看了眼姚宓,她正用手指抚过上面的花纹,眼中尽是笑意。戚洵也在望着她,眼底的期待快要漫溢。戚芜站在二人之间,心中只有轻叹,他的期待会落空,正如她的笑意终会消散成悲哀一样。

  “二哥喜欢你呢。”送走戚洵,戚芜挽着姚宓的手说着。或许姚宓早已知晓,她只是用静默来拒绝罢了,但是她仍忍不住提醒。

  “阿芜,你再说这些话,我可不理你了。”姚宓别过头。“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二哥买礼物会带上你那份,在平常也总送你些小玩意儿讨你欢心…”

  “阿芜。”姚宓打断她的话,“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好像一切都由得我们做主似的。”

  戚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从那一句话里,她听到的是最冷静的悲哀。是,这世间有谁真能做得了谁的主?但做不了主,便听之任之了么?可她毕竟不是姚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没有谁能了解,亦无人能参与。

  清和殿阶前的积雪早已被打扫干净,戚芜独自走进,一名宫女在正殿门口行了礼,“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去找大哥。”说完,戚芜径自走了进去,循着冰封的莲花池,来到了书房门前。应该在此处吧,往日里这个时候身为太子的戚炎总在书房里代母亲处理些琐碎的政事。

  推开门,孤独的书案后没有人,心下不免猜测着,却听得不远处飘来阵阵乐声,是焦尾和箫的合奏,两种声音相依相偎,缠绵低语,诉不尽的柔肠与爱意,戚芜绕过书房旁的山石,一个她从未在意过的院落半掩着门。曲声正是从这门内传来。

  不知大哥找了谁来合奏此曲,竟是难得的动听与融洽。戚芜心中想着,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只见正厅里一袭浅蓝的戚炎一脸投入地抚着心爱的焦尾,神色间是她从未见过的飞扬。一名白衣的吹箫人背对着门站着。却见戚炎不时抬起头望一眼吹箫人,眼中爱意明显。

  注视着那眼神,立在门口的戚芜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那身影虽纤细,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女子。戚氏王朝风气开放,不少达官贵人之流盛养男宠,皇城中也有不少小倌楼,可男子与男子之间的爱对她而言依旧是陌生而心悸的,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哥哥。而且戚炎是否愿意让她知晓呢?

  正在犹豫不定间,曲子已停了下来,戚炎站起身来望着少女。“阿芜?”他的表情有些惶恐,但戚芜并没有注意多久,她的视线在瞬间被那个转过身的少年吸引。那眉眼神色,在脑海中浮现了多少回,可当他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她竟宁愿不见。

  那是花园里阳光下的少年,韩笙。

  “小七。”快被自己忘却的名字从韩笙的唇间吐出,戚芜听着,两行泪滑落,在被寒风吹得冰冷的脸颊上留下温热的痕迹。面前的人又在说什么,她已不再去留意,折过身,快步离开院落,踏出了清和殿。

  雪又一次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肩头,像是安慰。

  “公主。”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早已僵冷的四肢懒懒的,不想动一丝一毫。一名身着藕色衣衫的少女出现在身侧,“天寒地冻的,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说着将怀中的一个小巧手炉递到她手中,行了礼,渐渐消失在视线外。

  戚芜回过神,一阵适时的暖意由手传入身体,垂下眼,才发现衣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迈开步伐,少女独自走出宫,坐上了吩咐等候在宫外的轿子,往栖玄观而去。

  手炉放在膝头,轿中的戚芜回想起方才的少女,略有些眼熟的样貌,戚芜忽然忆起她的名字。看那服饰,早已不在浣衣局了吧。脸上的笑有惨淡了一层。宇文芊。原来那件事果真与母亲有关。

  几日后的栖玄观中。

  略有惊讶地望着来人,姚宓深吸一口气,款款上前,“姚宓拜见太子。”已有许久未来栖玄观的戚炎眉间带着些焦虑,“阿芜在么?”姚宓抬起头,目光却扫向了立在戚炎身后的少年。素来戚炎找戚芜时不会带随从,而此刻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又是何人?心下思索着,口中却回道,“恐怕今日太子见不到她了。这几日公主要潜心修道,不许任何人打扰呢。”虽然早前听到戚芜这般说时,姚宓显得不解,但她总有原因的吧,即便是毫无缘由,她是公主,所以必得遵循她的吩咐。至于为何这些话只对戚炎说,她也小心的收敛起自己的好奇。

  “这…”戚炎有些为难地与少年对视一眼,正在此时,青儿从内厅出来在姚宓耳边轻语几句,回过头,正要开口的她脸色一白,随即道,“太子请吧,公主正在内厅等候。”说着侧了身,示意二人随着青儿而去。

  这个正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姚宓双手紧紧握着,指尖似要扎进手心,指关节也微微泛白,但无论如何的刺痛,也无法让她将方才的那一幕忽略。戚炎握上少年的手在她回过头时松开。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她便已明了一切,包括戚芜拒绝见戚炎的原因。

  腰间的琉璃环佩独自孤单,另一个藏在胸前却再也不会交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手中。

  内厅里燃着清淡的熏香,神情冷淡的戚芜不发一语地坐在窗下,侧头望着院落里的积雪,窗外的那片竹林在冬季显得愈发的萧索。

  戚炎与韩笙并肩坐在对面,一时间,没有人开口,惟有寂静在房中肆意喧闹着。

  “你们找我是来静坐的么?”收回目光,少女的笑容让戚炎心下一痛。回想那一日追着她而去,却最终只是站在清和殿门口,望着她独自站在雪中,直到最后离去,竟无法上前哪怕一步。是因为愧疚么?他曾经设想过,若他的爱恋被父亲、母亲、几个弟弟,或者是朝臣们知晓,那要如何面对。但他却从未思考过,会是最疼爱的妹妹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对于这个自小便缠着自己的少女,他是兄长,亦像是个父亲,但此刻,他仅仅是一个胆怯的来请求原谅与理解的人。

  “小七。”韩笙开口道,虽然已从戚炎那里知道了她的身份,但他仍未改口。戚芜望向他,这个称呼好似回到了十四岁时阳光明媚的天气。

  “你们…”戚芜只说了两个字便发现无法再继续下去。仿佛知晓她的话语一般,戚炎道,“阿芜,或许你难以接受,但是我与笙儿,确实是恋人,我爱他,他也爱我。”

  对上戚芜询问的目光,韩笙浅笑着点点头。

  “呵呵。”戚芜笑了起来,轻轻地笑声,清脆而甜美,戚炎与韩笙诧异的对看一眼,“好奇怪,我又不是母亲,亦不是哥哥的妃子,为何要坐在这里来听你们好像是要征得我的同意或原谅一般的话。”说着又笑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弯着腰,眼睛笑得弯弯的,仿若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阿芜。”

  “小七。”

  两个人的神色间满是担忧,戚芜笑停了,收敛了下神色,“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说着从怀中取出戚洵送的琉璃环佩,“这是二哥送给我的,如今也让我扮回母亲,将这对环佩送与你们,上面刻的祝语可以保佑你们恩爱百年呢。”

  浅笑着望着二人,待他们接过琉璃环佩,戚芜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没有办法的,不是么。所谓感情,不是付出便会有回报,父亲对母亲,二哥对姚姐姐,姚姐姐对大哥,这些付出还不够么?可是又有谁的付出得到了回应呢。所以,能有一对相爱的人,无论这两个人是谁,都应该要知足并祝福了吧。只是,另一对环佩的拥有者呢,她还好吗?

继续阅读:第5章 选妃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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