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猜测试探
颜昔2015-11-16 16:563,718

  这是皇城之中最安静的街道,宽广的可以容十架马车并排通过的道路两旁都是朱门紧闭的深宅大院。这便是雀阳街,由东至西贯穿了整个皇城。东至朱雀门,西至衡阳门。能在这雀阳街上拥有一座宅邸的,不是官拜正二品以上的朝中大员,便是那血统高贵纯正的皇室成员。昔日的雀阳街以城东的席府和城西的姚府为表率。而如今,永宁公主驸马已然是礼部尚书裴慕,至于那姚氏,也已全部迁至蛮夷之地,只怕再无回朝之日。

  雀阳街一度因此而沉寂了。

  但是,有谁会甘于这样的沉寂呢?如今整条雀阳街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首领,那便是在文武举人比试中拔得头筹的萧然,今尚书省左仆射。

  由于已在朝中做官,不再是宫中的乐师,因而裴念赐给了萧然一座位于雀阳街的宅院,作其居所。只是这位新的主人有多少时日是真正呆在这萧府里的,恐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无论自己站到了怎样的一个高度,他也只是个男宠而已。因着他人的宠幸而富贵荣华,也由于他人的厌倦而一无所有。

  不过。这个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的少年静静地坐在池塘边,望着那拥最后的气力盛开着的莲。他要的并不是这些,所以,对于得与失,并不会太在意。他要的,是最后那个人的性命,那种一朝失势之后的难以置信的眼神,和那种绝望,他知道不是多么容易可以见到的,但是,他相信,自己可以等到那样的一天到来。这是她应付出的代价。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着自己的布置来不是么?甚至,比预期更顺利。

  “大人,永宁公主驾到。”一名侍女在身后轻声说道。萧然轻轻挑了挑眉,“永宁公主?”他没有思索什么便开口,“有请。”

  望着那个不紧不慢离去的背影,少年的嘴角里藏着讥讽。这侍女便是不久前声称见到五彩祥云的那个念婴。自从萧然迁进宫外的府邸之后不久,裴念便将这个侍女赏赐给他。说是奖励,其实,是一个忠诚的监视者罢了。

  没过多久,便可以看见那一行人袅袅婷婷而来,为首的女子身着简单的藕色衣裙,看上去清丽脱俗,却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通体的高贵气质。那张酷似裴念的脸上有种属于生命的生动,但是,眼眸里的某种情绪却让人感到恍惚。

  萧然在十步之外堪堪行了礼。待抬起头时,却又愣住了。

  戚芜感觉到眼前少年的停顿,不由得会心一笑。今天她来到萧府,带的侍女不是别人,正是湘蓉。早在刚回皇城那时她便感觉到湘蓉和萧然之间定是有某种交集,再加上当日湘蓉那失神的样子,更是肯定了自己的念头,而如今萧然这般的反应,若是说二人素昧平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了。

  “公主大驾光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公主莫见怪。”终究是应对惯了的人,萧然并没有容许自己怔着,而是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说道。

  戚芜淡淡点了点头,“萧大人见外了,素闻萧大人公务缠身,难得回到府中休息,本宫一直想向萧大人道声恭喜,却始终未有机会,今日听得萧大人正巧在府中,因而这般切切赶来,还望萧大人别笑话本宫就好。”

  “下官怎敢劳公主大驾。”萧然侧了侧身,道,“公主若不嫌弃,请在此稍作休息,不是在下自夸,但寒舍中的莲是开得不错的,如今眼见夏日将尽,只怕是今年最后一次盛开了。”戚芜在池塘边的凉亭中坐下,循着他的视线望向那大片大片的莲,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清和殿里少年的身影。

  此刻,相似的莲,相似的人,竟是不同的境地。

  强压着那正慢慢散开来的惆怅,她微微一笑,“昔日清和殿的莲在皇城之中可是首屈一指的。只可惜,如今…”话没有再说下去,少年那一闪而过的神色逃不开她的眼睛。眼下的戚芜像是一个在激流中渡河的船夫,每行一尺,都要守望半日,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到了暗礁,或是被河流冲刷到死亡的漩涡之中。但是,这一次次的探索,也正是船夫的乐趣所在了吧。

  “差点忘了今日来访的目的了。”戚芜换上一种轻快的语调道,“湘蓉,将东西呈给萧大人。”

  这是怎样的一幕,少年和少女再一次地相见,却早已是另外的一种境地。

  湘蓉怯怯地上前,低垂着的眼不去看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只是恭敬地将一个托盘捧到了萧然面前。后者的神色依旧,只是伸手接过了,揭开了那托盘上的一块红绸,一管通透的白玉短箫赫然躺在描金的托盘之中。

  萧然的眼神有些乱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这是昔日先皇御赐的白玉短箫,可惜本宫并不善箫,自己留着倒也是糟蹋,倒不如赠与萧大人你。虽说萧大人你吹的是笛,但是本宫以为,箫和笛,应也是有些相通之处的吧。”

  “承蒙公主如此抬爱,在下真真是受之有愧。”萧然欠了欠身,道。戚芜摇了摇头,“萧大人莫要再客气了,难道是萧大人嫌本宫的礼太单薄么?”

  “下官不敢。”萧然闻言忙做了个揖道,“下官多谢公主赏赐。”

  二人那错开的视线看不到彼此的眼睛,但是,都可以清楚地知晓在对方的心中是如何的一种情绪。戚芜淡淡一笑,“天色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告辞了,打扰萧大人清闲的时间,还真是过意不去呢。”她说着站起身来,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然一眼,偕着湘蓉离开了。

  只剩下萧然一个人,无声地站在原地凝视着那纤细的背影,手边的那管箫在絮叨着什么,身后的莲池里吹来轻柔的风如同那个人温柔的眼眸。

  “我会回来的,等到那时候,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他是那样真诚地说着世间最无力的承诺,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要实现自己曾说过的话语,竟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念婴,你先下去吧,我要独自呆会儿。”他修长的手指抚上白玉短箫,用淡漠的声音开口道,念婴微微福了一福便无声地退下了。

  这个世界又一次只有他了。

  今日戚芜所来的目的,很明显是在向自己宣告着她掌握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东西,可是,这些她是如何知晓的?当日为了可以顺利地进到宫里,他花了大力气将自己的过去尽可能地抹煞掉,成了最简单的一句话,连裴念都无法调查出来什么。那么这个女子是如何办到的?

  箫在自己的手中染上了温度,他静静地坐着,时间从他的手指间缓慢地溜走了。一如他从未握住过的那段日子。

  回到栖玄馆的一路上都是沉默的,湘蓉不似昔日的活泼,深深埋着头,跌入自己最深的思绪之中。戚芜静静看着,没有开口,直到马车停在了馆前,她才柔声道,“湘蓉。”

  “啊?”少女的目光没有焦点,是那样的恍惚。戚芜温柔地笑了笑,“你怎么了,这一路上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湘蓉忙不迭地掩饰,“公主,我们到了,下车吧。”

  “嗯。”戚芜点点头,由少女搀扶着下了马车。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一切在这柔和的缠绵的光线下显得动人而温暖,“湘蓉,如果你有什么不快乐,要告诉我,好么?”

  她的眼神是那样真挚的关切,湘蓉出神地注视着,竟忘了回答。“好了,我们回去吧。”戚芜用轻快的语调打断了这场没有结局的静默,但是,她是明了的,这个单纯的少女的心中已经点头答应了。

  那般纯真的心,一如从前的自己。可是,如今这样的自己去了哪里?为何只留下了一个只会利用他人来达到目的的陌生人?

  戚芜有时候觉得异常的无奈,好不容易从昔日那个对席攸觉究竟是怎样的情感的漩涡中脱身,又陷入了一场自责的挣扎和犹豫之中。

  正在此时,一张被仇恨充斥得狰狞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个撕裂般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响,“去,去让那个人把亏欠我们的一切都还给我们,这是她应有的报应,阿芜,我只有依靠你了!”

  是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身上背负了太多,她也做出了太多的努力,这所有的付出不是说停止就可以的。她只有不断地往前。但是,这样真的可以么?

  这一场风暴的席卷是在意料之中的,裴均若的指控并没有被完全的否定,在不久之后他再一次的上书被裴念采纳之后,每个人都仿佛可以听到东方寒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窃笑,如同坟墓旁的枯枝上逗留着的乌鸦那嘲笑世间万物的愚蠢一般的叫声。以门下省侍中卢照影为首的一群旧臣被全部的牵连。

  没有谁可以挨得过东方寒奇思妙想的酷刑,几乎每个人都忙不迭地招认了。而将近每一天都可以看见那些昔日在朝堂之上多次劝谏的忠臣与皇族们被全族贬往荒凉之地,等待着不知能否可以看到的春天。

  随着雀阳街越来越萧索安静,戚氏王朝的朝廷被进一步地打扫,剩下的除了裴念亲自提拔的亲信,便是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了。连民间都遭到了这拨风浪的突袭。这一切都是由于那个在裴均若的提议下设立起来的“进言箱”

  进言箱是裴念设在皇宫正门承武门前的一个铁箱,上方开口一个小口,任何人都可以将自己想揭发的人和事写在纸上投进箱中,一经查实,便有奖赏,或金银珠宝,或官位头衔。设立此箱,表面上显现出裴念意欲同百姓拉近距离的心意,而实际是为了将随时有可能被牵涉到死亡中的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此箱一出,那些游手好闲的市井之徒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一些平日得罪过自己的人的身上,竟也因此得到了加官进爵的机会。更多的人开始明白,一些可能只是无心的话也会为自己找来杀身之祸。

  几个月之后,皇城之中,乃至全国上下,都人人自危。沉默成了此刻最好的言语。没有什么,比保全自己的性命来的更重要了。

  正是这样的一场铺垫,在睿宗光德二年的十一月,当另一个令人哑然的消息传来时,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了默许。

  长居宫中将朝政交与裴念管理的睿宗戚况在谋反一案临近结束之时也被牵涉了进去,仅仅是因为卢照影曾经来拜访过他,但是裴念并没有因此而对戚况有什么责罚,反倒是将揭发此事之人革了职。虽然如此,戚况的心中还是了然的。这是一个警告,警告自己,没有谁可以逃脱裴念的控制。

  于是在十一月初一,戚况御笔亲题写了份圣旨,要将戚氏王朝全权交到裴念手中,自己退位,由裴念来代替自己,成为一国之主。

继续阅读:第18章 戚况让位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画朱颜(完本)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