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走了。”相偕坐在小小的院落里,戚况轻声说着。宇文芊淡淡一笑,却有说不出的苦涩,“我是要走的。”她顿了顿,“但还不是现在。”
沉默,成了此刻唯一的声响。是的,他们始终是要分离的,哪怕此刻的相聚,哪怕昨夜的旖旎,这一切注定是要结束,因为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的处境,因为那个控制了他们命运的人。
“我想,她已经知道了。”宇文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不紧不慢的说着。戚况伸手搂住她的肩,那样瘦削的肩膀,却要承受比他还要多的东西。“会后悔么?”
宇文芊闻言摇了摇头,“毕竟,我也完成了我的任务不是么。”她满不在乎地一笑,“她让你接受一个她的人,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
望着她此刻剔透的眼眸,戚况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明州的冬天就是这么悠然的,远离了政治中心的小小角落,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偶尔的快乐和偶尔的悲哀,都像是这无法奔涌却依旧绵长的河流一般,慢慢的,或消失,或来到。
但生命,还是继续着。
鸣晓宫中,裴念的脸色随着信笺上的文字而变得异常寒冷,目光中露出了杀意。
“怎么了?”戚芜刚踏进书房,便见她这般的神色,视线捕捉到那张信笺,心下已略猜到了些,“可是明州那边的事情?”
“你自己看看吧。”裴念将信笺递给她,戚芜接过一看,眼神闪烁。
“您打算如何处置?”她放下信笺,小心翼翼地问道。裴念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窗前,“当日她带着朕的命令去往明州,却委身于况儿,还说是为了完成任务,她可曾把朕放在眼里。朕就要让她看看,背叛了朕会有怎样的下场。”
戚芜望着桌上的信笺,缓缓开口道,“若是如此,且不说宇文芊,只怕三哥会有怨言。”
裴念回过头望着她,戚芜继续说道,“三哥虽然素来温顺,对陛下言听计从,但是他对宇文芊的真心无法回避,若是这般草率地决定,害得他对陛下有不满而不服您,恐怕只会得不偿失。况且,宇文芊怎么说都是陛下的人,她对陛下的忠诚您也是知晓的,只消有宇文芊在您手中,三哥看在她的面上,不会对您有什么违抗。这不是对您更有利了么?”
“哼。”裴念冷冷一笑,“朕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么?”
“是,陛下您确实还有一个儿子,但是,姚宓那般的个性,她的族人又在幽州全部遇害,她会服您么?二哥对姚宓又甚是痴迷,他更会帮谁,您心中也清楚不是么?”
裴念打量着眼前的女儿,如今她的分析听上去颇有道理,她心下虽然认同,却还是反诘道,“那宇文芊的身份又要如何?将她嫁与了况儿之后,只怕不好控制。”
戚芜轻扬嘴角,“一定要嫁么?只怕宇文芊自己还不愿意呢。”她抬眼望着裴念,“宇文芊这些年来一直为陛下鞠躬尽瘁,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她在明州休息些时日,等到年底再回皇城也不欠妥当。”
裴念闻言,眼睛一亮,嘴角浮起一个欣慰的笑容。
栖玄馆。
戚芜一回到馆中便径直往书房走去,宋铭已经在了。
“我始终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交待完一些事情之后,宋铭并没有离开,而是提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戚芜望着他,了然的笑了笑,“是关于萧然么?”
“是,”宋铭点头承认,这个他积压在心头几个月的疑问终于说了出来,“萧然是皇帝的男宠,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他这般向我们投诚,难道不是太奇怪了么?”
“若这是母亲的意图,那也太明显了些,不似她的作风。”戚芜淡定地开口,“而且,曾经让你调查的他的底细你还记得么?”戚芜的这句话让宋铭不由一怔,“他祖籍庆州,而韩笙也是。”
“你是说…”他联想起韩笙的身世,不由恍然大悟。
“是的,他是替韩笙报仇来的。”戚芜的嘴角暗藏着邪恶,不知为什么,萧然的出现让她感到快慰,仿佛参与这一切的,不是萧然,而是韩笙本人一般。
“萧然。韩箫。”宋铭低声念叨着,心下顿时明了。
“最近那边有信来么?”戚芜眉头微皱,言语中有着某种粘稠的不快。她从不知晓,曾经那个总是让自己感到欢喜的人,竟然在此刻会带起这般的情绪。宋铭闻言将怀中的一封信递到了她手边。戚芜展开信,迅速看了眼。“又是催我们快些行动的。”宋铭垂着头说道。如今那个人的语气越来越急切,好似下一刻就是生命的终止似的。
戚芜只是满不在乎地将信还给他,虽然没有宋铭那般的愁苦,但脸上还是显露出了不被了解的疲累,“算了,他也是想快点有个结果。”深深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目前被召回皇城的官员已有十名,估计到年底大部分有用之臣都会回来。毕竟这场血腥过去之后的治理还是要靠他们的。已经有多少人加入了我们?”
“回城的人里,有五个,各个流放之地也陆续有不少。”
“很好,切忌急于求成。”戚芜告诫道,“不要暴露自己,那些加入的人也要经过仔细的调查。如今‘纪颜’已经受到鸣晓宫的关注了,母亲也有了怀疑,所以我们更是要小心。”
“我知道了。这些我会处理的。”宋铭点点头。他是明白的,连裴念这般的人物要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以蛰伏十多年为代价的,更何况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