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表面平静
颜昔2015-11-16 16:562,909

  祝陵的天气总是让人感到折磨,冬天的寒彻心扉,夏日的炎热潮湿。那一望无际的青翠山岭像是天然的牢笼,任是有双最灵巧而坚强的翅膀,也飞不出这一片天际。布衣荆钗的少妇被生计拖累,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泽,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苍老不少。她正摆弄着简陋房屋门前的那一片兰,小心翼翼地,好像是最宝贵的财富。

  不仅一个人告诉过她,在祝陵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将兰花种活的。但是,她并没有听信他们的言语,就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她让自己的信仰混进浇灌的清水,在一年之后,这一片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成活了。

  没有人明白,她为何如此的执意,除了一旁那个始终沉默的忠实的仆人,陈勋。她知道,在他的眼神中是有着理解的,她的心思和骄傲逃不过他的眼睛。曾几何时,她始终在懊恼,如果当初自己在陈勋第一次到来时便去找了戚洵,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经历今日此般的境地。但是,当那道政令下达到祝陵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不论自己当初是如何,也无法改变一切。因为,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女子要的是那样的多,不可能容忍他们仍旧留在皇城。

  女宅。

  这个年号已经表明了一切。那个人要的,就是这整个戚氏王朝。

  不,或许现在不应该这般称呼了,这已然是裴氏的天下了。还有戚氏什么事情呢?除了…

  她整理花丛的手顿了顿,是的,除了那个人。永宁公主,戚芜。

  念及这个儿时的伙伴,姚宓的嘴角是一抹不经察觉的苦笑。昔日的自己又怎会料到,那个始终相信着自己的单纯的女孩,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用一种冰冷的姿态,站立在裴念的身侧,成了另一道不容忽视的力量。如今天下,谁人不知永宁公主和宇文芊的手腕?可是,如今天下,谁人知晓姚宓?

  一个慌神,一片叶子被自己扯了下来。那样翠绿的色泽在手上,更衬出这双手的苍白和干枯。

  她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谁能告诉她呢?

  “母亲。”一个清脆的童声打断了这一场纷扰,那些散乱的尘埃又一次无声地落到了地上,她的四周重归清静。

  一个身着整洁的旧粗麻布衣衫的女童一蹦一跳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一晃眼,原来已经三年了。姚宓这般想着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伸手整理着她额头有些零乱的头发,一边和蔼地问道,“裹儿去哪里玩了呀,哥哥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裹儿嘟着小嘴,乖巧地开口,“裹儿和哥哥比赛跑步,裹儿先到了,哥哥在后面呢,他跑的没我快。”她伸着小手指着院子门口,只见之蘅的身影慢慢地近了,姚宓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凝固了。

  戚之蘅的身边站着一名男子,他身着普通官兵的衣衫,背上缚着一个纤细的包裹,似是道指令。

  姚宓感觉到自己的颤抖,她深深吸了口气,开缓缓开口道,“请问你是?”她的声音礼貌而疏远,无论此刻是如何的境地,她都是庐陵王的王妃。来人抱拳作揖道,“属下乃一名信使,皇城之中有信要交于庐陵王。”

  信使。这两个字在姚宓的耳边盘旋着。她不知应该要期待还是恐慌。这或许是一道赐死的圣旨,又或许是要他二人回去。究竟是如何呢?她望了眼眼前的男子,随后道,“陈勋,带他去见庐陵王。”

  “是。”陈勋那苍老的声音如同是最安慰的话语,姚宓终于慢慢地静了下来。“之蘅。”她向始终站在院子门口的四岁的儿子伸出了手,男孩不紧不慢地向她走去。他的手是温暖的,给了自己冰冷的手一种安心的温度。姚宓最后看了眼那房门紧闭的屋子,将两名子女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无论是如何,至少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没有过多久,信使便沉默着走出了屋子,姚宓带着询问的目光望着立在门口的戚洵。他也憔悴了不少,那深陷的脸颊,和渐渐花白的须发。其实他才只有三十一岁啊。生命就是这样的残酷吗?

  但是,更残酷的还在后面。

  戚洵轻叹一声缓缓向姚宓走来,那神情中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姚姚。”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姚宓感到一阵心慌,“幽州那边…山贼作祟,没有一个活口。”

  这夏日的风从未如同此刻这般的寒冷刺骨。姚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幽州,那是她的族人,她的父亲被流放的地方。

  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此只剩下一个她了?他的话是这个意思么?

  姚宓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凝视着戚洵,那双眼却不由自主地失却了焦点。“死了?”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轻,却像是把刀,狠狠地刺在男子的心上。

  真正的绝望是何等的滋味,没有人比此刻的这对夫妇更了解。这般飘浮的处境,又是这样一个残忍的噩耗。说是山贼所为,但究竟是不是裴念为了杜绝后患而赶尽杀绝,又有谁知晓呢?总之这些没有权力的人,只能如同蝼蚁一般的生存,去穷究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只会招来无妄之灾。

  但是。姚宓在心中告诉自己。有朝一日若能重返皇城,她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女宅二年的三月,一切都是平静,这种表面的和平并没有让当权者忘记潜伏着的波澜和危机。一顶华丽的轿子在裴念新建的宫殿前停了下来,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步履轻缓地踏上这鸣晓宫长长的台阶。

  一名侍女早已站在宫门前等候,恭敬地对女子行了礼,“奴婢参见永宁公主。”侍女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清秀的样子显得乖巧却疏远。

  戚芜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又立刻顿住了。“卓韵?”她疑惑地唤着这个名字。侍女闻言福了一福,“是,奴婢是卓韵。”

  一晃已是多年了呢。戚芜这般想着,自从她被裴念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让人惊叹的女孩,没想到今日她竟成了裴念的侍女。这般的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戚芜不由得怀疑起裴念此番的用意了。

  “儿臣拜见母亲。”鸣晓宫的书房里,裴念身着暗金色的便服坐在书案前,成堆的奏折分门别类地放在桌上。一旁的几张椅子上坐着萧然和薛明辉,裴念见着戚芜,脸上是一个淡淡的笑容,“阿芜,你就无须再行礼了,若是动了胎气,只怕驸马要怪罪于我了。”

  戚芜只是浅浅一笑,当裴慕知晓自己有喜时那欣喜若狂的神情,让戚芜寒冷的心感到一阵绵长的温暖。眼下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了,席渊总会好奇地望着她隆起的腹部,和裴慕一起轻快地笑着。她越来越觉得,这如同一个真正的家一样。如果,没有每夜都必须处理的事务的话。

  没有过多久,裴均若也来了。自从裴念登基之后,每天早朝结束后这几人还需来到鸣晓宫商议政事,这已成了一个不会改变的惯例。

  裴均若的脸色最近都不甚好,显得忧心忡忡地样子,戚芜因着他害死席攸觉之事依旧对他没有好脸色,因此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母亲,儿臣前几日听闻了一件事情。”戚芜的声音悠悠的,温和而冰冷,她环顾众人,最后望向裴念说道,“家奴提及她的一名亲人,素来清清白白,这几日竟被大理寺抓了去,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起先此人不肯招认,但过了一天便在酷刑下屈打成招。眼看就要处决,因而家奴希冀儿臣可以替她为此人洗脱冤屈。”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角的余光望见裴均若的神色不佳,转而又道,“儿臣起初以为是家奴偏袒亲人,但后来了解到此人确属良民,并无一点谋反的心思,倒是在不久前,不慎得罪了大理寺的一名审讯官…”她的话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书房里一时间安静了,每个人都在心中暗自思量着。

  最后萧然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公主是想说大理寺中有人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么?”

  对上男子意味深长的目光,戚芜没有正面回答,“本宫只是想为此人鸣不平罢了。”

  “不过最近微臣也听闻过不少此类的事情,大理寺中的冤案只怕不少。”薛明辉的话语使戚芜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去年年底时皇宫别院之事?”他的话让众人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冬天。

继续阅读:第20章 裂痕浅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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