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声硝烟
颜昔2015-11-16 16:574,236

  在场的侍从宫女们听他这般说着,仿若见到什么可怖的事情一般倒吸一口凉气。裴念看着他,轻轻挑了挑眉,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但裹儿,这个自小便显得比寻常孩子更冷漠更看透的孩子,可以察觉到那双眼眸中的鄙夷和厌恶。

  “你要他做什么?”裴念耐住性子问道,眼神饶有意味,可惜之蘅未曾察觉到,一脸乖巧地回答,“我喜欢他,他很好看。”

  没有人笑。他感到有些疑惑。他以为眼前这个给自己糕点吃的祖母是和善而亲切的,就像他在祝陵时那些邻居家的老人家一样,因他懂事的笑颜而给与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他显然是忘了,或者,应该说是姚宓忘了。这是皇城的中心,不是祝陵。在这里每行一步,都要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当年她便是失足于此。

  “可是,他是朕的人。”裴念玩味地说,视线掠过之蘅的头顶,停留在了裹儿身上,后者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她也未感到十分在意,只听之蘅回道,“祖母的,不就是之蘅的么?”

  他说的这样顺其自然,理直气壮。但这般的气焰在下一刻即荡然无存了。任是再愚笨的人,都能看到裴念瞬间冷酷的表情。他害怕得后退一步,低着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陛下。”裹儿见状忙上前跪在裴念脚边,“哥哥不明事理,还望陛下海涵。”

  这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来,裴念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你们下去吧。”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虽然她才只有八岁,但是,帝王之家的孩子都是极早懂事的。戚芜在七岁时便能在朝堂之上脱口而出惊人之语,令德宗与满朝文武哑口无言。她,只是比当时的戚芜长了一岁而已。有如此心机和胆识,也实属不易。与之蘅一比较,她便知晓,这远放祝陵的八年,姚宓的心更多的放在了哪个孩子身上。

  “回宫。”她在片刻静默后开口道,转而站起身来,徐徐往鸣晓宫而去。不得不承认,方才在凉亭中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她在心中对这个刚回城不久的家庭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亦知晓,有哪些人,是她不得不除却的。

  戚芜再一次来到鸣晓宫,是距离回城后的第五天,却是她与裴念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安静的鸣晓宫透出一股深藏在繁华中的荒凉。由于已将所有的宫人摒退,这宫殿更显凄清了几分。

  她们就这么无言地坐着,手边的茶盏慢慢失却了温度,落日的余晖斜斜地铺在窗前的地面上,黑色的大理石闪耀着诡秘的亮泽。

  “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裴念幽幽开口,戚芜闻言,浅浅一笑,“陛下忧虑了,永宁这不好好地在这里么。”

  “没想到,这偌大的皇城,你牵挂的竟是个死人。”

  “死人至少不会让活人丧命。”

  “无论你相信与否,对于盛州的事,我感到很后悔。”

  “那又如何呢?”戚芜面无表情地望着裴念,哪怕她的眼中有再多的懊恼,她也不敢相信,这究竟是真是假。

  “你认为我出卖了你,是么?”裴念问道,戚芜只是沉默着,没有回答,却听得她继续道,“但这世界上出卖你的人又岂止我一个?你以为我会想到用清和殿来威胁你的计策么?”

  什么?戚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那一刻她眼中闪过的震惊在裴念的心上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看不见的血殷红,不肯罢休地从伤口里流出来。可是她保持着一个浅淡的笑容,轻微却坚定地对戚芜点了点头,“我想,无需我多说,你应知晓此人是谁的吧。”

  宇文芊。

  这个名字始终在她的嘴边徘徊着,仿佛一个控制不住,便会从口中跃出,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她宁可沉默着,不说一句。

  匆匆从宫中出来,戚芜感到万分的疲倦。

  若是站在她的角度,戚芜明白,自己也会有这般的决定。

  她只觉得可笑。

  原来,自己也需要朋友的,在伙伴和敌人之外,另一个人。曾经她以为这个人是宇文芊。可原来并非如此。

  果然还是孤单了些呢。她那段已过的曾经,缺少了太多朋友的身影,想念着韩笙清透的笑意,戚芜不免感到一阵痛楚。

  马车在此刻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栖玄馆。戚芜由小蛮搀扶着走下马车,却看到一名衣衫破旧的女子正在墙角瑟缩着,一看见自己,便迅捷地站起身,跑到自己脚边跪下。

  “公主,公主,我求您饶了韵儿吧。”她的声音细小而颤抖。小蛮凑近了一看,不由惊呼一声,“芸娘!”

  她终究还是来到皇城了。从盛州到皇城,这一路上有多少艰辛和苦难,只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戚芜蹙着眉,终是不忍见她这般沦落,吩咐小蛮道,“带芸娘回去,梳洗一番,弄点吃的,晚膳之后来见我。”说完,她加快脚步径自回了房间。

  萧府。

  “萧然,萧然,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半夏倚在窗前,带着笑意,望着低头弄笛的男子。萧然也不言语,只是将竹笛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不过,我懂不懂又如何呢。”半夏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我只是好奇,你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都不为。”他摇摇头,声音里有浅浅淡淡的惆怅,“她不能走,离开这里,就像是离开了寄主的菟丝,只会丧失生命而已。”

  “你说的是她,还是你自己?”

  “是我们。”他说完,撇下半夏一个人,独自走出了书房。望着那个显得孤单的背影,半夏收回目光,再次抬起头,却见那名唤念婴的侍女站在不远处。

  点头示意后,半夏微低着头走了出去。

  念婴慢慢踱步到书桌前,萧然的竹笛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她伸出的手有些颤抖,想要握起笛子,却是无路如何都没有勇气。她将此刻站在湖边的男子当作了一个膜拜,他是她的一切。她甚至可以为了他,向裴念隐瞒许多对他不利的事。她为此感到快乐,只因她明了,他对自己也是信任的,所以半夏来的时候,他只让她知晓。

  最后望了竹笛一眼,念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书房。只留下那翠绿的笛,携着无人知晓的过往,安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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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不对了。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四肢百骸的无力与疲乏。但是,这究竟是什么呢?她为何会如此?诊不出的病症。她的眼前突然闪过那一个锦囊,那粒药丸是怜若在不得已之时用来自尽的,当时她还取出来看了一眼。

  莫非是这颗药丸的问题么?

  卓韵的额头不由沁出冷汗,这一切都是苏瓒所说,莫非这就是他给自己设下的陷阱么?为了报复自己将他的恋人推向鬼门关?

  但,这名为彼岸的药,真是有这般只是接触了便能中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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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经将整个皇城笼罩进自己的怀抱,晚膳之后,戚芜独自坐在书房之中,不久,便见小蛮带着梳洗干净的芸娘走了进来。

  食物和洁净,让昔日里那个秀气温和的女子从方才的落魄外表中透了出来,只是岁月和命运的痕迹在她身上已成了无法抹去的印记。只见她向戚芜行了个礼,用尽量克制的平稳的声音道,“芸娘多谢公主惠泽。”

  示意小蛮退下后,戚芜才开口,“你说的,是盛州那一日,还是今日?”

  芸娘显然对她这一句话措手不及,惊讶的目光和那一日见到的乞讨妇人一模一样。戚芜并为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芸娘请求公主救救韵儿。”

  “救卓韵?”戚芜轻轻挑眉,反问道,“她在陛下身边颇受重用,需我救什么?”

  “不,公主,韵儿错了,她真的错了,还请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她吧。”芸娘的声音里透着声嘶力竭般的绝望。望着她的双眼,戚芜叹了口气,“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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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瓒平静地望着来人,只见她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背对着月光,只能看见那挡住了光亮的轮廓,模糊,瘦小。“你要如何?”

  “我要如何?”苏瓒笑了,笑得那样的魅惑,“现下是你来到我的房间,却问我要如何。难道你不认为一切都反了么?该问如何的,应是我,不是你。”

  望着他那渐渐冷酷下来的神色,卓韵知晓自己处在一个多么卑劣的地位,要活命,就必须要学会乞求,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

  “你要如何才肯给我解药?”

  “解药?”苏瓒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为何我越来越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了呢?”

  “够了,苏瓒。”卓韵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我身上的毒,是怜若那颗彼岸上的,这是纪颜特有的毒,你自然有解药。”

  迎着她的目光,男子的眼中没有了方才的玩笑之意,瞬间覆盖上的冰冷让卓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个不小心,脚后跟踢到了地毯之间的缝隙,险些一个踉跄被绊倒。“你也知道,这是彼岸,纪颜中人只有在不得已自尽之时才会服用,这样的药,怎么可能会有解药?”苏瓒不急不缓地说着,从软榻上站起身来,一步步地逼近,“况且。”他微微一笑,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就算我有,又怎么会给你呢?”

  “你在怪我害了白芷?”

  “呵,这算是怪么?”他回转过身,没有理会她的目光,“这只能说是惩罚吧。”

  捕捉到男子语气中细微的变化,卓韵找到了一丝缝隙,忙开口道,“我只是为陛下办事罢了,你要报仇为何要来找我?”

  那个背影僵硬着,沉默着,不愿回答。卓韵鼓励般地一笑,用更加温和和劝导的口吻道,“我们两个联手,一起对付她,不好么?”

  苏瓒闻言,转过身望着她,眼中玩味的笑意让卓韵感到一阵寒意。

  “你似乎,很喜欢和别人联手呢。”苏瓒开口道,语气中的另有所指异常明显。卓韵不禁一怔,“你不也是么?只消对自己有利,便是最好的合作伙伴,难道背弃纪颜归入陛下麾下,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那,我有什么有利的呢?对于你而言,我的存在就是给你解药,那之后呢?毫无用处。”苏瓒耸耸肩,对她微笑着说道,“而且,谁知道你日后会不会反咬我一口呢?”

  “我…”卓韵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饶是有七巧玲珑心,也无法自圆其说。

  “说不出来了么?”只见他动作优雅地在软榻上坐下,华丽的袍铺散开来,好似无边无际一般。素来,她一味地认为这个男宠毫无用处,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威胁,而如今才知是自己错了,太轻视一个人,这就是她应付出的代价么?

  “算了,你想要解药不是么?我可以给你。”

  “有什么条件?”卓韵听他这般说着,不禁警惕起来。他之前百般刁难,转眼间便如此轻易允诺,定有他的目的。果不其然,“见裴均若。”他说道,“我知道,你与裴均若秘密联系,你也应知晓我与他裴氏兄弟之间的恩怨,如今虽然裴中言已赋闲家中不得重用,可裴均若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

  看着他的眼眸,带着迷惑的色彩,卓韵努力保持着清醒,她隐隐可以感觉到,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仅是见一面,你能消什么恨?”

  “这,可就是你的疏忽了。”苏瓒摇了摇手,满不在乎的开口,“想要打击到他的地位实属不易,但是,我可以一剑了结了他。”

  “你…”卓韵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苏瓒看着她的反应,有些好笑,却还是点点头,“是的,我要杀了他。没有人知晓他来宫中约了谁,我想这一点你会安排妥善的。装作有刺客的样子,或者,直接嫁祸到纪颜头上,不是很好么?”

  “可是…”

  “不,没有可是。”苏瓒打断了她的疑虑,“记住,你的命在我的手中,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不久之后中毒身亡,二是助我杀了裴均若,若成功,那你就有解药,可以活下去,甚至可以再找机会报复我,若不成功,”他顿了顿,对她绽放开一个笑容,用轻快的声音道,“也只是死而已。”

继续阅读:第23章 废黜皇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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