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两处隐忧
颜昔2015-11-16 16:573,295

  忙完科举的殿试后又是一连串的筵席,宇文芊发现自己连去皇储府看一看的机会都没有。白芷在自己去后的第二天咽了气,而怜若比她更早一些。她们二人的尸首之后被移去了哪里,连荒苑的宫女都不甚知晓,只知道卓韵带了几个宫人来运走了。估计也是往皇宫后那座山而去了吧。那个埋葬了她母亲的地方如今又多了两个人。

  “芊儿。”最后一场晚宴在歌舞升平中重又回归了安静,沉默的鸣晓宫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在宇文芊的头顶,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裴念,后者的声音里透着朦胧的温暖,像是画在纸上的流水落花,再逼真,也不是真实的。“这些天你定是累坏了,今夜回去好好休息,朕准你明日一天假。”

  体会到这一天假之中隐藏着的深意,宇文芊的背脊僵硬,行了个礼,“谢陛下。”转而退出了鸣晓宫。

  明天会是如何的呢?明天的明天呢?回到自己的居所,宇文芊在黑暗中独自思考,明天结束,便是裴念索要那个答复的日子。虽然她未明说,但是她却可以肯定。对于她眼中的各种深意,她是再明白不过了。

  宇文芊行走在黑暗的路上,头顶的月再明亮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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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那一日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卓韵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

  “是陛下特意为昭仪准备的藏红花。”卓韵语调平静,透露出小小的得意。

  宇文芊下意识地伸手捂上小腹,她没有想到裴念竟这么快就知道了。她是在回到皇城后发现不对劲的,月信未至,又没来由地反胃恶心。她知道,她的身体里面有了一个与她深爱的男人留着相同血液的生命。

  她自问自己已经小心翼翼,可是还是被发现了。其实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但是至少她以为可以撑到无法再将孩子打掉的时候。

  如今,一碗藏红花,就阻隔了一切。

  她不得不服从,不然不仅仅是她,也许连戚况都要遭到危险。但是那种把自己的延续从身体里抽掉的痛楚太清晰,太折磨。她知道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了。

  一如对那掌权者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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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已经走上着一条复仇之路的她该如何抉择?是继续走下去,还是选择一段也许真能得到的平淡却幸福得生活?袖中尚收着白芷那日交托的玉佩,她始终没有机会转交给苏瓒,不知为何,这几日都甚少见到他,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么?而卓韵的脸色也有些病态的苍白,脚下透着虚浮。

  这种种,都透着股无法解释的诡秘,在宫廷的夜色下,阴谋的气息相互碰撞着,吞噬着,散发出暴风雨前那带着腥气的雨水的潮湿。

  宁馨阁前的小桥流水因主人的离去而显得寂寥。宇文芊与戚况一路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这里。脑海中又浮现出白芷临终前的样子,她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个疑问。

  若站在戚况身边、帮助纪颜的人是她,而不是白芷,那么此刻在皇宫后山的泥土中慢慢腐烂的尸体会不会是她呢?

  在深秋的季节里,单薄的女子不由得一凛。如今的她已二十八岁,跟随裴念也有十三年,以她对这个人的了解,接受提议,放下在朝中的一切,与戚况退出这个争夺圈之后,他们是否真能得到她所允诺过的安稳与平静呢?

  这个疑问,像是朵乌云,漂浮在宇文芊的头顶,挥散不去。

  戚况的脚步停在宁馨阁外,枯黄的落叶如蝶飞舞到他脚边,发出低微的声响,在这安静中被无限放大,试图填满两个人之间的静默,却在无形间将这无声扩大得更为明显。

  “白芷她…”宇文芊的话说到这里,便被戚况打断,只见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么,你想走么?”

  “走?”男子温和的眉眼下荡漾着化不开的悲哀,“走去哪里?”

  “你想去的地方。”

  “我只想去一个可以脱离母亲控制的地方。”他这般说着,微微侧过身,低下头,望着她,“可世间真有这样的地方么?”

  他们都太渺小,惟有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仰人鼻息,苟且偷生。求的只是现世安稳。无论是皇子还是权臣,都是天子脚下的小小蝼蚁。

  宇文芊突然明白过来,裴念只是想借自己打击戚芜,若戚芜一倒,他们是否会得到应有的兑现,是个谜。她只有不断地巩固自己的权力,选择最有利的同盟者,惟有自己亲自握有主宰的能力,才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一阵秋风吹起,吹响地上的落叶,相互碰撞、推搡,堆积在二人脚边。宇文芊静静地望着戚况,清澈的眼中是下定决心后的安定,“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她说着,向他微微点点头,与他擦肩而过时尚能感受到他身上那带着安定气息的温度。

  “不见见他们么?”他突然开口道,女子一怔,停下脚步,随即浅浅一笑,“见了,也还是要走的。”

  如同耳语般的一句话,弥留在他肩膀的高度,混合着她发丝间清新的香气。恍惚间,已是许久,那人早已离开,只留下这空寂的亭台楼阁、山石水榭,与他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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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苏瓒从鸣晓宫的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上时,略一抬头,便见显得有些苍白的宇文芊缓缓走出了宫门,走上那宽广的平台。

  “宇文昭仪。”

  宇文芊微微颔首,站在台阶的尽头看着他步步走近,冰冷的手伸进袖中,这宽阔的平台上没有其他人,倒显出一种莽莽平原的感觉来。那个俊朗的男子越走越近,从他的眼中看不出因为恋人的死亡而衍生出的悲痛,反而透出些死气。

  “没想到昭仪一大早就来见陛下了。”走到面前的苏瓒微笑着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答或不答都是一样。宇文芊点点头,“是啊。”说完,低下头,像是看到什么一般蹲下身去,待站起身来时,手中执着白芷交托的那块玉佩,“苏公子,这是你的玉佩么?方才看见它掉落下来了。”

  苏瓒的脸色一白,带着疑问的眼神盯着宇文芊看了片刻,终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佯装镇定地说道,“多谢宇文昭仪了。”

  “苏公子客气。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着,宇文芊向他欠了欠身,随即径自走开了去。

  回身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苏瓒将玉佩藏进胸前的暗袋里,略微平复了心情,转而往鸣晓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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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的望州正是最难熬的季节,湿冷的冬季,灰蒙蒙的天空,似雨又似雪的气候,那刺骨却又粘稠的风从每一个缝隙贴上人的皮肤,带起近乎绝望的寒冷。已经行走了一半的路程,在这个冬天变得缓慢起来。

  驿站的灯火在冬日里透着温暖,随着夜色渐深,慢慢的熄灭,最后,一片黑暗。

  戚芜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的香气,尚有余温的火炉边是散乱的衣衫,垂下的床帐下人影绰绰,绵长的呼吸在夜晚的静谧中异常清晰。

  窗外的风好像又强烈了些,发出有些怪异的不合适的声响,待声响过后,帷幔中的女子坐起身来。那双黑亮的眼眸在黑夜中透出运筹帷幄的光芒。

  “每晚都要检查,也不嫌累。”男子慵懒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戚芜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径自撩开帘子穿上衣衫,捧着手炉在床沿坐下。清玄依旧是大剌剌的样子躺在床上。“母亲做事素来谨慎。”

  “可是你不认为她最近太谨慎了么?”清玄开口道,“一开始也只是一次,可现在是三次,或许她准备在不久之后有所动作也不一定。”

  “或许,是皇城发生了什么吧。”她这般说着,近似呢喃,也不知是说给清玄,还是自己听。

  “小七,我很好奇,你真的这么恨你的母亲么?还是你只是在为自己的悲伤寻找一个宣泄的途径,而造成这样一个结果的人就成了你的假想敌。”

  “这很重要么?”戚芜回避着问题。

  “很重要。”清玄说,“你不应该让自己盲目地去复仇。”

  “所以呢?”听着他说完,戚芜才开口道,带着一种挑衅的语气。清玄听出其中的意味,撇撇嘴说道,“所以,要先明白自己的内心。”

  “当然。”见戚芜并不言语,清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只是我在说罢了,你的心,还是要你自己去体会。”

  “清玄。”一段不短的沉默之后,戚芜才开口,幽幽的,像是要诉说什么心事一般,清玄直起身更靠近了些,却听得她道,“你快给我下来,这么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你!”对这般气氛的变化措手不及的清玄赖在床上不肯动,像个小孩子一般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卷成一团,戚芜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来看着他,“信不信我马上写信告诉泛浅?看他以后怎么收拾你。”

  “每次都提他,你就不能换个别人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的清玄嘟着嘴满脸不乐意的看着她。戚芜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在桌前踱着步,时不时望一眼不情愿地从床上挪出来的男子,像个少年一般的明亮而阳光。

  “不能。”戚芜朝他吐了吐舌头,面对着他,她感觉自己变得欢快起来,再过几天便是二十八岁的年纪了,却仿佛依旧是年少无忧时一般。“谁让你只怕泛浅呢,不提他提谁?”

  穿好外衫,清玄走到戚芜身边颇为无奈的看着她,“卑鄙。”“跟你学的。”戚芜反驳道,随即径自褪了衣衫睡了去。

  清玄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在一旁的榻上躺下,盖上另外准备的被褥,和衣睡了。

继续阅读:第18章 再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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