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宇文芊站起身来,整了整裙摆,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
“为何本宫要相信你。”
嘴角细小的笑容里藏着深刻的嘲讽,宇文芊缓缓到来,“就凭奴婢知道皇后与裴均若大人联手之事。”
姚宓闻言一怔。当日将裴均若召来宫中,虽非什么隐秘之事,但是那时已被软禁在毓敏宫中的宇文芊理应是不知晓的。但是她却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看来你的眼线不少呢。”
“皇后谬赞。”
“你就不怕本宫将你的眼线一一揪出?”
“皇后圣明,怎会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看着她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姚宓并没有反驳。她的确不会这么做。毕竟宇文芊在宫中多年,她的眼线定是遍布整个皇宫,若是要将所有人找出,那么等于是将宫中所有人员进行大清洗。清洗之后会引起多少不满先暂且不论。这样繁杂的工程之后是否真能将一切眼线消除,而新补进来的宫人们是否又是其他人的埋伏,她都不能肯定。
“为什么你要来投诚?”
“因为奴婢如今能见的,就只有皇后罢了。”宇文芊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么说来,若你有机会见到其他人,便会背叛本宫么?”
“皇后,奴婢是宫中的人,这整个皇宫都在您的手中,您想杀了奴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又何来背叛您呢?”
姚宓听她说完,眼角有了淡淡的笑意,她久久地注视着宇文芊的眼眸,最终开口道,“看来,你真是为了淳王,无所不用其极呢。”
宇文芊面对她有些挑衅的话语,只是微微垂睫,行了个屈膝礼,“各取其所,始终是同盟之间最好的合作方式。”
听着她这一句,姚宓的嘴角扬起了笑容。她知道,这一场交易,始终是自己得益更多。本来她便不打算对素来无心朝政的戚况过早下手,如今更换来宇文芊的投诚。她仿佛可以透过门外的阳光,看到不远的那一天,自己站在顶峰的日子。一如曾经的裴念。
只是,她忘了,忘了裴念这一路走来所消耗的时光,还有那光芒万丈之下的白骨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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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广蘅站在御花园中,低垂着脑袋,不敢正视眼前的女孩。
身着鲜艳衣衫的裹儿看着面前同父异母的兄长,眼中尽是鄙夷。“废物,你快给我走开,脏死了。”清脆的童声和这摈弃的语调构成鲜明的对比,无论是谁听来,都感到无比的刺耳,但是,广蘅依旧是那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愣愣地往旁边挪开了几步。
裹儿趾高气昂地带着宫女侍从走过。那长长的队伍像是少年绵长的记忆。
从有意识的那天起,他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那个听说被贬到极远之地的男子在他身上唯一的印记就是他的名字,广蘅。
由于徐才人死于荒苑,因而他一直与并不怎么得宠的宋昭仪生活。戚洵被贬后,更是被迫住到了早已荒废的位于皇宫极北之地的随园生活。在那里的都是一些等待被送往昭业寺的并无子嗣的太妃。他和宋昭仪在随园的日子分外的清贫,万事都要亲自动手不说,平日里一言一行皆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谁的注意,遭到又一轮的贬谪。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近十年。早已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匿在心中,仿佛自己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宋昭仪在两年前去世后,他更加沉默不语了。
虽然不久戚洵一回到皇城,便将他接了回来,但是姚宓和裹儿待他就如同对待一般的宫人,呼来喝去。他原本以为那个对自己温暖微笑着的父亲会阻止这一切,会给自己暗自期待着的温暖的幸福的生活。可是他错了。在他的眼中,他看到了怜悯,还有更多的,疏远。
有一天,他甚至发现,戚洵望着那一地的枯叶的神情,竟然比看着自己更充满感情。
所以,其实他只是从一个随园,到了另一个随园么?
四月的阳光洒下来,落在少年有些佝偻的背上,透过衣物,传递着难得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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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的和平之下,日子一天一天,没有太多波折地过着,转眼,已是神龙元年的冬天。每个人都在用最后的时间忙碌,他们的脸上有若有若无的笑容,带着某种轻松和向往。将近年关,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舒舒服服地呆在家里,享受朝思暮想的闲适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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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落下的时候,公主府正迎来一个难忘的清晨,戚芜坐在铜镜前梳妆,却听得外面传来有些慌张的脚步声,“公主。”湘蓉推开门,呼吸尚有些急促,“老夫人醒了!”
随着这一句话,戚芜感觉到一阵安心。裴老夫人自从入秋之后,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冬天到来的时候,甚至还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