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倚坐在长廊,慢慢温暖起来的天气,依旧无法缓和夜的凉意。借着月色,凝视着那一林的竹,漆黑的天空中,仿佛可以看清重又碧绿的色彩。那是多少年之前了,在月色下,他们无比的接近,哪怕只是简单的言语,她仍可以从中感觉到彼此间的了然。
韩笙,你现在在哪里?
“公主。”有些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却见湘蓉站在不远处。
“如此晚了,你竟还没睡?”戚芜温柔微笑,关切地问道。这个在十四岁时遇到自己的少女,如今在自己身边也已有九个年头。
“奴婢睡不着。”湘蓉微微低下头,带着羞涩的无奈。戚芜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既是如此,那便一起坐会儿吧。”
“谢公主。”湘蓉并没有拒绝,屈了屈膝,在她的右手边相隔一人处坐下。
戚芜愣愣地望着两个人之间的空位,不禁微微一笑,那抹笑容看上去是那般的飘渺而虚无,仿佛是多年前那个单纯美好的少女在思念着谁。
那时,他们也隔着不多不少的距离,但为什么,她竟会在凉夜中感到渗入心底的温暖。
“可是在想着萧然?”仰头望着那一轮月,戚芜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柔软,但湘蓉闻言还是一怔,在月色下脸颊上的潮红被掩盖,“奴…奴婢…”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好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戚芜幽幽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甚了解,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萧然,还是韩笙。湘蓉有些失神地望着她的侧脸,柔和的线条勾画出伤感的轮廓。
“公主。”湘蓉那双柔软的手覆上她有些冰冷的手背。戚芜收回视线,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她。“公主,如果那个人回来了,那驸马,要怎么办?”
戚芜听她这般说着,浑身一凛,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眸。驸马。裴慕。她甚少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其实在她的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韩笙已经死了。但是如今骤然间得到他尚在人世的消息,被新的希望和喜悦包裹住的她忘了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销去。
一切都是因为韩笙已经死了。
可是,这个假设不复存在。
那么…所有的,都要被颠覆了么?
————————————————————————————
从手中滑落的丝绸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沉默的男子的目光望着那个眼神复杂的女子,终于俯下身拾起那件本要为她披上的披肩,如来时一般,无声地走开了去。
————————————————————————————
“如果他回来了。”久久的,戚芜才缓缓地开口,脸上带着释然的表情。“如果他回来了,那也便回来了。”
湘蓉有些疑惑地望着她。戚芜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们仍旧是很好的朋友,虽然从前的我爱过他,此刻也依然。但是这种情感已经苍老,带不起涟漪,仅仅是过往。我的此刻是裴慕。他是我的丈夫,除非有一天生死相隔,我始终会在他的身边,否则,当初又怎会选择他呢?”
“所谓爱,并非要长相厮守。”戚芜疼惜地看着湘蓉,“你亦是明白的,不是么?”
湘蓉细细地回味着她这句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湘蓉,去睡吧。”说着,她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如今已二十三岁的女子的肩膀,转而往卧室而去。
凝视着那一抹越行越远的背影,湘蓉的心头涌起丝丝缕缕的哀愁,挥不散,犹自徘徊。
————————————————————————————
永泰殿中的空气透着冰冷的气息,神情高傲的女子仿佛没有看到面前所跪的人一般,往殿门外走去。
“皇后。”宇文芊唤道,声音依旧平静而沉稳,“难道您真的相信仅凭裴均若和杜俊卿就能助您成大业么?”
姚宓的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难道你以为凭你就可以了么?”她的言语间尽是不屑,但是,那双眼眸却暴露了她心中的犹疑。
裴均若虽说在朝为官多年,但始终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罢了,这些年来也不见他有何成绩,并不是一个可用之才。而杜俊卿虽然头脑敏捷心思活络,可毕竟初出茅庐,在朝中尚未伸展开关系网。这两个人,确实与自己心中所期待的辅助者有着不小的差距。
“是。”背对着她维持着跪姿的宇文芊看不清此刻那个人的表情,但是她相信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正如戚芜所言,姚宓是一个太沉不住气的人,即便祝陵的八年磨去了她不少急功近利之心,可是,本性难移这四个字是无法躲避的。
面对宇文芊这样的回答,姚宓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应对,唯有深吸一口气,踱步到她面前,“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