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登基初时
颜昔2015-11-16 16:573,971

  这是女宅六年十二月初一。

  在这个由裴念所创的年号下,新的统治者登上了皇位。奉蕴殿中,长长的登基仪式之后,戚洵终于坐上了这把龙椅,俯瞰众生。右手边,是他的妻,当今皇后,姚宓。她笑容慈祥温和,显得雍容华贵。戚洵从心中涌起一种高兴的情绪。

  庐陵王戚洵登基,是为宪宗,定次年为神龙元年。

  封,庐陵王妃姚宓为皇后,母仪天下。

  封,裹儿为安怡公主,赐宫中茜羽宫为居所。

  追封庐陵王世子戚之蘅为懿和太子。

  封,淳王戚况为安国淳王,实封五千户,可开府。

  封,永宁公主戚芜为镇国永宁公主,实封五千户,可开府。

  姚宓,裹儿,戚况与戚芜齐齐跪拜谢恩。戚洵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亲人,他愿意将一切可以付出的都掏出来,交到他们的手心,只消他们感到快乐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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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芜实封五千户和开府的消息在登基仪式结束之后没过久,便成了街知巷闻的传奇。素来公主仅有实封三百户,而如今仅她一人便是五千,加之她的两个孩子也被赐了实封各五百户,更是让人嗟叹。但,分外令人讶然的是她开府的消息。戚氏王朝的历史上,仅有一名公主得到开府的权利,那便是高祖皇帝之女,屏阳公主。当时她随高祖争夺天下,占领皇城左右的地区,因而当正在关外征战的高祖进攻到皇城时,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一块土地。为了奖赏屏阳公主的赫赫战功,高祖破天荒地允许她开府,设立自己的官署。

  而戚芜的开府,是继屏阳公主之后的第一人。开府,便意味着可以拥有自己的官署,这些府中的官员皆为自己服务,更是正式允许了她可以参与朝政、为国办公。而其官员的级别与亲王一般,可见她在宪宗一朝中的政治地位之特殊,与由裴念统治时期相比,有过之而不不及。在这个重归男子的天下之中,赫然傲视群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令人乍舌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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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龙元年的二月初十,永宁公主戚芜迁入位于雀阳街上新修建的公主府,府邸规模之大,与半个皇宫的大小不相上下,颇为奢华,更是将皇城中最大的人工湖云湖收了进去。但这些都抵不过当天宪宗的一道圣旨。即日起,派卫士昼夜保卫,在公主府外每十步设一岗亭,由持兵器的侍卫昼夜保卫。这样的待遇,与皇宫的规格相同。第二日,同样的旨意也落实到了淳王府。

  仿佛没有人在意昔日里那个平步青云的俊朗男子去了何处,因为总有人会替代前一个人续写之前的种种传奇。在戚芜之后,依旧会有一名女子,将这个王朝带入一段新的历程。自然,这是另一段历史了。如今的她才是此刻的历史,她的一举一动,颇受瞩目,甚至超过了这个王朝中身居首位的女子,皇后姚宓。

  重登后位的她正在暗自酝酿着一场新的变革。

  眼下戚洵刚登基不久,天下握在手中,却依旧不稳,既然戚芜有能力将他们推向顶峰,那一定有能力拉他们下马。对待裴念她不就是如此么?所以,她尚且不敢轻举妄动,压抑着自己的不悦看着对手如日中天一般接受每个人的仰视。

  但是,她的计划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只是,这一切的安排太安静,也太细小,所以大部分人都忘了去注意这近似无声般发生的细枝末节。

  封宇文芊为贤妃,正一品,赐住毓敏宫。

  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方迁入新府不久的戚芜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种对宇文芊变相的囚禁让她感到不安。毕竟当日若没有宇文芊的里应外合,她是不可能轻易扳倒裴念的。而如今这份显然由姚宓授意的圣旨将宇文芊禁在了皇宫之中,明显就是要将她们二人分隔开来。她从此出不得宫。而她一旦进宫便无法摆脱姚宓的眼线。

  加之宇文芊在裴念一朝便是封为昭仪。这个本就属于后宫妃嫔的品阶由于裴念是女子的关系,而成了虚名,她实质上担当的是学士和女官的职责。因而,在戚洵接管整个朝廷之后,对宇文芊的安置成了一个两难的问题。是该纳入后宫,还是让她流于朝堂?最后的结果,已经昭然若揭,顶着后宫妃子次高品阶之名,做的依旧是学士和女官之事。

  只是,这意义已经是不同。

  宇文芊坐在毓敏宫的花园中,冷眼望着朱檐高墙,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一日属于他的面容。她不知道他此刻如何,但是,她知晓自己一定不会让他遭到伤害。如今的处境让宇文芊清楚的知晓,姚宓是绝对的睚眦必报之人,所以只怕戚况也难逃这一劫。目前她虽是作为第一个受害者而被困在宫中,无法与戚芜共商应对之策,但是,她至少离姚宓足够近,可以更早的明白她所要做的事情。或者,她还可以假意与她合谋,哪怕她只是想先利用自己,到最后兔死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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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你还不走?”戚芜皱着眉望着来人,只见他一身素白衣衫,更显从容。这个初见时冰冷的剑拔弩张的男子如今早已收拢起自己的脾性,竟是温文尔雅起来。纪颜的成员早已在神龙元年到来之前就撤离了皇城,只剩下宋铭和碧落二人未曾离开。

  “公主此言差矣。”宋铭笑笑,满不在乎,“宋铭此来是来求府中西席一职,若是走了,如何在公主府中谋职呢?”

  戚芜愣愣地看着他。以沫已有五岁,是时候请先生传道授业了,故此她在皇城中招募能者担任西席一职,没想到宋铭竟会前来。旧时宋家也是书香门第,她也知晓宋铭不仅仅是武功好而已,他同时也精通诸子百家琴棋书画。论才学,当个西席是绰绰有余,可是…

  念及他与纪颜相关的身份,还有他早已被姚宓所知晓这一点,让她不忍看他留在皇城,面临时时刻刻可能降临的危险。

  “你以为,我离开了皇城就能安全么?到那时,只怕你鞭长莫及,连救我都会慢一拍呢。”宋铭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轻声说道。戚芜抬起头望着他,清亮的眼眸中承载了不少的笑意。“湘蓉。”她唤道,守候在门外的女子推开门,“带宋先生去西苑的厢房,告知全府,从今日起,宋先生便是小姐的先生了,要好生对待。”

  湘蓉有些惊讶的目光在宋铭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屈了屈膝,“是。”

  宋铭最后向戚芜微微一笑,抱拳施了一礼后随湘蓉往西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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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芜身着藕色衣衫,未施脂粉的脸上神情寡淡。仰头望一眼眼前的山林,她摒退了身后意欲随同的侍女和宫人,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三月的风还是寒冷。显得萧索的山林小道上,可以听见落在地上的枯叶被吹动的声响,像是在撕扯过往的记忆一般。戚芜静静地听着,脚步却未曾减缓。踏上最后一级石梯,跃入眼帘的是分外静谧的昭业寺。

  “母亲。”她走进偏厢的佛堂,只见裴念一身灰衣,侧身坐在佛象前的蒲团上。安详的面容上牵起一抹淡淡的笑。“阿芜。”她向自己的女儿伸出手,戚芜将手放进她的手心,在她身边坐下。

  午后细腻的阳光闯入这显得有些阴暗的空间,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爬上鞋面,绕着脚踝,依偎在膝头。

  背后是闪着金光的佛祖,眼前是柔软的阳光。她们都是不信神佛之人。她们都是留恋凡尘俗世之人。她们更不是奢望轮回之人。因而她们才能如此刻这般,无视身后的凝视,径自将目光投向外面的世界。

  “今日来昭业寺,可是心中有什么烦恼么?”裴念的视线投向一旁安静的女子。不知不觉间,连她都已度过了二十九个春秋,那么自己呢?究竟有多么苍老了?那一日日的在顶端的生活让她早已忘记自己的年岁,直到如今,才恍然感觉到无法抵挡的疲惫。

  戚芜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只怕这天下又不太平了。”

  裴念满不在乎地牵了牵嘴角,“从开始策划的那一天你便应知晓,这场政变看似归权戚氏,其实只是将它推向一个更复杂的境地罢了。”

  是的。她说的没有错。戚芜在此刻才发现,原来政变并不是这样简单。深秋政变表面上是由戚洵代替了裴念,但是,它的本质却是一个由她、宇文芊、姚宓以及纪颜等多股势力联合起来的短暂的同盟推翻了裴念一个人的独裁罢了。去除了那个统一的目标之后,就是这个同盟内部的争夺了。只怕是非要到产生一个真正可以号令群雄的人,才能得以平静。

  君弱臣强。

  这四个字足以概括整个宪宗朝庭的弊处。由于之前戚洵的恩赐,如今戚芜独自拥有一整个强大的智囊团,在朝庭之上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从前。而不甘居于后宫的姚宓也与裴念时期的探花杜俊卿结盟,里应外合,试图在朝政上分一杯羹。还有随着裴念的退位而安静不少的裴氏一族,由于姚宓一心想抗衡戚芜的势力,因而并未处置裴均若,由他为首的裴氏旧臣便成了这一朝中的第三股力量。而那第四个集团便是薛明辉与一干戚氏旧臣。这个始终安静的男子全然沉浸于自己的职务之中,无心其他,倒也带来了一股清澈的气息。只是,戚芜偶尔瞥见他的神情,总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不安。

  “倘若当初况儿没有拒绝…”裴念望见戚芜认真思考的神情,继续说道,话至一半,又停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他是不会接受的。”她太了解这个儿子了,他生性淡泊,无心朝政。若是将大权交到他手中,只怕也不会是个多好的结果。

  她这般想着,别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戚芜。“阿芜。”

  戚芜迎向她的目光微微侧头。“若有一天,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担起这个王朝,记住要及时地接管它,莫等到式微之时才想要挽回。”

  “母亲。”戚芜闻言,略有惊讶地往后退了些,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阿芜,”裴念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我相信,你是可以应对的。这亦会是你父亲所希望的。毕竟,这是我们的天下。我们都希望它可以强盛、繁荣、绵延不绝。”

  “母亲。”戚芜的眼眶湿润了。这个动作她无比熟悉,却也是无比陌生。曾几何时,戚治总是喜欢轻抚她的头,而裴念则不同,她更多的是抚抚自己的脸颊。如今,这个本属于戚治的动作在裴念的手中流露出来。是因为她太过思念他了么?

  当日要求迁入昭业寺,也是因为戚治的原因吧。戚芜告别裴念后独自走下山,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斜斜拉长的夕阳像是在指引着谁的方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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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从林间穿过,恍惚间听来,竟是马蹄声声。站在寺前的裴念直到看不见那抹身影才回转过身准备往回走,怎料的身后传来一阵马啸声。

  “小念。”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一张密密的网,将她包裹住,传来久违的安宁。

  他依旧在那里。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温柔地微笑,伸出手,“我来带你走。”

  好,我跟你走。

  她向他伸出手,下一刻,属于他的温度传进了她的肌肤。恍然间,已是永久。

  神龙元年三月初四,太后裴念甍,追封顺天颂贤圣太后,葬于念陵。由于太后生前要求,陵寝墓碑不刻碑文。

  直到此刻,那个属于裴念的朝代才真正的结束了。就像那一滴最后从眼角滑落的泪滴,跌碎在昭业寺前的地面上,再也没有人知晓它的存在。

继续阅读:第2章 姚裴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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