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白衣青年都没有劝慰或是解释,只在边上看戏一般,如今见刘萋萋目光犀利地看过来,他也只是懒洋洋一般闭了闭眼。那副病恹恹的神态,任是何人,也没法真的对他发起脾气,但却心里堵得慌。刘萋萋也不理会对方的态度,只问道:“兰心是谁?这位老夫人又是谁?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白衣青年目中便含了柔情,仿佛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差点让刘萋萋等人以为是看花了眼。白衣青年开口道:“兰心,是谢世子青梅竹马的表妹;老夫人是谢世子的祖母。”说时,转目看向刘萋萋道:“恭喜你,终于让世子的老夫人回来了。”
老夫人听了便是长叹一声,掏出手帕拭泪道:“只是可惜,兰心回来了,世子却又不见了,哎,我苦命的兰心!”说罢,便含了惋惜、怜爱的眼神瞧着刘萋萋。
刘萋萋既是存了扮演兰心的心思,这时听得老夫人的话,便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而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断断不能够冒认这位兰心姑娘的。刘萋萋想了想,还是正色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实在对不住,我的确不是什么兰心。”说时,给对方行了一礼,便率先出了客厅。
也许是自己走得突然,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阻拦的,刘萋萋还真觉得有些诧异。不必回头,听见后边紧跟而来的脚步声,她便知是云王。只要有他在,她的心便是安的,又怕什么阻拦呢?刘萋萋嘴角噙了笑,忽然怔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踏实的感觉了?身后,传来老夫人急切的叫喊:“兰心!兰心!你怎可就此抛下我不管?你当真如此狠心么?当年我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你如今便要如此惩罚我了么?”
老夫人凄凄切切的哀求声仿佛具有穿透力,一下一下敲打在刘萋萋心上,只是,她的脚步走得却更快了,甚至才刚刚走了几步,便使出了云杀轻功。等云王也跟了上来,刘萋萋便有些抱怨地道:“我该始终守护自己的本心,一开始便不要答应她的。”如果不是自己太反复,老夫人也不会哭得这般伤心。
云王即安慰道:“这原也不是你的错,是那婆婆脑子已经有了问题,你就不要自责了。若说起错来,反而是我罪过了。若不是我帮着劝你,你也不会答应他们。”
刘萋萋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两个人出来老远,才发现农家小院早不知在哪个角落,而大将军的人一个也没出现。再看看四周,因是冬天,又是黑咕隆咚的,万物萧条不说,便是风也是刺骨的。刘萋萋便缩了缩脖颈,又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们好像迷路了。”云王点点头道:“没事,我们找个地方歇了,明天再寻路回去也不迟。”
忽然就想起幼时流浪的时候了,刘萋萋仰着脖颈笑了,“也好,很久没有流浪过了。”两个人的心意是相通的,并没有多说什么,就一个找来干柴禾,另一个找了些吃的过来。伴着那温暖的篝火,两人忽然就觉得很是幸福,云王更是感叹了一声道:“若是时光能够定格,真想一辈子就这样呢。”刘萋萋倒是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往篝火里添柴禾。时间只会慢慢地流淌过去,不会倒回过去。她也不愿意倒回过去,如果不是云王提及,她自己甚至都不会去想那过去。对她来说,或许往事太过残酷,因此便努了力地忘却,不愿意去回首。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往事并不是太不堪回首,而是她,一直都那么努力地往前、往前、再往前了。
云王瞧她那模样,便知是又在沉思了。并不想叨扰了她,又生怕她冻着了,云王便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刘萋萋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暖,便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慢慢地进入了梦乡。醒来,却是不见了云王。若不是面前还残留了一堆黑乎乎的碳,她几乎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在做梦。只是,碧云天怎么会忽然离开自己,而且没有告诉她呢?
刘萋萋活动了一下筋骨,朝四周望了望,心里是越发的不安了。看起来,碧云天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心里已经是慌了的,却在行动上不见丝毫纷乱。周围的地上只有她和云王两人留下来的脚印,并无野兽或者其他人的脚印,那就可以排除有人半夜偷袭,将碧云天劫走。
排除了这个可能后,刘萋萋在路上又配了一些毒药,分别装好了,便要接着去找碧云天。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得怀中瓶里的小懒虫发出吱吱的叫声,想必是也饿了。刘萋萋将小懒虫放了出来,给它喂了些吃食。因是熟知小懒虫的喜好,这一次的食物又是那么合口味的,小懒虫吃得很尽兴。刘萋萋见了也有些高兴,只是仍旧担忧,低声对着小懒虫道:“你就好了,吃饱喝足,却不知我发愁,也不知道碧云天跑哪里去了……”
正发着愁,小懒虫就在她掌心里竖了身子,随即盘旋飞了起来。刘萋萋看得目光有些发直,过了一阵才明白过来,不由喜出望外道:“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你能带我去?”
刘萋萋跟在小懒虫后面,在山里转悠了好一阵,也没有发现云王的踪影,不由有些恹恹的。或许自己去相信一只虫子,是错误的选择?正失望着,忽然发现前面的山谷里白雾蒙蒙,不由眼睛一亮。这是温泉吧?小懒虫将自己引来这里,莫非碧云天来了这里?只是,他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心里一面疑问,刘萋萋一面就朝了白雾奔去。因是心急,不知不觉就将云杀轻功施展到了第十层。等到尾巴们懊恼将目标跟丢了,不知如何回去复命的时候,刘萋萋已经来到温泉的边上,同时亦辨认出泡在温泉里的那个人,正是忽然不见了的碧云天。
见云王紧闭双目、不着寸缕泡在温泉里,刘萋萋第一个念头倒是放了心,完全没有想到男女那一层面,所以脸也不红心也未跳。这时候,蓦然飘出来一个声音:“既然如此紧张他,何不下去陪他?”刘萋萋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用掌力推下了温泉。
因是猝不及防,刘萋萋来不及吃惊和作出反应,就狠狠吃了一大口水。幸好温泉的底部并不深,她很快就在水里稳住了身子,抬起头来朝发声处看去。
岸边白雾蒙蒙一片,印着个似着了白衫的人,正望向自己这里。莫名着了人家的道,刘萋萋只暗怪自己不够小心,想着便要扶了云王上岸,对面白衫的人开了口:“温泉可助你们彻底清除体内余毒,一个时辰后,上岸来寻我。”
刘萋萋本要去扶云王的手便顿了一顿,低头细细闻了闻温泉的气味,又鞠了一捧水在手里,仔细体会了一阵,知道那人所言不虚,上岸的想法便立刻打消了。一时间,倒不急着将云王弄上岸,只朝他靠近了些,免得他昏睡过去被温泉给淹了。
估摸着一个时辰过去,刘萋萋便要扶了云王一起上岸,却发现他仍旧是闭紧了双目,忙给他把脉。这一把脉,便是吃了一惊。好容易托了云王上岸,也顾不得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寻了云王的衣物胡乱替他掩上,就要去附近寻找草药救命。只是,她刚动了两步,那白衫人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道:“你想救他,就跟我来。”
看来,心急的是对方。一时间,刘萋萋也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想了一想,还是背着云王跟在白衫人身后,那人便不远不近与她保持着距离。因四周围着白气,又隔了一段距离,因此刘萋萋也无法看清对方的样貌。故此,她也就没有瞧见白衫人嘴角噙着的一抹赏析的笑。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能背的动一个汉子,也算是罕见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前方才出现一个竹屋,外头用篱笆围了,院子里头栽了各种各样的药草,如果不是知道外头是萧条的冬天,还真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春夏之际。刘萋萋见着这里,便是喜欢上了这一处,不由就站在院门外愣了片刻,而那白衫人已经进了屋,把竹子编的门帘给高高挽了起来
等刘萋萋回过神,背着云王走进去,那人已经坐在主座上,正惬意地品着手中的酒。刘萋萋一进去,扑鼻的就是一股子果酒的香味,顿时先前烦闷、焦躁的心情便去了大部分。她小心地将云王放下来,问道:“可有床榻?”她早早环顾了四周,雾蒙蒙的好似罩了一层白纱,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不过,她还是一眼看清楚了,这里并没有可以让人躺下来歇息的地方。
白衫人抬手拂了拂眼前的虚空,动作不大,却让刘萋萋觉得眼前一亮,也就看清楚了对面人的容貌。只是这一看清,她便有些傻愣愣了。半天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可认识我娘?”
白衫人抿了嘴似笑非笑,面上倒是露了几分得意
也怪不得刘萋萋会惊讶,实在是对面之人的相貌与司徒流芳竟有九成九是相似的。听得刘萋萋的问话,白衫人一点儿没有惊讶,仿佛什么都早已知晓了的,她放下手中杯子,微微笑着道:“看来,我这面具做得还有些不到位呢。”
言下之意,是说她的易容术不够好,因此才让刘萋萋很快发现她是冒充了司徒流芳。刘萋萋怔了一阵,便道:“并不是你面具做得不到位,实在是你之前的行为举止,与我娘亲很是不同。”
白衫人目光凝了一下,即笑了:“说的也是,倒是我疏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