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息怒,真是对不住,改日定好好教训她!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就是不懂礼,怎么教都教不好,可害苦了我!”花姨用手帕子撩拨着赫云成的衣襟,一叠声的埋怨。
赫云成听见她的身世,顿生怜悯之情,花姨过来拧住若惜的耳朵,咬牙斥责。
“住手!”他充满威严的喝道。花姨一下子愣住,若惜泪光盈盈,低声啜泣,扭头跑走了。
不知赫云成对花姨说了什么,竟然让花姨对她态度骤变,殷殷勤勤的满脸堆笑。她的希望破灭了,在赫云成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对她的打击比什么都大,把自己关在房里,呜呜咽咽的,传的很远。
次日一早,恍惚听到有人说:“大将军来接你了,你跟醉花楼,断的一干二净,赶紧走!”哭了一夜,天亮时才眯了会儿,一听这话,忙从床上起来,却见房内空空的,门外也没人,方知是梦,不禁又颓废着。
少时,花姨果然让人来通知她:“大将军替你赎了卖身契,你自由了。”她欣喜若狂,走出醉花楼,只见有一乘轿在门口等着。从旁边走出一名要挂佩剑的少年,少年生的俊逸潇洒,眼睛澄亮,鼻梁高高的,嘴唇宽宽的,来到宁若惜面前,露出温和的微笑,不像有城府之人。他说:“在下石炎,牡丹姑娘,云成将军有请!”
她涨红了脸,拿眼睛望着石炎,怯生的问:“我不认识你们将军,为何请我?”
石炎笑说:“在下也不清楚,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冒失,但还是这样做了,她上了轿子,一路抵达将军府。
将军府的恢宏漂亮,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下了轿,石炎领她来至赫云成的所在。雕梁画栋,七曲八弯,走了好几条长廊才到。
赫云成于亭中喝酒,酒壶旁放着一把刀。周围春景如画,紫罗兰的花藤甚至爬到了他脚前,仰着头慕视他。宁若惜远远地看见这一幕,暗自慨叹一番,石炎紧走几步,禀告赫云成:“将军,姑娘来了。”
宁若惜也曲膝行礼:“小女子见过将军。”
赫云成放下酒杯,起身来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宁若惜报了自己名姓,又说:“将军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石炎见状走了,她好像猜着了赫云成这么做的目的。
赫云成觉得她甚可怜,再者以为她对自己别有一番情意,她又是这般绝丽容颜,由不得想给她一点庇护和了解。“不久前,本将军还记得你在路边乞讨,怎么一转眼进了青楼?”修长的眉目望向天际,平和的问。
“我……”她情不自禁的解释,“我是必不得已而去!”
“必不得已而去?”
“嗯!”
他似乎有些生气,又问:“你的身世,本将军想详尽的了解了解。”
宁若惜心都快跳出来了,曾经的幻想,一朝出现在眼前,简直难以置信!她凄惶的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和经历,赫云成回过身,离她很近,硕大的身材宛如一棵大树,遮住了她这朵小花儿。
“这么说,你身在青楼,但心并不在。”低沉浑厚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以至于全身的神经都在涌动。
“对。”她轻轻吐语。他竟做出了个轻佻的举动,挑起她的下巴,看到她闪躲的眼睛,“看着本将军的眼睛!”他道。
她颤抖了一下,畏怯的抬起眼,只见他目光凌厉,如剑如冰。
“将军……”她啜泣着,喃喃道。
赫云成放开她,哈哈笑道:“不用怕!本将军会保护你。从此以后,将军府看是你的家!”
她幼小的心灵百感交集,不敢正视他,离他有很远的距离的时候,觉得他是做高大巍峨的山峰,很想去跟前看看。如今来到跟前,却觉得高不可攀!“将军大人!”
“怎么,难道你想流落街头,或者在醉花楼苟活吗?”赫云成质问的语气,和若惜娇小的声音全然相反:“将军不也常去醉花楼吗?既然将军这么看不起那个地方。”
赫云成被震了一下,三十多岁的他,虽然经过诸多沙场的磨砺,有棱有角的面孔依然丰采奕奕。似乎被宁若惜这句话给难住了,遂认真的问她一句:“你愿不愿意留下?”
宁若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自己,略显难为情,这时候,赫云成叫过对面的几个丫鬟,说:“去收拾一间房,家具摆饰都准备齐全,宁姑娘住。”
“是。”两个丫鬟应了,其中一个是侍妾如燕的丫鬟,看了宁若惜一眼,转身走了。
“将军!”她惊异道。
赫云成笑道:“就当本将军喜欢你奏的琵琶。”
她更无地自容:“再难听不过了。”
“不管怎么难听,我就是喜欢。”说着,遗留下深深地一个注视,拿起石桌上的刀,便走了。不多时,石炎过来,领若惜去自己的房间。
“听说将军花钱买了个艺妓回来,可就是她了?”刚至房门口,那边走来两个女人,若惜看去,见她们雍容华贵,对自己指指点点。
石炎道:“那是二夫人和三夫人。”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近前,面对她们,宁若惜倒抽了口气,只怔怔的站着,并不问礼。
如燕和雪菲是赫云成的两房妾侍,都打量着若惜,看她生的如花似玉,便没有好脸色。“二位夫人,这位是宁姑娘,将军才带来的。”石炎介绍说。
“将军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小丫头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二夫人如燕睥睨着宁若惜,问。
宁若惜脸色一红,说:“将军说,他喜欢我弹的琵琶。”
“哟,原来是这样!”如燕道。
雪菲看了眼房里:“将军府的艺妓们都是在一处住的,怎么单给你收拾出一间房?”
“夫人想知道为什么,怕是只能在将军那里得到答案。”若惜说。
如燕开口道:“大姐才走了短短的两个月,将军伤心还来不及,怎么关心起这种下流的臭丫头来了。”
石炎听话越说越难听,解劝道:“二夫人,三夫人,将军的意思是怜顾宁姑娘孤苦无依,才把她安排在府里。”
“我就说呢,将军最重情重义的,对外也很仁慈,这便说得过去。”说着就走了。
石炎回过头,只见宁若惜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睛里布满血丝。“宁姑娘,她们向来就是这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宁若惜一声不响,提起裙裾,踏进了门槛。石炎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将军府里非常肃穆,也很寂寞。她不习惯被人照顾,所以赫云成给她的两个丫鬟,都被她退了。这种闷闷的府邸,她不受拘束的性子受不住,也不习惯养在深闺里。
十几天里,赫云成往她这里来过一次,那时她正潜心弹奏琵琶,没有觉察他的到来。所以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根本没见着赫云成的影儿,只有石炎三两天来一回,告诉她赫云成的去处。“什么,将军被箭射伤了!要不要紧,我去看看!”听了石炎的告述,她激动的跳起来。
石炎阻住她:“若惜,你冷静点,将军就受了些皮外伤,根本不碍事!”
宁若惜退回去,憋得一脸通红,哽咽道:“让我去看看他吧,我可以弹琴给他听。”
“可是……”
“可是什么?”
“将军最近很忙。”
“那晚上,我晚上去看他。”
“晚上……”石炎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后院练武,便有了主意,问她,“你真的这么想见他?”
宁若惜重重的点头。
“那行,我告诉你一个见到将军的办法。”宁若惜凑过来,两人耳语。
明月清风,远处的山川绵延不绝,蜿蜒曲折的轮廓,被夜色染得黑漆漆。将军府后院,有花有草,有山有水,有凉亭有明月,当中一片空地,凌厉的刀光把夜色劈的一条条,银色的月光如水倾泻。
赫云成的身影在刀光中犹如一片树叶,随风旋转飞舞,铁器与空气摩擦的声音,成了她耳中最美妙的音乐!宁若惜听了石炎的话,一早就躲进树丛里,感受一阵阵刀光的席卷,和月夜飞花的浪漫。
赫云成双手握住刀柄,蹬地一个旋转,利刃横扫,树丛通通被惊动,她几乎要叫出声来,是那样的欢快,幸福!
转眼却见赫云成刀人分离,刀从空中骤降,插进地面,周围漾起一片尘土!
他离刀有十来米远,此时他单膝跪地,一手捂住左肩,大口喘着气。暗淡的光线下,脸色都变了。
宁若惜猜他有伤的缘故,急忙从树丛中跑出来,“谁!”他警惕的喝道。
宁若惜边跑边说:“是我,宁若惜!”
“怎么是你?”他十分惊讶。
她顾不得解释什么,担心的去看他的左肩,喘吁吁的说:“受了伤怎么还练,万一震开了怎么办!”赫云成拿开手,一手心的血,衣服上也殷透,宁若惜看见如此,唬的尖叫。
他嘴角划过一丝苦涩的笑容。
“将军,流血了!”宁若惜惊惶的嚷。
赫云成若无其事的站起身,笑着看向瘫在地上的若惜,伸出手去,若惜会意,瑟缩着不敢把手交给他,诚惶诚恐的瞪着那只筋脉突兀的手。
“起来,我有话问你。”他干脆收回手,说。她才站了起来,惴惴不安的:“将军,您流血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审视着她,慧黠的目光似乎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我……”宁若惜支支吾吾,仿佛做贼心虚,尽管没有做什么心虚的事,却还是会有那种感觉。银白色的月光洗涤着两人的脸庞,更加清晰。
“石大哥告诉我,将军被箭射伤,就很想来看看你,可是又没机会,就只好……”她嗫嗫嚅嚅的把话说完,就开始催促赫云成回房包扎伤口要紧,赫云成拔出刀,宁若惜忙道:“我给将军拿着吧。”说着就夺过刀,想不到这么沉,好容易拿结实了。
赫云成投来怜惜的目光:“你才十五岁吧,生的如此单薄,连一件兵器都拿不动,多吃饭才是。”
“不,将军!”
“什么?”
“我十七了,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八。”
“真的!”
“嗯。”
“怪不得……”他转移视线,欲言又止。
宁若惜不高兴的问:“将军,难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个小孩子吗?”
赫云成勉强笑笑,摸着她的肩膀,道:“本将军已过了而立之年,你这么小,当然是小孩子。”
“你不老,我也不小了!”宁若惜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是啊,她的音容笑貌,都那么妩媚,可爱,可是他不愿承认。这时,石炎跑来,得知赫云成流血,连忙扶他回去。
宁若惜费力的提着刀跟了去。刚欲进门,却被雪菲忽如其来的推了一把,害的她重重跌出去,刀也“砰”的落地。“你!”若惜咬牙。
雪菲一身金贵绸缎,配着金银珠宝,将一张缺月脸衬的红飞翠舞,更凌气逼人。“你什么你?将军在脱衣疗伤,是你随便看的吗!”雪菲一副刻毒的神色,听见吵嚷,赫云成让石炎出去看,自己光着半个膀子,由太医包扎。
石炎看到宁若惜跌到了,而雪菲还尖口毒舌的斥骂,急忙扶起若惜,对雪菲道:“二夫人见谅,宁姑娘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将军的刀。”宁若惜弓腰拾起来抱在怀里,视如珍宝。
“将军的刀怎么会在你手里?”雪菲不依不饶的。
“将军受伤了,我帮他把刀拿回来罢了。”若惜委屈道。
雪菲半信半疑的看向石炎,严肃的问:“是这样吗?”
不等石炎回答,只见赫云成披着外衫出现在槛内,“没错,是本将军让她拿的。”此话一出,四周肃静,如燕与几个丫鬟从对面过来,插口说:“深更半夜,一个歌妓出来乱跑什么跑?”
宁若惜将刀递给石炎,便扭头跑了。赫云成道:“是本将军的意思,你们想干嘛?”
雪菲如燕一边一个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臣妾不是担心将军的身体吗,本说是皮外伤,怎么弄成这样子?”灯影绰绰,谁也没心思争执这件事。石炎心里挂念着若惜,想去安慰,来到窗前又止步,只听得里面呜呜咽咽,踌躇满志,无奈阻碍重重。也只好对月叹情。
次日,魏阳王和女儿玉香郡主带着厚礼来将军府,听说赫云成的伤跟他们有关,所以特地来道歉。
玉香郡主才貌双全,着装干净利索,不失光彩,与父亲魏阳王一道,大大方方的会晤赫云成。
“王爷实在小题大做了,末将军人出身,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末将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这点皮外伤!”赫云成中的那一箭就是玉香郡主所射,看他们这么大的铺场,亲自来赔不是,甚觉得没有必要。
玉香郡主从对面的椅子上立起身,坐到了赫云成的身边,愧疚道:“大将军,都是我的不对,特地给你带来了进贡的补品,希望可以得到将军的原谅。”她低着眉眼,脸颊灿若红霞,长长的眼睫颤动着。
赫云成立刻双手抱拳,低头道:“郡主言重了,末将担当不起!更何况,郡主不是有意而为之,失手而已,不足为怪。”说话其间,他额上青筋微凸,血气上涌。他自己也摸不透,一点小小的皮外伤,为什么会有如此剧痛的感觉。
玉香郡主仍不住的说些对不起的话,随后,魏阳王捋捋嘴上的髭须,略有冷笑的意味:“听说,皇上对这次胜战非常高兴,云成将军立了大功,恭喜恭喜!”
赫云成笑道:“皇上对每次的战况都非常关心,成或败,都牵动着皇上的心。”
“参与这场胜仗的每个士兵都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将军的功勋最与众不同!”魏阳王扬声说。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勉强,赫云成也看出他是皮笑肉不笑,谦虚相对。可不是,这场如此艰难的战争在他的操纵下都能旗开得胜,博取了皇上的极大信任,还把其他一位将军的兵符撤销,给了他,他现在拥兵上千万!
玉香郡主说:“是啊是啊,大将军好了不起!别人是大将军,你也是大将军,就是不如云成将军精于谋略。”
“打仗跟做其他事一样,认真钻研,懂得了其中的原理,就会无往不胜!”赫云成一边招呼他们,一边吩咐石炎准备酒宴,留魏阳王吃喝。
至中午,太阳挂在中天,光芒万里。
招待魏阳王的席上,少不了艺妓。将军府早就养了这样一群女孩,男人喝酒吃饭的场面,用需要他们助兴。宁若惜抱着自己的琵琶,混进她们当中,独奏一支曲子,得到了她们的认可。“各位姐姐,你们都比我强得多,日后有不懂的地方,还望多多指点。”她携着琵琶对几个大些的女子说。
她们看她行为举止不俗,接受她是不成问题,但只一件,不能参加这次宴席。“我们姐妹们共十八个,平时排练都是定好的,谁弹这个,谁奏那个,彼此都有默契。你要加入须得将军答应,我们不敢随便拉人,否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怎么得了!”最大的那个子清转着眼珠,清脆的说。其他姐妹引得掩嘴嬉笑。
宁若惜一听急了,拉着她的袖子央求,“姐姐,就这一次,你们把谁先谁后告诉我,我搁最后一个也没关系。”
“不行不行,事关重大,有一个调子岔了,责任都在我身上。”子清规矩向来严格,不肯胡来,宁若惜双腿一弯,就跪在她面前,央求道:“虽没你们精通,我也学过些,懂得音律,姐姐别为了这个就不要我!”
“到底是个小贱人,下流种子!”姐妹们俱未开口,闻声后退两步,转头去看,只见三夫人挽着二夫人的手臂,雪青着脸,寸步移来。艺妓们都低下头行礼,宁若惜忙从地面站起,也退至一旁。说话的正是如燕,来到宁若惜面前,斜着眼看她,挑眉道:“本就是个艺妓,凭什么独个儿搞特殊?就该你们在一块,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才像个样子!”雪菲侧脸让子清过来,如燕命令她:“宁若惜是你们其中的一员,从今以后就叫她无清。”
“这……”子清仍不愿。
如燕又喝令一番,还借赫云成的名义,子清不得不接纳宁若惜。宁若惜悲喜不得,她知道她们不想看见自己,还有那个名字,“无清,”根本就是好脏的意思!
“宁若惜,你还端架子了是不是?你在这儿哭着嚷着求了半天不管用,姐姐一句话成全了你,你倒不知说句感激话。”雪菲瞪她道。
宁若惜向来自命清高,对这种不怀好意的成全,她没兴趣答谢,于是拉起子清的手,说:“赶紧走吧,要不将军都等急了。”说着便走,子清只好跟着,后面的十几个女子也都跑去。
气的如燕雪菲楞怔怔。“我受不了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雪菲恨恨的说。
“她的身份,和她跟将军的关系,都要查清楚弄明白才是。”如燕道。雪菲抿嘴“嗯”了两声,两人遂转身去了。
文清临时找出一件跟她们穿着一致的衣服,让宁若惜穿上,才免去三不三,四不四的整体形象。
陆陆续续,总共十九人,都是妙龄少女,荷花般摇曳着登上高台,整齐落座,各自拿好自己的乐器。原本是十二个跳舞,六个奏乐,现在兰清贵了跳舞,腾出琵琶位置给宁若惜。
赫云成等人在宴上正凄凄凉凉,无话可说,玉香郡主注意到赫云成时不时捂着左肩,嘴角抽搐,但他竭力掩饰,她便不挑明。这时乐响舞起,大家才有了噱头。
石炎站在赫云成身旁,未曾发现他痛苦难耐,两只眼睛早在人群里寻,想:“这么热闹,她不可能不出来。”可直到舞乐奏起,他才骤然停下寻找,吃惊的瞪着台上那个抱着琵琶和颜悦色的女子,眉峰拧到了一块儿,“若惜,真有你的!”他的面孔,由开始的紧绷变的宽松,笑的春意浓浓。
“啪”的一声,酒杯从赫云成颤抖的手中跌落,石炎回过神,急忙去捡,伸出手准备捡杯子的时候,却看见旁边有好几滴鲜血,而且上面还不停的往下滴,上面正是赫云成的手!石炎诧异之极,张口欲嚷,却被赫云成吭声阻住,使眼色不让石炎出声,石炎纵是一脸惊恐,并未做声。
赫云成抬起那只淋满鲜血的手搭在石炎背后,站起身,石炎也立起来。魏阳王正看的尽兴,玉香郡主也看的兴高采烈。“王爷,郡主,末将有事失陪一下!”云成竭做自然,王爷郡主起身示礼,石炎忙扶着赫云成回房。
“将军,你可吓死我了,不是都好了,怎么会这样!”他们快步走在廊下,石炎捧着他的手,急急得说。
赫云成捂着左肩,疼的咬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太医上了药,我看也没厉害的迹象,这会儿倒……”回到房间,奴仆已去请太医,赫云成躺在床上,石炎先帮他褪下衣袖。左肩上,红肿一片,中间一个圆形血洞,是当日箭所射之处,似乎比先前深了。石炎被伤口的严重性吓住:“都这样了,将军何必硬撑,早该治疗才是!”
“我都已经在魏阳王跟前说了是皮外伤,不碍事,如果表现出来,还不让人耻笑?!”赫云成喘吁吁道。结实的皮肤因内在神经过度抽搐而冒出一颗颗汗珠,眉头拧了一团。
石炎紧紧握住他的手,满手心是汗,“将军就是这么逞强好胜,可身体上的症结,怎可强忍?”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宁若惜看到赫云成同石炎走了,不知所为何事,因自纳闷儿。魏阳王见赫云成久不回来,当下又有人回:“将军身体不舒服,请王爷和郡主自便。”如此说,魏阳王心里便有了底儿,玉香郡主忙问:“大将军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奴才不好说,这时候,如燕雪菲走来招呼,赫云成早叮嘱他们不要透露自己病状,所以她们只随便找了理由敷衍。
宁若惜听见,想:“莫非是那箭伤复发了?”这样一想,便悄悄地告诉子清:“姐姐,我肚子疼,去去就来!”子清摇头无法,随她去了。
太医正从将军房里出来,面色灰塌塌的,宁若惜慌忙进去,石炎正给他放下床幔。“将军呢!”若惜急促的问。
石炎边说边推她出来:“刚休息,你别大声,有话外面说。”有丫鬟从房里端出一团团戴血的纱布,若惜吓坏了,使劲晃动石炎的手臂,急的一眼水汪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啊!”
石炎禁不住她这么催,心里惶惶的,反身扶着廊柱,说:“你不是在奏乐吗,怎么突然跑过来?”
“将军不好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宁若惜急哭了。
石炎转过身来,愤愤地:“你这样随便,魏阳王怎么看。”
“我不管什么王,我只担心将军的身体,怎么会那么多血?!”
“他……箭伤复发了!”
“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
“你不要嚷嚷!”石炎低声叫,宁若惜唬的六神无主,他又说,“将军不想让魏阳王知道这件事。”
“那,”宁若惜掩着口,水灵灵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将军的伤,是郡主失手射的吧?”石炎应“是,”若惜就想给赫云成讨回公道,失了魂似的跑回去,石炎并不追,仍回去看赫云成。
原来,玉香郡主的箭,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箭锋上带着厉害的蛇毒。如今才发现,伤势骤然恶化,赫云成不想在这时让他们知道,可是又忍不住想问箭上为什么会有毒!难道是故意的?经太医清理过伤口,敷了去毒的药,休息片刻,身子轻了许多。“太奇怪了,莫非,郡主是有意毒害将军?”石炎道。
赫云成也难断定,只问:“若惜来了,怎么又走了?”
石炎略显迟疑:“宁姑娘刚才就在舞台上,将军可看见了?”
“看见了。”
“她担心将军的身体,所以……”
“你没告诉他我中毒吧。”
“没有。她问我你的伤是不是郡主射的,我说是,她便跑走了,也不知干什么去。”石炎猜不透女孩的心思,他只清楚,在每次靠近她的时候,自己的心都会发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
听如此说,赫云成慢慢起身,石炎给他整理好衣装,他拿起墙上的刀,笔直的走出门槛,石炎愣了愣,才跟上。
果不其然,魏阳王以及郡主被宁若惜阻在看望赫云成的路上,“你为什么要伤害他?!”她勇气十足的用那单薄的身体挡在他们一干人前面,冲郡主质问。
郡主看了看父亲,魏阳王粗声问:“你是什么人,胆敢挡着本王的路?”
“爹,一看就知道是个艺妓。”玉香冷笑。
“区区一个艺妓,怎么能这样跟郡主说话,将军是怎么调教人的!”魏阳王怒道。
雪菲忙去通知赫云成,如燕过来劝说:“王爷息怒,狗奴才没见过世面,吓得胡说八道起来!”遂让人抓起若惜,她挣扎不过,抱住一个护卫的手,张口就咬,疼的护卫“嗷嗷”叫!玉香郡主不屑一笑,右手袖内划出一排银针,瞄准了宁若惜,没及下手,看见赫云成等人气势汹汹的走来,便急忙收起,附身过去娇声说:“将军,您府里的奴才,真是欠管教。本郡主该做的都做了,她却跑出来质问我。”
“质问你什么?”赫云成问。
“谁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
宁若惜被一护卫踹了一脚,摔在地上,赫云成看了不忍,示意石炎去扶,石炎才敢出手,“将军被这个郡主射伤了,难道郡主不该受到责备吗!”她委屈的说。
如燕过来,照脸就是一个巴掌,斥道:“将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娇嫩的脸上顿时鼓起五个红红的手指印,火辣辣的疼,赫云成和石炎都震住了,雪菲心头倒是痛快。
宁若惜呼吸急促,捂着腮帮,眼眶湿湿的,不安的看了看周围,一片肃静。
魏阳王打破沉闷:“别为一个下九流的女人伤了和气,好了好了,都退下。”护卫们都退至一旁,若惜怔怔的站在那儿,玉香郡主问赫云成:“听说将军身体不舒服,正要去看看,将军怎么又起来了?”
赫云成逞强说:“没事,多喝了几杯,心脾禁不住罢了,才喝了些凉水,歇息好了。”
“那就好,若是箭伤的缘故,那我可要愧疚一辈子了!”她说,眼睛又掠过若惜,冷笑,“一个艺妓都对将军在乎的不得了,改日将军伤口犯疼,说不定二位夫人会向我寻仇呢!”如燕和雪菲忙解释一通,说明自己绝不会做傻事,石炎悄悄地推宁若惜说:“自己都管不好,还多管闲事,不是自讨苦吃吗?赶紧离开这儿。”若惜瞅了他一眼,又看赫云成被簇拥在“花丛”里,心口说不出的沉闷,没趣走了。
回到房里,一头栽在枕头上,从底下抽出那几乎绣好的香囊,黄绸子上明显绣着个黑线“云”字,字体本身很不规范,但好歹是他名字里的那个“云,”对从未上过学的她来说,绣这个字很吃力,但很认真,很幸福。每每想送给他,只是未拿得出手。如今火气当头,涕泪在脸上混成了一团。她拿过剪刀,在香囊上咬牙胡乱铰了几下,便连剪刀一块扔出去,伏在枕上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