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魏阳王才与女儿走了。
送走他们后,赫云成含笑的脸色立刻变得怒气冲冲,回到房内,单与如燕相处,别人都门外等候。他沉着声:“如燕。”二夫人喜不自胜,应道:“臣妾去!”
赫云成瞪着她,忽然抓起她的手腕,如燕吓了一跳,闻到他粗暴的气息,不知是什么预兆:“云成……”
赫云成愤懑的哼了声,遂打量着那只纤纤玉手,说:“看上去这么温柔,实际上倒挺厉害!”
“什么……什么意思?”
“你打了人家,是不是应该在你脸上打回来?”他松开她。
如燕一惊:“将军,你在为臣妾打了宁若惜而生气吗?”
赫云成不吱声,明明不想生气,可一想起那张楚楚可怜的容颜,就忍不住心疼,气愤。
“她得罪了王爷,臣妾不打她,这事儿过得去吗!”如燕紧紧地攥着手帕子,温柔贤惠的样子,说。
“她是个孤儿,从小就受尽委屈,我之所以接她在身边,就是不想看见她委屈。你跟雪菲,却一再的不给她好脸子,本将军忍无可忍了!”赫云成一拍桌子,豁然打开门,只见十几双眼睛瞪着,雪菲下意识的低下头,石炎张口结舌,伺候他吃药的小丫头奴才,端药的端药,拿扇子的拿扇子,看他脸色不好,都未敢出声。
赫云成离门朝长廊南头走了,石炎默默地跟上,他道:“你自便去吧,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石炎便停住不走了,想去看宁若惜,又怕人见了说闲话,故回房梳洗睡觉。
宁若惜站在槛外望月,思绪千丝万缕,无言相对,也许只有落在肩上的月光才能懂得自己心事。她只希望赫云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不像自己,被人欺负了还没地方讨公道。
彼时,月光如华,清风相伴,门前的一丛竹子婆娑作响,大有细雨降临之感,空气凉飕飕的,灌进领口,使她打了个寒战,束紧衣襟,眼下却看见地面上不光是竹影和自己的影子,凭空多了一个。
抬头一看,她顿时怔住了,也许是沉迷了,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只见他头发都冠在顶上,一支玉钗横插;棱角分明的脸孔异常干净,目光也异常深邃,薄薄的唇紧抿着,似乎在用眼睛说话,而不动嘴;他身着粗布上衣,斜襟整齐,腰束宽带,与上衣一色,都是浅灰;下身未着弊膝,只穿一裤子,裤腿束在黑靴里。没有平时的整装严肃,这样的他,好像更平易近人。
她们相互注视,静默良久。
“这么晚还不睡觉。”她坐在床沿上,他负手站在窗前,她忍不住,打破这宁静。
他回过身,朝他走过来,他每走近一步,她的心就跳就越发剧烈。
“还疼吗?”他在若惜膝前蹲下,用手抚摸着她的小脸儿,爱抚的问。
若惜受宠若惊,鼻子酸酸的,乌黑的瞳孔飘起一层雨雾,颤抖着无法出声。
她的脸,紧贴在他的手心里,淡淡的温度将她的心,她的血,甚至于她的整个身体,都要融化了。
“对不起。”他被动的收回手,目光在闪躲,意志在受煎熬,“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
若惜叹了口气,似乎被他的气息渲染,浑身的血液,都莫名其妙的往上翻涌,她不知那预示着什么,但她明确的知道,很喜欢他近距离的接触自己,甚至渴望和她拥抱,感受他的心跳和呼吸。
“我只是个孤儿,是个可怜的人,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赫云成站起身背对着她,语气微微沉重。
宁若惜许久没有声响,她记得,两个月前,将军府的正室夫人病逝,赫云成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一直为之遗憾,毕竟他最爱的就是第一任妻子了。“你还在想她吗?”宁若惜立身在他旁边,冷冷的问。
“谁?”赫云成皱眉不解。
“如燕和雪菲,一直不得宠,之前,传闻说将军为了妻子,甚至想休了两个妾,可见将军最爱的是唐婉。”宁若惜道。
赫云成惊道:“那又怎么样。”
“是啊,无论你喜欢谁,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你弄清楚,云成将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从这件事上,你就可以断定本将军的为人吗?”
“当然,我听石大哥说,将军在阵地里听说夫人病逝的噩耗,简直没有心思打仗了。”
“不,伤心归伤心,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赫云成略显愤懑,宁若惜转到他面前,会意说:“我懂了。”正因为他重情重义,所以才没有将妾侍扶正一个。
宁若惜沏了杯茶,他坐在桌前,接过来,攥着杯子,却不饮。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她,她伏身在他膝前,关切的问:“今天怎么会突然作痛,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赫云成知道她所指,便说:“不曾想,那箭是有毒的。”
“什么!”宁若惜诧异。
原来,那魏阳王觊觎赫云成手里握着越来越多的兵权,和女儿串通一气,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置他于死地。
那一天,赫云成在皇家马场练习射箭,郡主魏玉香就在马场的外围肆机行动,拿一支有毒的箭放在弦上,然后瞄准专心射箭的他,“砰”的放弦,继而装作失手。赫云成不轻易跟女人计较什么,也不在乎受伤,以为稀里糊涂就可以过去。以至于现在,他仍然相信魏玉香不是故意的,至于箭上的毒,可能也不是有意沾上的。
而宁若惜不这么认为,“将军,你好天真,没准他们是蓄意的,将军的名气那么大,小人自然会妒忌!”她非常激动。
赫云成竟意味不以为然的:“我不这么认为。”说着,饮尽茶水,将杯子放在桌上,宁若惜身为女子,具有女人的敏感,她劝他必须好好调查一番。他站起来,安慰她不要这么激动,却突如其来,整个左臂发麻,大叫一声,扑向宁若惜!
他绝非有意,却把她整个压在了身下,宁若惜脸红至耳根,他的唇近在咫尺,他硕大身体的重量,她似乎全然感觉不到。“将军……将军!”她屏息推他,他也极力起来,努力用双手撑住地面,不碰着她,可是她却忘了动弹,惊异的躺着。
“这是什么?”赫云成胡乱在地上摸,不经意摸着一个香囊,奋力一翻身,才平躺下去,香囊上的“云”特别显眼。
宁若惜回过神,慌得夺过香囊,捏在手里,语无伦次:“将军,你没事吧!这个香囊是我没事做的,将军要是喜欢,可以送给将军!哦不,已经被我戳坏了,改日再做新的给将军!”
“扶我起来!”赫云成咬牙道。
宁若惜才发现重心不在香囊身上,便去扶他。
“啊!”赫云成一不小心,居然又将她压倒。
彼此一上一下,鼻尖触着鼻尖,四目相瞪。
“将军,不要……”她柔软的发出一声。
赫云成对这心贴着心的美人儿,蠢蠢欲动,但终究人格至上,咬牙起身,跌跌撞撞而去。
宁若惜半天没反应过来。回想刚才暧昧的一幕幕,她心力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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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阳王站在黑漆漆的窗内,若有所思,一小厮进来报:“王爷,云成将军臂伤加重,看来近日是不能奋勇杀敌了。”
魏阳王听了,眼底掠过一丝得意,郡主走进来,小厮便退了下去。“爹,皇上重用哥哥的希望很大!”魏玉香也是欣喜,说。
“这是应该的,这些年,皇上年老昏庸,才会把兵权都交到赫云成手里。”
“就是,赫云成一个外人,虽说有几分能耐,也不及哥哥有军事才华。更何况,哥哥可是皇上的亲侄儿!”
“我忍耐很久了,他视永儿如空气,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弟弟。”魏阳王恨恨的说,“再者,赫云成再忠诚,比得上亲兄弟的忠诚吗?到时候他掌握了全部兵权,我们就都成了瓮中之鳖!”
魏玉香笑道:“爹说的对,皇上年纪大了,才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交给赫云成的不光是兵权,还有他对皇权的欲望。”
“大魏江山,决不允许有人掠夺!”魏阳王低声吼。
“首先,皇上已经完全被赫云成迷惑,绝不会听我们的意见。”
“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好好争取,兵权是永儿的,江山也永远只能姓魏。”
“想做到这一点,赫云成是个很大的绊脚石,不过现在,他中毒了,一年半载,都别想好。”魏玉香诡谲的笑。
“好女儿,把你哥哥推向高位,我们也会鸡犬升天!”魏阳王认真说。
她从小被功名利禄的思想熏陶,所以绝不能容忍别人骑在自家的头上,就一心为了爹,为了哥哥,没有自我的活着。
绥远被外来者侵入,巍兵迅速往那里迁移。
赫云成知道这件事,急的不得了,马上进宫去参见皇上,要求带兵打仗,正巧魏阳父女在,看他这么急切强烈的要求出征,更认为他的用心不单纯。
“皇上,云成将军负伤在身,时不时地作痛,若在这种情形下,还义无反顾的要出征,恐怕伤的不光是他自己,国家也会跟着遭殃。”魏阳王忙道。
皇上年过花甲,头戴旒冕,身穿黄袍,正襟危坐,听如此说,捋了捋花白胡子,说:“赫爱卿,你刚打了胜仗没多久,又受了伤,这次战况急,朕已派南安王魏永出征。朕知你忠心为国,但身体要紧,且安心休养。”
赫云成伤况属实,自不好强求,待出了金銮殿,他叫住魏玉香:“郡主,末将有一事不明,郡主可否解释一二。”
魏玉香一听则明,让魏阳王先走了,自随赫云成往殿旁说话。“将军,我也有一事不明白。打仗是不是很好玩?”魏玉香开口便说。
赫云成正经道:“打仗关系到国计民生,非与儿戏,何来好玩之理?”
“如若不然,云成将军年纪轻轻就打了大小二十八场仗,怎么这一次还要跟南安王争呢?不是好玩上瘾是什么?”她笑的让人心里发毛,赫云成之前心里对她的亲和劲儿,也消失无踪。
“末将精忠报国,宁愿战死沙场,每一次战争都拼命夺胜,绝不胆寒逃个苟且!”赫云成字句铿锵,落地有声。
“依你说,整个魏国,除了你,就没有敢拼命的了?”魏玉香满不高兴。
“我不是这个意思。”赫云成道,“郡主,既然南安王已经出征,那末将就等他的好消息。有一事,还需郡主给末将说个明白。”
“什么事?”她装糊涂。
“末将中的郡主那一箭,箭上为什么会有毒?”赫云成疑惑的注视着她,她一听这话,脸色瞬间被乌云遮住,表情很僵硬,“毒?”
“对,末将一直相信郡主是失了手,也想相信箭上的毒不是郡主所涂,可末将就是找不到可以相信的理由。郡主,现在能否打消末将心头的疑问?”
“这……”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魏玉香找出了证明自己清白的理由,“将军,你中的是不是蛇毒?”
“正是。”
“那就对啦。之前,本郡主被毒蛇咬伤,大夫说要以毒攻毒才行,就给了我一瓶蛇毒。现在,伤口痊愈,我就让死丫头把蛇毒扔了,谁知道,那小丫头不知是剧毒,就全倒进了府邸后面的小河里,我的箭,正是用河水冲了,事后才知道里面有毒。”
“这么说,是末将倒霉!”
“可以这么说!”魏玉香笑了笑。
赫云成半信半疑,魏玉香为扫清他的怀疑,将掳起袖子,露出藕节似的手臂,让他看。
赫云成一看,果然有蛇咬的痕迹,魏玉香放下袖子,睥睨着他,说:“我行得正坐得端,即使对将军有点怨愤,也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赫云成自悔不已,忙道:“郡主别生气,末将清楚了缘由,自然不会对郡主怀疑什么。”
魏玉香愤愤地欲走,又回转过来,故作关心:“以毒攻毒,方可清毒。但愿将军及早康复,我在家会为你祈祷的。”
“不敢!”
魏玉香唇角轻扬,继而走了,“郡主慢走!”赫云成弄清蛇毒来由,心里非常轻快。
“快,弄些蛇毒来。”他一回到将军府,就吩咐下人。
“蛇毒?将军要蛇毒有什么用!”石炎郁闷。
“瞧我这伤,看着不起眼,实际却要人命!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中毒吗?”石炎当然不知,他便把魏玉香的话重复了一遍,石炎喜上眉梢,加紧去弄蛇毒。
如燕和雪菲都围着赫云成献殷勤,一个端酒,一个剥葡萄皮。
宁若惜闻赫云成从宫里回来,便放下琵琶,告辞子清:“姐姐,你们练吧,我有事走了。”
子清打趣道:“二夫人真是独具慧眼,看的穿你肚子里那团浊乱,就特特的叫你‘无清’!”她们置于一个大院子,鸟语花香,风景优美,平时就在这里练习乐舞。惟宁若惜不能心平气静,完全投入到里面,听了这话,其他姐妹也附和起来,她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出门一边说:“去,不跟你们玩了!”没走出几步,看见石炎慌慌张张的,就截住他问:“石大哥在忙什么?”
石炎喜极:“将军的伤,有治了!”
“真的?什么办法!”
“以毒攻毒,所以现在要去找可以配着蛇毒的药铺。”
“先前太医还一筹莫展,怎么突然就有办法了?”宁若惜激动的问。
“不是三言两语你就能懂得,将军就在房里歇着呢,你大可以给他说话去。”石炎急着出门。宁若惜转而开心不已,提着裙裾跑走了。
如燕趁赫云成到了兴头上,肆机试探:“姐姐走了两个多月了,正室的位置可不能一直空着。”
“是啊将军,唐婉姐姐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为她伤心这么久。”雪菲附和。
此时,宁若惜正走到窗下,听她们问,便住步悄听。他忖度良久,两个女人温言软语的不停劝,若惜心头捏了一把汗,等待答案。
几个小厮急急忙忙走过来,宁若惜也随从进去,一小厮报:“回大将军,找到蛇毒了。”
一时石炎带了太医来,太医听说“以毒攻毒”法,摸着胡子,皱眉道:“此法未必使得。”
众人都躁动了,赫云成问:“依太医之见,为何使不得?”
太医道:“蛇属冷性动物,而将军的血,较于他人不同,属于热性,冷热交加,说不定攻毒不下,反而发生冲撞,不如不治。”
听如此说,赫云成咽了口气,又问:“难道只有本将军的血才是热的?”
“不然,人群中,冷性人多,热性人少罢了。”
“如是说,魏玉香的血是冷的!”
“这根人的本质和性格有关,将军。”
“你且说,本将军这伤,到底还能不能治好?”
“治好肯定是必然,只是需要个一年半载,才能调息的过来。”
赫云成急道:“本将军不能等了,这回绥远战役,就是因为这条手臂,才去不得!”
太医唯有劝他放宽心,石炎便送他出去,如燕雪菲正想他常年留在家里,以慰藉相思之苦。然赫云成是个三天不打仗就手痒的人,宁若惜看出他的心思,说:“多请几个太医来看为好,若他们说法一致,也就罢了,若不一样,就说明将军还有速愈的可能!”
赫云成赞道此言极是!二位夫人就不乐意了,宁若惜自为对他有点用处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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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找了几位太医,说法一致,赫云成气急败坏,宁若惜心里不好受。
如燕和雪菲整天把他围的团团转,起初,若惜与子清姐妹们弹琴奏乐给他听,帮他解闷儿,但他根本看不下去,整天心烦意乱。她为他着急。
一日黄昏,宁若惜站在将军府门外,仰望辽阔的天空,心境开阔了许多,心情也变得非常舒畅。她觉得这个方法对缓解一个人的苦情绪很有帮助,欢快不已,想回去把这个方法告诉赫云成,让他也试试。转身之际,听见一小厮说:“将军的信。”回头一看,门房正接了信。
“我拿给将军。”宁若惜拈过门房手里的信,说。
门房知道她是赫云成收留的孤儿,定当女儿看待,便嘱咐几句,随她去。
宁若惜走到椿树下,快速拆开信笺,原来是魏玉香郡主写的。
她浏览着上面的一行行娟秀小楷,越往下看,呼吸就越急促,身子越酥软,越发像丢了魂。
“今夜午时,我在小秀堤上等你!”她喃喃的重复那一句,好不对劲的一句话!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河堤上见面!而且,整封信的内容说的那么隐晦,什么“我愿意替你受那蛇毒!”什么“请原谅我的冷漠,难道你看不到我的内心,热如火?”
“难不成告诉将军‘以毒攻毒’的也是她!”宁若惜忍不住把他们往那种关系上想,忍不住很恶,忍不住担心。
不想理他,可一看见他,那么沮丧,失意,就忍不住去安慰。
“这烦恼,那烦恼,和成了一堆浑浊的东西,堵在胸口,很难受,对不对?”云成手扶栏杆,望地出神,突然感到有个懂自己的人在身边,眼眸中漾起一丝欣喜。
“你怎么也难受?”他回过头,注视着她,轻声问。
“不。”
“如果你不难受,是不会感同身受的。”
“不能上前线,这是令你难受的全部吗!”宁若惜脸色阴沉,声音喑哑。
赫云成一怔,坚定的点点头。
她望向天空,望着天空上的白云渐渐被染成橘黄色,说:“看看天,看看云,烦恼就会不见!”
听到“云”这个字,好像提醒了他,“对了,那天晚上,我在你房里发作,无意中捡着一个香囊,恍惚看的上面有一个字,但又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字。能不能把那个香囊给我看看?”
宁若惜脸登时涨得紫红,咕哝道:“哪有什么香囊,你,你看错了!”
“那会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奇怪。不过看你这种反应,肯定瞒着我什么。”
“不,将军,就当你捡到的是一个香囊,你真的没有看清上面绣的什么字吗!”如果真的没有,她倒是可以松口气,可他偏偏说:“有!”
“有看到什么?”宁若惜羞怯之极。
“是雨。”赫云成说。
雨?也许他只看到了雨字头。罢了,要是他认得是个“云,”自己才不知道该怎么说。
暮色越来越重,若惜只顾看那一点点消失的云,而不曾发觉他在看的,不是天,不是地,也不是云,而是自己。